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鹰隼戮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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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业轻轻咳嗽了两声,全力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单手紧握金枝,起首,向众人大声喝道:“还有......谁愿,与我攻上梅峰?”

    两百余人异口同声:“领命!”

    ☆、恩怨休

    英姿还沉浸在自己的重生中,完全不去理会身后之事,千亿被他紧紧拥着,却迎着瓢泼大雨看到了一切,他分明看的清楚,昭业脸上漠然不可言喻,更不可言喻的,则是他此时的心......昭业,你恨我么?

    昭业翻身跨上狻猊,引领两百余人走出连营,背影逐渐被人群遮掩,消失在雨幕之中......

    却说这两百余人,刚出谷底,行军至半山腰上,便遭遇了梅山守山刺客的袭击,几十名黑鸦刺客自树梢直落,由于天气恶略,雨声不绝于耳,竟无有一人事先发觉了动静,所以,在黑影齐刷刷如鹰掠食般的从天而降,扬起手中兵刃匕首落脚在众人身畔,背后,双肩之时,他们完全没有丝毫准备,转眼便给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待他们反应过来,伍中已倒下了几十人,虽说对于队伍来说,这是措手不及的突袭,他们的抵抗却是无比顽强,此时还敢追随昭业上山的,全数是他麾下士兵,不谙江湖人事,只知统主之命,养兵十年,用兵一时,此番就是叫他们死于梅山,也无怨无悔。

    原来,英姿下山之后,十八峰便派出人马前去前营协助他清敌,而这支人马在后营遭遇抵抗,双方交锋一场,终在鹰隼一人挑尽半座兵营之后,埋伏在这矮山上,待应战连营最后一股势力的来袭。

    交锋之际,刀兵四起,枪矛斧刀之声骤然响开,人吼马啸,继而几百人战于密林,梅山刺客下手极快,刀刀索命,道道身影飞速徘徊在着铁甲的士兵人前身后,立刀抹脖,或切腹断肢,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两百余人即减至不足两百。

    昭业兵队非寻常草莽,只是长兵的优势在于两军阵前,面对这近身搏击,无论他们如何高明,亦无法抵住黑鸦刺客的袭击,眼看己方失利,昭业纵缰跃马,狻猊长啸,他甩枪横抡,于周围划出一道金光,众人皆闪到旁处。

    昭业以单手撑马背,双腿一勾,鞋面跨住缰绳,只靠小腿力量夹住马身,身体像侧一仰,平直架在半空,金枝亦倒握于手,挥将出去,一枪便挑死一名黑衣刺客,继而以枪头支地,身子一跃,飞腿一脚揣向黑影密集之处,刺客余光瞥褐影一过,连忙各自闪开,而昭业落地借势纵枪横戳,一枪连穿两人身体而过......

    那两人,一个是他方被抹脖的士兵,令一个则是站在他身后的黑衣刺客。

    瞬间的停顿之后,他覆手拧转枪头,一阵血水迸出两人身体,与瓢泼雨水搅混着洒向空中,昭业再次横臂展枪,刺向敌人......

    雨水砸落在伤口上,他却没有了痛感,那口子已经从疼到麻,而浑身的知觉都在慢慢逝去,他阵上杀敌,也只是凭着份执拗意志,和所剩无几的力气......所有的血都汇聚在胸,不断往喉咙上涌,昭业勉强憋着,保持住身体最后的稳健。

    视线模糊,他只能在恍惚间看到黑影和铁甲,在飞速移动,他不是没有受过伤,知道如何应付这种情形,既是枪刺之处,在影前,不然以自己现下的出招速度,根本无法瞄准敌人。

    但是他的弱势还是十分明显,他方才下马,有人忌惮金枝不敢上前,只跑远些先拿他兵卒下手,此刻见主将身子不稳,枪挑枪落之间他人亦随之抖动,知晓昭业已伤。

    于是几名胆大的刺客借机偷袭,各自施展轻功向他前身后身飞跃而来,昭业只感眼前猛然出现几抹黑影,眨了眨眼却见几人正以极速冲向自己,忙竖起金枝向人身刺去,不料那影子速度极快,侧身一避,待他再刺,那人刀已奔面门而来,他忙收手竖枪一挡,刀尖扎上金枝枪干“铮”的一响,昭业飞速出手,单指摁住那人虎口,刀应声落地,他金枝横架,于侧扎穿敌人脖颈......血光四溅,他闻身后风声已至,转身之际,胳膊上便挨了重重一刀......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昭业有短时的清醒,借着这剧痛带来的醒悟,他覆手纵枪猛地一挑,正中那人腹部。

    继而,背后又一次传来疼痛,这次是在左肩,旧伤下方的骨头上,昭业收枪以枪尾杵向那人,那人扭身躲避,他亦双手猛压架在腰间的枪杆,力量的不均让枪身绕腰转过,逾过之时,重重砸在身后刺客身上。

    可是以他现下情形,已无力与众刺客长时间的缠斗,昭业心中一无惋惜之念,脸上依旧冷漠如霜,专心纵枪周旋于数道黑影之间。

    他阵中杀敌的行为大大激励了周围兵卒,一杆护卫连忙冲了过来,将他围在中间护住,挺枪直刺向四周,欲为统主解围,然而他几人影子在身畔晃动,昭业视线一阵模糊,站立不稳,不禁向后踉跄几步,这时就听一个不知何处的声音传至:“统主,快走!”

