陵越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明日明里是说要天墉城查明江都诸事,暗里却也是当着陵越的面指责天墉城弟子太过无能,一行人来到江都数十日,并未解决江都危乱,反而损兵折将,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使个颜色,西羽领悟过来便带着天墉城弟子都下去了,明日挥一挥手,原本在旁为明日递茶的小道人也接过茶盏转身离开,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陵越和明日两个人。
屋外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飘着,天地间一片寂静。二人沉默间,雪花落地的声响清晰可闻。
陵越看着漫天一片空灵,又看着眼前端坐的公子,想到两人都是为同一件事而来,明日还在为天墉城弟子劳心,便露出一个淡笑,道:
“江都事宜,我既然亲自来了,就一定会查个明白,我已听陈钰道长说过此中种种,镜阁弟子忧心天下,亲赴深山查明地脉被……”
陵越还在说着,明日却举起手示意陵越不必继续了。
“这些客气话就免了吧,镜阁弟子从来就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此番事宜,对方既不会止步江都,更不会就此罢休,若是不能及时查明,必将天下大乱,我想陵越掌教这些日子一定也查到了不少线索。”
果然是个聪明人,直接开口来要线索。
“天墉城和蜀山都已发现数处凶兽活动的痕迹,也曾观察天象地脉,只是而近来群星紊乱,地脉又多处被侵染,此乃天下大乱之象。虽然我们与四大守门人坐下合力清除了那些凶兽,但是已经被毁的地脉却一时间无法修复。”
“被毁?已经有地脉被毁?”之前只听陈钰说道有不少地方发现了凶兽痕迹,都在侵染地脉,但是哪里有完全被毁掉的?
“泾渭交界处。”
“驮着分界碑的赑屃消失处?”泾渭分明,泾渭水两地龙王在交界处立下分界碑,分南北而治,听说赑屃失踪,他便猜到了与分界碑有关。
“并不是那里……赑屃驮着分界碑消失以后,两河龙王都忙于寻找,后来发现往下游五里水流异常,这才发现沿着水脉一处的地脉已经被毁,曾经一度泾渭同流,浑浊不堪。”
“以至于泾渭同流?”泾渭分明已有千百年,能让泾渭同流,必是自交汇处上游就毁坏了地脉,分界碑消失恐怕只是个幌子,和包子的洞穴一样,掩人耳目。
“嗯,事态极严,两河龙王亲自督促虾兵蟹将寻找,我与蜀山掌门亦是沿着两河周边查勘地脉,今日才借着西海龙王的宝物暂时稳住了地脉,但是分界碑依旧没有寻回,两河龙王已经上报天庭。”
“上报天庭……已经是无法收拾了么。”
无论分界碑消失还是地埋被毁都是大罪,一旦被天庭得知,两河龙王都要受罚,即便如此也要上报天庭,只能说明此事牵连甚广,单凭着龙王已经无法解决,怕拖久了事发,到时候天庭怪罪下来,轻则流放,重则上斩仙台。
“因为两河龙王已经查了月余,还是没有分界碑的影子,况且近来天下怪事频发,我们都以为,此事必有人从中作梗,分界碑消失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只希望能在对方计划完成前找到他们。”
“他们?”看样子,两河龙王连着天墉城与蜀山,总算是见到了对方的真身。
“宫海澜花。”
熟悉的声音传来,明日与陵越同时回头,只见天地一片茫然间,有一人踏雪而来,哑光蓝的长袍在雪中扬袖如出剑。
“少恭。”明日轻唤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安心与欢喜。
“欧阳少恭!”确定不是看错,陵越轻喝一声拔剑出鞘,谁料在长剑出鞘以前便有一缕金色缠上,硬生生扼住即将出鞘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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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者(三十九)
陵越眼珠一转,竟然看到明日侧身而坐,怒目森然。
“欧阳明日,你可知道他是谁?”十三年前,潜入天墉城,十年前与屠苏生死一战,以致百里屠苏散魂天地间,屠戮乌蒙灵谷,潜入天墉城,杀死肇临,最后,叫屠苏魂魄无归的人……欧阳少恭!
