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活该吧?薛帆自嘲地想。当初是自己嫌带着一个小孩在江湖上行走麻烦才放弃的,现在后悔了吗?真是自作自受!现在情况已经发展到了他无法掌握的地步了。罢了,算了吧!事已至此,无论他们最后发展到怎样,也不要管了吧,免得自己难受!其实想管也不在自己范围内了,管不着了。
不在意地笑着,摸着凌晟的头:“既然晟儿是这么想的,那我也没有办法,毕竟还是要以晟儿的意愿为第一!”不忍心看他歉疚的眼神,其实是他自己的错啊!心虚地将眼神躲开:“既然我的话已经带到了,那也该走了。”
“这么快?以前不是都会留两天吗?”凌晟惊讶地问。
苦笑地看着他。还是个孩子啊!孩子毫无心机的话有时却是最伤人的。“不行喔!晟儿乖,帆哥哥还有事,以后我再来看你,好吗?”等到他可以再次面对这双纯净的眸子的时候再来。看向骆非祺,他却是一句话没说。走近他,直视他的眼睛:“想清楚你现在在干什么,你真的要他像你一样吗?”转身,走了,虽仍是萧洒的身影,却多了一抹寂寞。
“帆大哥……”
留下两人,各怀心思。
其实,对于薛帆的到来,凌晟每次心中都十分复杂,一方面希望他来,因为知道他对自己的好,喜欢他,另一方面,薛帆的到来,都意味着骆非祺的“生意”来了,又不愿看见再有人流血,或许又会有像他一样的孩子,可会否再有人像他一样幸运?不知道。至少,这十年来没有过。有时,就真希望骆非祺就这样一去不回倒也好了,虽想亲手杀他,但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还不行!杀不了他!没有力量!为了这个目标,一直苦练,还是不行吗?胜不了他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会趁骆非祺不注意的时候偷袭,但后来就停止这种愚蠢的举动了,因为虽然常常骆非祺看起来毫无防备,但其实他时刻都对人有着超乎常人的警觉心和戒备心,没有丝毫破绽!有时会想,他这样不累吗?没有答案。
凌晟躺在地上,脑中漫无目的地想着。刚刚经过剧烈运动的少年的身体微微喘息着,感觉微风拂过脸颊的惬意。比起宽阔却冰冷的练功场,他更喜欢像这样在无人的野地练功,累了的话就躺下来休息,休息好了再继续练。但是尽管如此,仍然不是骆非祺的对手──想到这里,少年的眉不禁皱了起来。他甚至因为太过频繁地练功而差点走火入魔过,最后还是骆非祺把他救了回来,他才可以继续活着──继续找他报仇!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不了解骆非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当初为什么要把他带回来?难道真的是想让他报仇吗?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如果是自己的话,根本就不会给别人任何机会。他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吗?可是又不像,他不像是那么愚蠢到会冒这样风险的人。还有,这样的人又为什么会有像骆叔一样的人那么忠诚地对待呢?又为什么会与薛帆成为好朋友──虽然有时候不太像,可是却又的确是相互信任着的,他还会信任人?真是不可思议!不明白!怎么也不明白骆非祺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身上仿佛有着太多的迷团,似乎是不可以深究的禁地,似乎如果想得太多,自己也要被拉进那无尽的黑暗的修罗地狱!
凌晟放松四肢,脑袋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管了!与我无关!我只要想着如何才能杀了他就好了!
杀了他!
凌晟突然睁开眼睛:“谁?”他一跃进来,眼神扫过来人。只见一个差不多大的少女站在不远,怯生生地向他笑着,虽然脸上有些泥污,却掩不住那清秀的脸庞,一双灵活的大眼睛更是忽闪忽闪的,显得更加可爱。
“你……你好。”
“……”
见他不说话,少女继续说:“对不起,打扰你睡觉了。我是来采药的──可不可以把你身边的那株长着红色果实的小草摘给我?”看他低下头寻找她说的小草,马上跑了过去,指给他看:“就是这个!”
凌晟一低头,便看见她头顶小小的发涡──好可爱!
少女抬起头,脸儿红红的,显得十分高兴:“谢谢你!”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啊?
“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出来找药,”少女没有等他说完,便一个劲儿地说下去:“本来还很担心,还好碰上了你,真是谢谢了!”
“可……”
“我叫谢茉,大家都叫我茉儿,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眼睛亮亮的,让人有一刹那的眩晕感。
有点像薛大哥呢!这样想着的凌晟自然而然地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一个人跑来山上采药呢?”熟悉了之后,两人才发现竟然彼此还很谈得来。
“爷爷本来以采药为生,但因为爷爷病了,所以我才上山采药,希望能够帮到他。”茉儿虽然语气中隐含着担忧,却掩不住坚强的神情。
“那你父母呢?”让她一个人来不担心吗?
