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凭着多年战斗经验,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直觉感应,这一鞭子挨上怕是连站起来都费力。
“还打吗?”收了鞭子,云雀夙瑾嘴角挂着笑,“作为哥哥给你个忠告吧,这下面可是大海,我是舍不得让你用这种方式想起过去,不过你要是自己打碎了飞机,我就没办法了。”
云雀恭弥没有说话,大海对他来说,的确是个禁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云雀恭弥的记忆是从十岁才有的。
在那之前的事情,偶尔会有一点点零星的记忆碎片,或是深入骨髓的习惯。比如厌恶大海,或是要自己不断变强。
记忆的初始是从马路边上醒来,带着对身边一切事物的未知,和身上不知哪来的一大把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看着满目琳琅的人群,总是想远离。群聚者就该咬杀!那是凭空冒出来的念头,却像烙印一样深深的留存在脑海中。也不知它一开始便是自己的,或是谁来灌输的。只是从未想过与这念头抗衡罢了。
可能是过于天才了吧,才半天功夫,小男孩已经大概了解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弱者,群聚,强者,咬杀。钱,就是用来将二者平衡的。于是小男孩很庆幸,自己身上的钱,足以完成让自己变成强者的过程。
之后的一段时间,小男孩买下一处号称有鬼的地方,因为在小男孩眼里,有鬼和清净是可以划等号的。在那里,不断的自我磨练,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收服了那个鬼,才发现根本是个聪明的不像话的草食动物。明明是草食动物,却并没有群聚,看在这点大合胃口的份上,小男孩和草食动物建立了友好的关系,男孩修炼的时候,草食动物时不时还能给他帮帮忙。两年后,鬼屋变成了基地,鬼屋的主人从弱者变成了强者,而鬼却悲催的沦为了宠物。不过,鬼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反对,反而很开心的和男孩商定了自己的新名字,云豆。
离开基地之后,男孩带着他的宠物来到了并盛。这里对于男孩而言,是除了自家鬼屋以外最顺眼的地方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第一眼望过去没有人在群聚而已。直到暑假结束开了学,男孩才知道原来这里有那么多群聚活动。不过,总是没有想过要走的,在这里,男孩有一种说不出的留恋感,尤其是顶上的天台,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于是,男孩成为了这里的风纪委员长,而天台也成了委员长的专属地。
又过了几年,一缕金色的阳光出现在云雀恭弥的世界里。褪去年少的青涩,十五岁的青年已然不可小觑。本以为按照规律而行的生活,就因为那个浑身散发着温暖的味道的人而彻底乱了。破天荒的允许他在这里违反风纪,允许他进入自己的专属地,甚至,如他所愿的加入了新的组织。云雀恭弥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没有那个金发的人,是否愿意为了强大而加入他们,在良久的思考之后,云雀恭弥放弃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说,他想到了,却没有面对。沉浸在强大和咬杀的世界里,或许也不错吧。
出生入死的战斗对于云雀恭弥来说是一种平常,而能带来反常的人,依然是那个总是粘着自己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境不再平静,而是随着一个人上下起伏。让这种起伏终止的,是名为喜欢所带来的的惊涛骇浪,和名为意外的暴雨狂风。
在听到大海的瞬间,一种难以言语的恐惧从云雀恭弥心底冒出。如果与那个人再搭配在一起,才会如此,乱了分寸吧。
“走神就算了,你居然还能发呆?我是太没有危险感还是存在感啊喂!”
