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眼中闪出悲伤之色，眼眶发红：“妈临死前告诉我的，她说她这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投河自尽的女人。爸，我常常在想，妈尚且如此，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高军长忽然脸色发白，半晌颓然坐到椅子上。
高城有点怜悯地看着他：“对不起，爸，我不该提这些。人在做天在看，我不想有一天遭报应。”
高军长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别的事，我回驻训场了。”高城走到门口又站住，“跟你说句实话，我都想好了，等这段忙完就去找他，我不会放弃的。”
高军长看着那道伟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不由狠狠握紧了拳。
作者有话要说：
☆、暖男的酒品
24.
时间就像掌中沙，越想紧紧抓住越从指缝间匆匆流走。难熬的夏天已经过去，转眼间北雁南飞，正是秋高气爽时节。
这天史今接到沈月电话。距离上次QQ聊天，史今把自己的新手机号告诉沈月，这已经快三个月了。
打车赶到火车站，沈月提着大包小包在站台外等着。远远看见史今过来一个劲儿挥手，笑靥如花。
待到走近了，沈月笑容忽敛，仔细打量史今。“怎么瘦成这样？我都快不敢认了。”
史今翘起嘴角，五官皱在一起：“有吗？”
沈月挑了挑眉毛，叹气：“唉，你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史今抱怨道：“想你想的呗！说来看我，一下子好几个月没消息，还以为忽悠我呢。”
“得得得，快别扯了，我可担当不起。”沈月把手里的包塞给史今，“帮我提着，走吧。”
“哎，等等。”史今拉住沈月也是一番打量，刚才一堆包挡着没留意，这会儿才瞧出不对劲儿来，史今犹豫一下才说，“你好像胖了。”
沈月笑笑：“不是胖了，是腰变粗了，我怀孕了。”说完丢下一脸震惊的史今当先走出火车站。
史今很快追上来，帮忙打车，两人坐上去，跟司机说了一个地址，那是沈月事先托自己找好的住处。这会儿史今终于明白沈月为什么不肯回家非要租那么便宜的地方，估计她要这个样子回家非让她妈打死不可。
地方到了，史今带沈月上楼。按了门铃，出来迎接的年轻女孩儿很热情。
史今跟沈月介绍：“这是我们刑警队的资料员张倩倩，人挺好的，我一和她说你的情况啊，马上就同意跟你合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又可以互相照顾。”
沈月冲张倩倩微笑：“你好，我叫沈月，史今的同学。”
史今眨着小眼睛嘚瑟地笑：“不仅是同学，而且是同桌，小张我跟你说，月月可是我们班班花，咋样，漂亮吧？”
张倩倩打量了沈月一番，由衷夸赞道：“你真漂亮。”
一阵寒暄之后，张倩倩帮忙提东西，把沈月让进屋。她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儿，懂得察言观色，不该问的绝不多问。
从一照面，张倩倩就看出沈月怀孕了，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孩子是史今的。说起来也不能怪人误会，这么热心帮着张罗找住处，亲自送过来还当面夸人家漂亮，那肚里的孩子不是你史今的还能是谁的！张倩倩一瞬间恍然大悟，难怪同事们给史今介绍女朋友他死活不同意，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原来有女朋友啊。切，有女朋友不直说，每次别别扭扭的，怪人！
很快，沈月的东西都被安置好，史今看看差不多了正准备告辞，张倩倩忽然说：“你俩待着吧，我出去一下。”
“不待了，我得走了。”史今显然并未听明白张倩倩的潜台词，说走就要走。
“哎，人家刚来你就走，不像话。”张倩倩拦住史今，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今晚住这儿吧，我同学聚会，吃完饭夜猫去，就不回来了。”
“啥？！”史今瞪圆小眼睛，脑回路三弯两拐总算整明白这丫头敢情是误会了，“哎，不是……”
“行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张倩倩不等史今说完就打断他，然后干脆利落地打开门走出去，再干脆利落地把门一关。“我走了啊，明天中午回来！”清澈明亮的声音隔着门传进屋来。
史今一瞬间囧到无语。不是吧？这，这，这什么意思……再看沈月，已经笑趴在桌子上。半晌沈月缓过劲儿来，特抱歉的望着史今：“对不起啊，我连累你了，史警官。”说完再次笑喷。