“我当然知道,他救了这些天墉城的弟子!”他当然知道十年前蓬莱一战,天墉城与少恭的恩怨,只是此时此刻,竟然还要说那些陈年往事,当时却是少恭加害过天墉城弟子,但是别忘了,他也救了天墉城弟子,况且,“十年前,你们不也是让少恭魂飞魄散么?”
“你!”陵越本以为明日护着少恭只不过是遭受欺骗,谁知道明日竟然知道前尘往事,更为恼怒,“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食指并中指,夹住天机线,“是我执迷不悟,还是陵越掌教对往昔执念太深?大敌当前,弟子有难,却为昔年旧事倒戈?”
“这……与你无关。”陵越面色一红,明日说的不错,但是昔年旧敌在此,屠苏却不知归往何处,他怎能甘心?一旋剑鞘脱开明日的天机线,明日收线回手,两人却互不相让的瞪着。
“明日,此事与你无关。”担心明日和陵越动手,连忙闪身到明日身边,生怕叫陵越伤了他。
“你的事情,怎么会与我无关?”冷笑一声,在他面前对少恭出手,还说与自己无关?
“欧阳明日,我且顾念你是镜阁弟子,莫要被这歹人欺了!当年欧阳少恭入我天墉城一脸良善,谁知竟是为夺焚寂而来,你当心……”
“当心被他欺骗,失了镜阁体面?哼!”明日慢慢捋着鬓发,眼里全是不屑,“陵越真人以为,镜阁弟子几时需要外人来教训?”
镜阁弟子素来目中无人也是出了名的,毕竟都是隔三差五直接跟魔界切磋一场练出来的,好脾气还真……不怎么见。
“哎,小明日,不要这么说嘛,这么说多伤和气!”忽有一白衣男子开口说道,明日直觉椅子被人轻轻一旋,已经整个面朝外,仰头一看,熟悉的一张脸上全是笑容,“祈月师伯祖?”
“叫什么师伯祖,多老,乖,叫祈月!”祈月扇子一摇,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为什么都喜欢叫的那么老呢!
陵越看见来人,也连忙收剑俯身行礼,“祈月……真人。”
祈月是云岫的嫡传弟子,跟着云岫已过千年,论辈分就算是天墉城创始人也不过堪堪平辈,他不过是天墉城第十二代掌门,选择真人称呼才算不那么失礼。
“哟,小陵越啊,听说天墉城现在风头正好,一直想去玩一玩,可惜啊,一直太忙,不着急,你们先打,打完了我们再聊。”祈月摆摆手,算是应了陵越的脸,这才看向欧阳少恭,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就是我家小明日的长琴吧,明日心思太重,反正你跟陵越的事情,说也说不清,先打,打完了再说。”
陵越和少恭对视一眼,眼前这人出现的如此突兀,他们竟一无所察,不过,要是清算恩怨,的确是要先打一场。两人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到慢慢狠厉起来,一齐退到院中,陵越再度拔出空明剑,少恭举手,纯阳琴于手下若隐若现。
“师伯祖……”明日仍是觉得不妥,正要开口,谁料祈月脸色一沉。
“叫祈月,小明日啊,你看我有那么老么?”祈月一脸的伤心,“想当年我也年轻,不对,现而今我也很年轻,明日乖啊,叫祈月,叫祈月我给你糖吃。”
“噗……”祈月也是镜阁活宝,虽然是师祖嫡传弟子,可是师祖的淡然安和没有学到半分,万事不上心倒是学了十成十,可惜天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通常都喜欢跟人打成一片,最怕明日死心眼的按着辈分把他叫老,现在又被祈月逗得不行,摇摇头驱散了笑意才继续说道,“祈月,你让他们这么打起来,可是会毁了周边的。”
“没事,陈钰早给这里布下了结界,只要他俩不是全力开动,毁不了。”祈月收起扇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不知祈月你要他们打上一场,是否有什么深意?”祈月在此,如果有意化解,陵越不敢多言,少恭也必然会卖个面子,可是祈月一来直接叫两个人打起来,两个人当然也就顺杆爬,一清积怨。
“深意?什么深意?”祈月闻言看着明日眨眼,一脸的无知。
“明日你不觉得站着说话很无聊么?”
明日脸色一滞,就因为无聊?