茉儿神色突然一黯:“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是爷爷收留我的,否则我早就死了。”声音中似乎已有哭腔。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凌晟没想到自己竟然问到了这么伤人的问题,立刻道歉,同时又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黯然。
“没关系的!”茉儿抬起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这么久了,我早就不在意了,请不用道歉。真的!只要能跟爷爷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
看着她的笑容,凌晟也不禁露出了微笑。真是的!竟然还要一个女孩子来安慰你!心里一方面暗自责怪自己,一方面又十分感激茉儿,对她的好感不由得增加了几分。
两人越聊越觉得投契,相约第二天也在这里相见。自此,两人每天也都约在同一个地方见面,凌晟会趁少女还没来或是去采药的时候练功,有时有些药生长在危险难行的地方,他就会帮她采,休息时两人便坐在一起聊天,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一天,两人闲聊时,无意中提到凌晟住在骆家庄的事,茉儿一听,便十分好奇:“听说骆家庄的庄主长相十分俊美,是吗?”
“嗯──”凌晟仔细想了想:“这么说来,他长得的确是不错。”虽然不太想承认,也很讨厌那家伙,但这也是事实。
“真的吗?好想见见他喔!”
见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凌晟心中不太舒服,自言自语道:“有什么好见的!那种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茉儿见他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便问,当然得不到回答。
“啊对了!”茉儿十分好奇地问:“你和那个庄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既不同姓,那便不是父子或兄弟了,你究竟是他的谁,他会让你住在骆家庄啊?”
“是……”仇人。刚想要开口的凌晟却迟疑了。看着茉儿纯真的眼眸,他实在说不出两人是仇人这种话来,或许在她的眼中,这世上根本没有坏人,也根本不会有“仇恨”这种负面的情绪存在。一心想要报仇的他实在是太丑陋了!如果因为这样而被讨厌的话,他宁可放弃对骆非祺的报复!
“是什么?”茉儿催促着。
“应该算是师徒吧。”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个他一直不想承认的答案。
面对凌晟明显的迟疑,茉儿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很容易便接受了他的说辞。“这样啊──”茉儿眼中光芒一闪:“那么你带我进去看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这……”如果让骆非祺看到怎么办?
“好嘛──人家一直好想去喔──”茉儿扯着凌晟的衣袖,向他撒娇。
骆非祺出去将近一个月了,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不过以前也有这样过,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了,这么算来,他也应该快要回来了,如果让他发现茉儿不知会怎样对她……那种人!
想着,凌晟坚决地拒绝了她。可茉儿并不放弃,仍然一个劲地缠他,最后缠得凌晟实在是没办法了,抱着侥幸的心理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耶!太棒了!”茉儿高兴地跳起来,搂着凌晟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兀自高兴着,完全没发现凌晟红着脸呆愣的样子,更不可能发现远处一双冰冷的眸子。
第二日,茉儿仍在原地等着凌晟,却是久等不来,正在奇怪,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姑娘可是茉儿小姐?”
茉儿疑惑地看着来人,她可没有见过他啊?这人又怎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你是……”
来人微微一笑,竟如旭日之初升,俊美无匹:“姑娘末要见怪,在下骆非祺,是晟儿的师父。”
“啊?”茉儿没想到竟会是他,一时间愣住了,再看向他时,果然是生得风流潇洒,俊朗非凡,不由得脸上一红,头低了下去。
“晟儿昨日与我说要带茉儿姑娘去山庄玩耍,我也十分欢迎,要知道那孩子原本朋友就少,今日得见姑娘,我便放下心了。”骆非祺见她羞怯不言,也便主动开口,不让气氛太过僵硬:“原本他今日要来接姑娘,可身子突然不适,又怕姑娘久等,便央我来告诉姑娘。”
听到骆非祺说凌晟身体不舒服,茉儿也顾不得害羞,忙抬起头问:“阿晟他没怎样吧?”双眼一触到他的笑脸,又忍不住低了下去,声音更像是含在口中一样:“那个……你可以叫我茉儿……姑娘姑娘的叫……不习惯……”
骆非祺含笑答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茉儿,你放心,晟儿他身体并无大碍,休息两天便没事了。”
“喔……”茉儿想要去探望凌晟,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双手扭着衣角,偷偷瞄骆非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骆非祺是怎样的人?看她这样,心里已明白了大半,心中暗自冷笑,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仍然保持着亲切的微笑:“既然茉儿你担心晟儿,不如由在下带茉儿去探望他,也好一尽地主之仪,陪同茉儿在庄内游玩一番如何?”