    声音很熟悉,应该是某个军队中的首官,昭业晃了晃,用力眨眼向旁扫视......周遭已遍地横尸,断肢无数,地上血水已混着泥水汇聚成溪,断刀残兵被倒下士兵仍在四周,混乱至极,连树干上也留下刀砍斧垛的痕迹,而所有的人,依旧缠斗在大雨中。

    一时,昭业有些神智恍惚,他感到了......绝境。

    接着,一股霸道力量猛压在背上,昭业向前颠簸两步,雨声再次回到耳朵里,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统主!快走!”一个声音在远处传来,昭业连忙起首看向前方,而那一幕令他全身都猛颤了一下---他看见,一名胸口插着匕首,七孔留血的老部下,使尽自己最后的力量,重拍狻猊马背。

    狻猊一声长啸,平地跃起,狂奔向交战阵地,它速度奇快,于众兵刀枪所向之地闯出一条路,直抵昭业身畔,逾身之际,昭业扬手勾上缰绳,翻身一跃,便稳当骑在马背之上,狻猊顿时加速冲刺,几步冲出战圈。

    剧烈的颠簸使昭业身体猛颤,血抑制不住的涌出嘴角,他全力稳住自己,纵马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刀兵之声渐弱,继而消失不见。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顶。

    突如其来的空旷让他错愕,情绪还不能完全从喧嚣中脱出,视线已被前方白茫茫一片中的高耸青峰占据。

    青山依旧。昭业闭上眼睛,仰面向雨,任由力气自体内向外流逝......周身传来阵阵剧痛,所有结痂的伤口亦再次裂开,流血。

    雨如瓢泼,洗刷了一座梅山,十里连营,还有,昭业的心。

    雨水淋在身上,他浑身冰冷,是那种从内到外的寒冷......山下的人,恐怕都会死吧......他想。

    这仿佛是一个必然。带着二百余人上山,他就没想过有人能活着回去,生于沙场,死于沙场,这是他的命运。实际上,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有些希望自己结束。因为,只有他结束,一切才能结束,而那个时候,梦魇也会结束。

    好累......可惜,战争还未结束,可惜,他还活着。

    昭业缓缓睁开眼睛,一拉厮缰,纵马向前,马蹄响动和雨水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传进耳朵,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最后的一刻,快了。

    ☆、恩怨休(下)

    苍山十八峰,连为一体,宛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龙,环绕大地,远望,就像是大海被狂风卷起的雪浪,起伏不定,无边无际,云遮雾绕。在这烟波浩渺的山海之中,屹立着一座独高之峰,形似倒锥,那是十八峰。

    远山近岭迷迷茫茫,举目顾盼,千山万壑屹立雨幕,天地皆白,云铺天盖地压下来,被众峰穿破。

    狻猊狂奔,未行至十八峰下,昭业仰头望去,只见万丈巍峨拔地而起,峭壁兀立,黑云压顶,大有拔地通天之势。

    然而正举目望峰之际,他忽见黑云之中,峭壁之上,一道恍然人影飞跃而下,速度快如坠山,却是四向奔走,转眼,便到峰腰之处。

    他看到了那人,那人也看到了他,或者说就是为他而来,身将落地,那人腾空而跃,飞身冲向昭业。

    昭业翻身下马,纵手一架长枪,摆出应战之姿,定睛再瞧,那人已到眼前。

    看清眼前之人的时候,昭业几乎窒息。

    什么词都难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好比一腔愤恨,悲怆,惋惜,痛楚,懊悔......全在同一时间涌至胸口,他勉强维持住的平和一下子就崩溃了。

    可是迎着雨幕,他还是看的清楚,眼前那个英武高大的身影,那张硬朗如斧砍的面容,何其熟悉,分明就是张毅,那个他多年的“敌人”。

    多年来昭业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即便是与他把酒言欢之时,哪怕是和他同塌而眠之夜,他从来都知道的......只是,当这一天来到的时候,他依旧毫无办法压制住心中震动。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般落魄的情形面对他,红缨金枝不应该有一刻落魄。可事实就是有什么从身体深处冲了出来,使他在看清那张脸的一刻,全然不能冷静......继而,血,毫无预兆的喷涌出来,昭业身子一晃。

    张毅瞪着眼睛,浑身杀气的站在雨中。这一刻,他心中狠狠去恨他的决绝,狠狠去勉强自己忘掉过往,可是,那一幕幕却逆势浮现脑海。

    眼中,昭业脸色苍白,表情冷漠。

    只是,方才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想想,上次见他,大概是几个月前...那时候他就是这幅摸样。

    总是,不论他如何清冷,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依旧能感到他的纵情。

    张毅自诩武倾天下,却不是没输过,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输给金枝。

    输的不仅仅是武艺,还有他的意志,输,不是因为自己技不如人,只因对手是昭业。

    张毅知道,自己不论何时以何种立场去面对红缨金枝,他都会输......就如此刻,看到眼前清瘦的昭业,纵枪站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血,顺着嘴角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