“而且啊,明日你说,这太子长琴和天墉城掌门一战,这一战该是有多难得,天下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的对战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当然要看看。”言罢又将目光放回院中两人,目光灼灼咧着嘴,兴致勃勃地进入看热闹状态。
明日揉了揉眉心,他差点忘了,自己这位师伯祖从来就不是凡人,平生除了万般不上心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喜欢看热闹,哪里热闹哪里钻,平日就算在镜阁,有他的地方就一定不平静,跟师祖也敢嘻嘻哈哈,除了师祖,再不愿受他人拘束。
那厢陵越使者空明剑挥出一道道剑光,欧阳少恭拨着纯阳琴一招招拆去,一时间你来我往院中光芒相撞好不精彩。
明日却听到祈月一声悠长叹息,近乎的绝望的摇头。
“祈月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祈月不过是深深陷入了自我否定中,他居然蠢到以为太子长琴会和陵越认认真真来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他怎么就忘了,忘了太子长琴是上古谪仙托生,现在魂魄完整,且有神木梧桐助阵,实力早在陵越之上,况且明日在此,估计欧阳少恭不过是陪着陵越泄愤,压根没拿出精神来,看见那五根线祈月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少恭本无意与他一战。”看得出全是陵越在发招,少恭不过是见招拆招,看着是陵越占了优势,少恭一直在防守,其实不过是陵越在白费力气,少恭根本没有动用真力。
明日看了出来,陵越也看了出来,故而太虚剑出鞘,自斜侧向少恭袭去,少恭也终是失去了耐心,冷笑一声便有琴弦缠住两剑,仍有三弦变换着路线朝陵越发力。
两剑都被束缚,自己无法防御,若要单凭自身法力对抗这三弦,即便不死也是重伤。
白衣如蝶,翩翩舞在金色的光芒里,乌黑的扇骨扣着金色的丝弦翻转将一缕缕琴弦绕在折扇上,祈月落地仍是面容带笑,手中折扇将袭击陵越的三股琴弦尽数拦下。
“玩玩也该差不多啦,再这么下去可不好。”祈月一回头,“小陵越你说呢?”
陵越心知祈月是有意为自己解围,欧阳少恭若是全力已发,自己根本不能跟他对抗,对祈月抱拳道,“谢前辈成全。”
看着陵越收兵鸣镝,少恭也不做计较,放开了两柄飞剑让他们回鞘,原本缠在乌骨扇上的三根琴弦金色淡去,渐渐虚化散去。
祈月低头看着扇子上的琴弦消失,抿嘴一笑,赞赏道,“不错,我家小明日的眼光不错,太子长琴果真不错!”
被祈月一番动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出现,仗着明日长辈的身份让明日答应许自己与陵越一战,本就是懒得被纠缠,也怕明日因自己和天墉城不合,这才陪着玩玩,此人却又半路□□来。
只不过,能在自己动怒使出七分力的时候还能轻易接住自己三根琴弦,将他与陵越之间窜流的真气全部化去,此人的确修为不凡,只怕不再自己之下。化去招数之后又来几句夸赞,不知究竟是何居心。
祈月上前,拍拍少恭的肩膀说道,“果然,我家明日的眼光一流,把他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祈月,你这是什么意思?”少恭还未发问,一旁明日先问了出来。
“他要是不靠谱,我怎么放心让他留在你身边是不?”祈月耸耸肩,慢慢走回明日身旁,少恭自然是跟着,一旁陵越见状,也只得跟少恭隔着几丈远慢慢进了厅堂。
“您这番话的意思是?”少恭琢磨着祈月前前后后说的几句话,像是镜阁准了他跟明日在一起。
“就是你想的那样。”祈月看向少恭,笑着说道,“前些日子见到你们感情不错,可惜没时间上去打个招呼,回来的时候你跟明日都已经……”
“不过是我伤重少恭夜夜照料着。”
说打这里少恭已经低着头了,当然是想到了后半句,已经同床共枕了,可是明日一句话噎了祈月。
“我没说不是啊……”祈月话里全是委屈,“小明日你不能有了少恭就误会我啊,你们不是都认定了对方么,我总要看看你俩搭不搭,代师父给你看看啊。”
陵越在一旁看傻了眼,这算什么?见家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见家长,是见长辈哦
见家长的戏份在后面,然后谢谢一醉一陶然亲的长评,简直是码字加速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