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头一次看到别人纹葡萄跟柳叶在手上。
柳叶看了一眼手上的纹身,在以绿身旁躺下,说:“好早以前就纹了。这片绿色的叶子纹的是我自己,而这颗葡萄……”
柳叶顿了顿,像是陷进某种回忆里,缓缓才说:“代表我曾经一个姐妹。”
以绿愣了愣,脱口而出:“她死了吗?”
“……”柳叶侧过头去看她,怔怔了几秒,才说,“……她没死。”
以绿囧:“……对不起!那个……我没有咒你那个姐妹死,只是……”
——只是柳叶刚才那口气,特别像是在纪念死去的故人……
柳叶忍不住笑了,把手抬在半空中,盯着手指上那枚紫色的葡萄,轻声道:“没什么。因为她活着跟死了都没什么区别。”
“……”柳叶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姜没药的女孩子,给我的感觉很亲切。”
“……”以绿思绪模糊了,柳叶转移话题转的可真自然……
柳叶沉默,那么熟悉的感觉,曾经一个女孩子也这样给过她。
——整天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上,生不对却又死不起。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柳叶很讨厌那种忧郁类型的人。不明白他们哪有那么多的疼痛需要宣泄。
可是久而久之,当她曾经接触过这类人的时候,发现——她还是讨厌这种人。
但是却多了一份诡异的亲切。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
……
也或许是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太平静了。
终究会波涛汹涌起一些风波。
已经一个星期了。
苏苏草还是没有回来。姜没药越发待在房间里腐烂下去。
电脑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姜没药颓在沙发里,浑身散发着一股要残朽的孤独……
心里好麻。
像是凄凄哀哀的堵了一团气,出不去也进不来。
人总是说,压抑的时候,把心中的委屈哭出来,就没事了。
可是有些人往往哭不出来,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悲伤?
有些情绪可以宣泄出来,有些情绪却只能继续让它压抑再压抑,无法释放。
姜没药自然不会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遇到压抑难过的事,她不会用眼泪解决。
而是默默地,默默地顾自极端。
每个人都会有不称心的事,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解压的方式。
当姜没药拿起精致的美工刀,默默地在手腕上划了一个“X”叉的时候,胸口好像有团郁气在那一刻释放了出来……
抬手,分离的刀身继续游离在肌肤上,带丝冰凉的疼痛。
这点痛,算什么?
……
于是在以绿拿着送过来的外卖推开姜没药的房门,柳叶好奇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姜没药房间的时候,姜没药丝毫没有察觉,仍专心致志地握着美工刀对着纤长白皙的手腕自残……
以绿尖叫一声,就要扑过去阻止姜没药,身后已经有一道身影快步上前,一把夺下姜没药手中的美工刀甩到一边——
柳叶站在姜没药面前,盯着那只惨不忍睹的手臂,眼里有以绿所看不懂的愤怒……
姜没药缓缓抬头,静静地与立在她面前的柳叶对视——
她不认得柳叶。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子是谁。
但她不需要知道她是谁。她现在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说。
姜没药空洞地别过头,伸手轻轻推开面前的柳叶,想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美工刀,却被柳叶猛地抓住左手,正好抓在伤口上面——力道之重,让姜没药忍不住疼蹙了眉……
柳叶很没有感情的声音冷冷地在姜没药耳边忽然响起:“现在知道疼了?刚才自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痛?”
姜没药一声不吭,目光逐渐变冷,盯着柳叶故意抓在她伤口上的手:“松开。”
柳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死死地盯着姜没药:“我跟你一点也不熟,但我就是看不得别人在我面前玩他妈的自残!你说我不自量力还是多管闲事都好!只是今天让我看到了让我不喜欢的东西,我就参上一脚!算你倒霉!”
姜没药眉头蹙的更紧了。握紧手指想从柳叶手中抽离出来,却没想到柳叶这么一个看上去纤瘦的女子,力气竟然这么大……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以绿见气氛不对,赶忙奔过来把外面放到桌上,扑过去想扯开柳叶和姜没药,可是怎么扯也扯不开,囧了!
柳叶望着姜没药:“看你这副颓废的样——无疑是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却独自躲在角落里暗自舔伤……就你这样沉重的感情,任谁都负担不起!”
柳叶这话让姜没药募得抬头,怔怔地与她对视。
柳叶继续说:“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你若是觉得不开心,问题都是出在你自己身上!”
姜没药皱紧黛眉,许久:“我知道,不需要你教。”
柳叶挑挑眉:“知道?你如果知道还会躲在这里自残?逃避现实的人,其实就是个活着的死人! ”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都已经听到了,还需要我重复?”
气氛僵硬着。以绿站在一旁不尴不尬的,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走上前刚喊了姜没药一声,就被姜没药抬手止住,轻轻挡到一边。
姜没药强行走过去拾起地上的美工刀,又朝柳叶走近一步,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你说你见不得别人在你面前自残。我想说其实我也听不得别人对我说道理。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以解释。因为针不扎在别人身上,别人就永远不知道有多痛——”
姜没药说完,忽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起美工刀快速地在左手腕上划下一刀,举起,鲜血顺着手臂流下,目光空洞望向柳叶,说:“你看,就像这样。刀落在我身上,你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滋味。”
以绿在一旁已经看呆了:“姜姜!你疯了!”
柳叶瞪着姜没药,有种说不出来的怒气,忽然一把扯过姜没药的手,朝楼下拉去——
姜没药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抗,任柳叶拉着她,不知道去哪里。
以绿一头雾水,追着柳叶过去:“……柳叶!你要带姜姜去哪里?!”
柳叶一声不吭,拉着姜没药来到楼下,又出了别墅,朝别墅外走去——
客厅的米白蜡薛西尤看着这一幕,纷纷不明所以。气氛紧张。
以绿也来不及跟她们解释,便追着出去了。米白蜡和薛西尤见势,惊讶之下,也跟了过去。
柳叶强行拉扯着姜没药来到别墅区中心的圆形喷池旁,不顾姜没药的挣扎一把丢进去,微冷地说了一句:“好好清醒清醒吧!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悲伤,那么多绝望?全降临到你一个人头上了!你又何必把这份悲伤扩大扩大再扩大呢?!非要所有人都觉得你很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是有多么的无奈吗?你若是不坚强,没人替你勇敢!”
你若是不坚强,没人替你勇敢。
这句话,杨小问也对她说过。可是姜没药从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理解透彻过。
水池不深,只到她的腰际。姜没药被丢下去的时候,却湿了全身。
现在还是冬天,冰凉的池水浸透衣衫,却麻木地连冷也感觉不到……
柳叶立在岸边:“活着是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活着就是不管你愿不愿意,喜不喜欢,都得活着!”
时间凝固了。
姜没药愣愣看着自头发上滴落到水面上的水,不知这是池水,还是眼泪……
眼泪?姜没药默默地抬手去擦……她这样子多久了?没有眼泪的日子过了多久?夜里无数次的触动,神经一次次崩溃着。
如今却被一个陌生的女孩这样一丢,冰凉刺骨的池水仿佛也瞬间泼醒了她,那种久违的清冷液体似乎回到了她的眼睛里……
以绿,薛西尤,米白蜡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姜没药浑身湿透地被丢在喷池里。柳叶则脸上微冷地无动于衷立在喷池旁。
以绿和薛西尤要去拉姜没药上来。
柳叶挡在她们面前不让她们过去,只是淡淡道:“不用去管她,让她自己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