茉儿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红着脸点了点头。
此恨绵绵(三)
凌晟一回到骆家庄,骆叔便告诉他骆非祺已回来了,并要马上在练功场见他,凌晟也不觉得奇怪,反正他向来就是这样随心所欲,只是觉得可能与茉儿的约定要改期,可能要花费一番功夫说服她比较困难而已。
来到练功场,骆非祺已背身负手而立,风吹起他的衣裳,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恍惚间竟不似在人间!
“让我试试看你的功夫是否有长进。”谈话间已挥剑过来。
好在凌晟早有准备,鼓起一口气往后急退,骆非祺直起追击。一来一往间两人已掠过十来丈远。凌晟往地上击出一掌,借此冲力,在空中一个翻滚,飞身向上冲去,此时骆非祺已落在他的下方。趁着这地利,凌晟在空中舞出一招“碧玉飞花”,向他连刺几百剑,这骆非祺倒也不躲,见招拆招,竟也全部挡下了!可凌晟毕竟是占了方位的优势,虽然伤不了他,却也将骆非祺逼下了地,剑尖再在骆非祺的剑上一点,想借这力,便往那旁边掠去。可这力却如石沈大海,全无着落,更像是被骆非祺的剑粘上一般,竟不得脱。
凌晟心中一惊,才多久不见,这人怎么又出落得如此厉害!
不得已,凌晟只得弃剑。
见如此,骆非祺也索性将剑扔开,剑锋险险地擦过凌晟的脸颊,同时插入远处的地上。趁凌晟躲开剑锋的时候,骆非祺落到他的面前,一掌拍将过去,虽是突然,但凌晟却也马上反应过来,自知功力不敌,也不对掌,只是格开,哪知这一掌竟是虚探,杀招却在脚上。骆非祺一脚踢过去,正踢在他的侧背部,踢得凌晟一个踉跄,往前栽去,饶是这凌晟也是反应灵敏,立即稳住了身子,一个侧翻,反身过来,免了落地之苦,可骆非祺趁他没有完全站稳再补上一脚,更飞身而起,在他胸口接连踢了十几脚,硬是将凌晟踢倒在地。
凌晟只觉口中一甜,呕出一口血来。
骆非祺缓步踱到他的面前:“这就是你这一个月来的成果?”
凌晟紧咬下唇,不答。
骆非祺倒也不生气,也淡淡说了句:“好好养好身子。”便翩然而去。
第二日,凌晟想要去找茉儿说要改日才能带她到府中玩,却在门口遇上骆叔,怎么也不肯让他出门。凌晟也不想惊动骆非祺,只得作罢,心想改日见到茉儿再向她解释,请她谅解,却不曾想到,此刻,骆非祺正要去见茉儿。
既然无法出去,凌晟也就只是呆坐在房里,想到自己与茉儿的相识、相交,不由得喜上心头,忽而又想到骆非祺,不知父母大仇何时得报,想到不知他是否会阻止自己与茉儿的交往,心中竟是说不出的烦燥,又隐约生出一股不安来。
单是枯坐也不是办法,只是让自己越想越多,凌晟干脆打起坐来,也好助伤势早日痊愈。只是心中奇怪,这骆非祺虽是经常一回家便要与他交手,试他功夫,却从来未曾伤他像今次如此之重过,心中似乎隐约闪过什么,却又把握不住,也就不想,专心在疗伤上。时间也就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敲门,竟是骆非祺差人来叫他去他卧室,心中虽是觉得奇怪,但还是去了。
进了房,骆非祺只是以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是在责怪他为什么要来,心中不由得越发地感到不寻常,却什么也说不清楚。
“过来。”
凌晟乖乖地过去了,却没想骆非祺竟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甩到了床上。凌晟一惊,挣扎着要坐起来,骆非祺却用整个身子压住他,使他动弹不得。
“你做……!”话还未说完,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吓住了。
骆非祺似野兽一般啃咬着他的嘴唇,凌晟因为太过惊讶而忘记了反抗。待他回忆过来,已看见骆非祺抬起头,露出讽刺的笑。想也没想,凌晟一巴掌打了过去,骆非祺轻松接住,握紧了他的手腕,凑上前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温柔点,可有人在看着呢!”
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凌晟仰起头,竟看见茉儿一张不敢置信的脸!
呆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