记忆被打断,映入眼帘的仍是那个红色的身影,明明一副欠咬杀的样子,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熟悉到脱口叫出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名字,熟悉到没有反对他对自己的称呼,甚至如果可以,一点也不想咬杀他。
“或者我应该给你个机会,让你见见加百罗涅的首领,你才会乖乖跟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4
机舱,满是凝重。
略带妖媚的红衣男子恢复了玩味的神情,径自坐了下去。不出所料,在听到加百罗涅首领相关的消息之后,黑衣青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喜,果然是上了心呐。
“他在哪?”自动忽视了最后一句话,云雀恭弥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加百罗涅迪诺对自己而言,是绝对特殊甚至高于其它一切的存在。
云雀夙瑾笑着站了起来,直径打开飞机的门,红色的头发在强烈的气流下,张牙舞爪的飞散着。侧过身,云雀夙瑾伸手,气流从张开的五指吹响身后的云雀恭弥。
“做什么?”云雀恭弥跟了过去,对视着那个人。只有衣角发梢肆意的飞舞和哗啦啦的声音,才略微显示了高空气流的些许威力。
“比起大海,天空一点都不可怕,对吗?”疑问的话语,陈述的语气。
“……”云雀恭弥只是盯着云雀夙瑾的眼睛,没有声音。
“我很想知道,加百罗涅首领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不经意的语气,却隐约透出像是感慨的意味,“这下面就是大海,如果你敢跳下去,我就让你见他。”
闭了闭眼,云雀恭弥向前走了一步。
那并不是所谓的犹豫,而是一种了然。有些想避想逃的东西,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明白了。或许并不知道是什么是爱,但为了见他一面,不惜面对自己最不愿接触的东西,甚至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这样都不算爱的话,就没什么是了吧。
于是,很多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就想通了,那些特别对待和容忍,或是莫名的情绪起伏,大概都是源于此吧。虽然从未想过这种事情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不过发生之后却发现,其实也不坏。
“如果你跳下去就这么死了,我可不管的。”云雀夙瑾再一次的出声,话语倒是好心提醒。
半个身子已然探到舱外,放眼望去是苍白的一片云层。云层虽厚,却承不起半分重量,跳落下去,面对的不仅仅是千米的高空,更是无尽的大海。谁又能有把握,绝对生还?
面对此景,云雀恭弥心下却是一片坦然,甚至嘴角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笑。“我这么跳下去,该怎么找他?”
“你....”彼此看不清表情的地方,云雀夙瑾皱了皱眉,“什么时候会问这种问题了?”
“相信你的话就跳吗?”这或许是两人独有的默契,但为了那个人,哪怕是已经刻入本能的信任,也会硬生生的踢出,顿了片刻,又是一问,“该怎么找他?”
云雀夙瑾闭眼,深吸了口气,半响,才哀叹般的吐出几个字,“...西行岛屿。”
紧接着,眼前的人影就消失了。
就那样伸着手,任由流云从指间划过。
那是在云雀恭弥跳下去的瞬间,不知谁人控制的手臂,就那么伸了出去,想要抓住他。脑子里乱乱的,总觉得不该是这样,云雀夙瑾算好了一切,却忘记了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还有深深的羁绊。
究竟还是小看了你,弟弟。
再一次落入海中,很难过吧。
再一次看你消失,我甚至忍不住伸手,不想要你离开我的视线。
回到机舱,云雀夙瑾已然收回了所有茫然和惆怅,还是那个妖娆的红衣男子。
“机长...”身着空乘衣服的人从舱头过来,单膝跪下像是在请示些什么。
“报事故吧。”简单的交代,下属领了命令便退下了。
飞机掉头,回到属于云雀夙瑾领地。同一班次飞机接连出事,想必效果一定很轰动吧。不过这些,都只是小小插曲罢了。
废柴到爆的加百罗涅首领?长大了什么都不记得的弟弟?还有传闻中打赢了复仇者的彭格列?最强的彩虹之子Reborn?看来,往后的日子,有趣的事只会越来越多呢。
至于云雀恭弥会不会死?
这一点,从来都没列入过云雀夙瑾的考量之中。
云雀夙瑾宁可相信加百罗涅首领的废柴全是装的,也不会信自己那个弟弟,是跳个飞机,落个大海就会死的家伙。
海面,辽阔而平静,海风习习而来,掀起些许涟漪。
放眼望去,大海与天空恍若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海的尽头,哪里是天的伊始。有的,只是一片碧蓝。
若看的仔细些,便能发现一只体型奇特的海龟浮在这片海面上。
黑发青年浮在膨胀的安翠欧上,此时此刻,骄傲如云雀恭弥也不得不庆幸自己随身带上了迪诺的宠物。即便是已有准备,落下的一瞬间,心口仍是狂跳不已,来自记忆深处的恐惧,并不是所谓的强大能够抵挡的。
记忆的碎片在那一刻拼出了模样,腰上绑着石块,被人从船上扔进大海,一开始便挣扎着想要游起来,在海面上不断的扑腾。耳边听到的是哗哗的水声,和阵阵的笑声。努力的想要解开石块,却总是被船上的绳索吊起来,努力的想要远离,却在好不容易离了半分之后被拉回。扑腾的时间久了,船上的看守一波换了一波,唯有自己,哪怕四肢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也还是在努力着。
直到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不再听指挥,就那样直直的沉了下去,憋气权当休息,一口气完了却发现离海面已是遥遥的距离。拼尽全力,在还差一点点到海面的时候终是坚持不住了,咸到发苦的海水灌入口鼻,强烈的求生欲再次爆发了力量,好不容易接触到一点点所谓的空气,却再也没有力气。
再一次的沉下去,已然没有半分反抗的力气。海水苦涩,从口鼻处逐渐蔓延。耳边听到的水声越来越小,眼前的颜色也渐渐的消失,漆黑一片的世界,是谁在欢歌笑语,又是谁在低声哭泣?感官快速的褪去,除了痛苦已经没什么感知。连痛苦,也在慢慢被剥离身体。
就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候,腰上是一阵强烈的剧痛,随即便离了海面,被吊离在空中。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痛感快速的恢复着。在刚刚有些恢复的时候,是谁动了动嘴皮,自己便又被沉入海底,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直到最后,意识彻底被抽出身体,活下去只是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罢了。
那些过往就这样被拼凑了出来,云雀恭弥垂着头,安静的注视着大海。身上的衣物湿哒哒的,几缕头发贴在面颊上,水珠滴落,砸在手背上。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才会发自内心的厌恶大海。
嘴角扬起一味苦涩,是大海的味道。记忆,想必也是在那场灾难性的折磨中消失的吧,以至于到现在,也只能拼凑出这样一个场景,而非全部。
闭上眼,云雀恭弥躺在安翠欧身上。
身下的宠物,头顶的天空,浮现在云雀恭弥脑海中的,竟是那个金色的身影,阳光的温度。恐惧在那一刻尽数褪去,周身所有的,仅是温暖。
嘴角依旧带有一丝弧度,只是眼里已不再是脆弱。不记得过去了也没关系,至少,知道自己的弱点何在,那就好办多了。
同一片天空,另一片领土。
“恭弥!”
金发的加百罗涅首领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我在。”回应的是远处而来的人,黑衣黑发,和加百罗涅首领眼中的幻影,完全重合。来人伸手扶起了迪诺,笑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5
囚禁的牢笼,并非定是要铁锁铁链,或是成群结队的人在看守。
仅是一座海上孤岛,加之被带来的人迷了方向,就足够困住一个人,让他无处可逃。
迪诺现在面临的便是这样的处境。
金发的首领坐在林间小道上,周边尽是千奇百怪、闻所未闻的植物。有的高耸入云,有的满地蔓延,各自以自认为最美的形态伸展着,绽放着。当然,不可避免的是它们各自散发着独特味道,企图吸引所谓的知己,略微驻足。索幸这些味道混合起来,倒还算略有清香,不至于让好不容易醒来的加百罗涅首领,再度晕厥过去。
金发首领坐在小道上,黑发青年的手臂半扶着他,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好久不见!”
半响,迪诺才像是缓过了神,笑的颇为废柴。
黑发青年的面部抽搐了一下,随即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