史今看她笑得形象全无，似乎碰上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经是多年老朋友了，不用直说也能明白，沈月这番笑恐怕演戏的成份更多些吧……表面上大笑，心里有多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想笑就别笑了，硬逼着自己笑多难受啊。”史今平静地说。
沈月止住笑，学着史今的口气揶揄道：“不笑还能哭咋地？”
“想哭就哭呗，没人笑话你。”
沈月眼圈儿一红，叹气：“史今啊，你是不知道我有多难过，都懒得哭了。”
史今突然扁起嘴，上齿咬住下唇，慢慢地坐下来，眼中渐渐揉杂了泪光。
“咋不知道，咱俩同病相怜啊！”
“哎，你，别这样……”沈月瞬间有点无措。
……
史今本来想劝劝沈月，结果倒成了沈月安慰他。因为沈月是清醒的，史今却醉了。沈月也想醉，可她不能，为了腹中那个小生命她必须坚强，不能喝酒不能买醉，必须清醒的面对一切。
于是沈月只好眼巴巴看着史今喝酒。将杯子握在手心一口一口地喝，一杯又一杯，喝着喝着就哭开了，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连长”两个字，眼泪越来越多。
做人有人品，喝酒当然也有酒品。人品在为人处事的交往中可以看出来，酒品却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能体会得出。有的人喝醉了喜欢骂人，有的人喝醉喜欢睡觉，前者烦人后者省心。
史今的酒品不算坏但也绝不叫人省心。他喝醉了喜欢哭，而且会越哭越止不住。把沉芝麻烂谷子的糟心事在心里倒腾一遍，然后就开始流眼泪。史今绝不会大喊大叫，即使是哭也跟他的笑一个风格，默默地流泪，温柔得不像话。如果你不去管他，他能一直哭着睡过去，可问题是你狠不下这个心。
沈月看着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家伙，只剩叹气的份儿。史今咱俩谁劝谁呢？未婚先孕的是我好不好，被抛弃的也是我好不好！史今怔怔地睁着双眼，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滚下眼眶，无声又无息，漆黑的瞳孔被泪水洗得晶莹剔透。沈月啧啧称奇，这么小的眼睛怎么就能流出这么多的泪水呢？
“别哭了啊史今，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月终于忍不住劝他。
史今仿佛没有听见，继续流他的眼泪。他性格虽温和，骨子里却是坚强倔强的人，很少像现在这样，脆弱得像个瓷娃娃。
沈月无奈地说：“以前真没发现你这么能哭。”见史今没反应，打算找条毛巾先让他擦擦脸，史今却突然吸了下鼻子，轻声说：“我喜欢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
沈月不由替他难过，甚至几乎忘了自己的惨痛遭遇。史今说完这句话目光中只出现了短暂的痴迷与向往，紧跟着“咚”地一声，头磕在桌面上不动了。
“史今，史今？……”
睡着了？沈月终于松了口气。
第二天中午张倩倩回来的时候史今已经走了。沈月从厨房里探出头：“回来啦，还没吃饭吧，正好我做了点炒饭，一起吃吧。”
“好啊！”张倩倩笑着说。
沈月很快端出两盘炒饭，张倩倩也不跟她客气，洗了手就坐在餐桌前吃起来。张倩倩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儿，而当过导游的沈月在与人聊天这件事上更是天赋异禀。沈月做饭的手艺一流，一盘简单的蛋炒饭让张倩倩赞不绝口。于是两个女孩儿很快熟络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要知道闺蜜之间的聊天往往是没有下限的。没多久沈月就向张倩倩坦白了自己的情史，做歌手的前男友以及肚子里孩子的来历。
张倩倩听完突然瞪大眼睛：“啊？这孩子是你前男友的！那你和史警官，你们……？”
“你别误会，我和史今是好朋友，非常好的朋友。”沈月说。
张倩倩不可置信地感叹：“我一直不信男女之间会有特别纯粹的友谊。为什么你俩没有成为恋人呢？我觉得挺般配的。”
沈月半开玩笑地说：“可能太熟悉反而不来电了。我是颜控，男朋友必须足够帅，史今那长相不符合我的要求。”
“没那么差吧，史警官是女同事们公认的暖男，追求他的人可多了。”张倩倩眨眨眼，“他对你也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吗？他那么帮你……”
“绝对没可能。”沈月几乎笑出声来，“史今看不上我的，因为我不是他的菜。”
张倩倩见沈月笑得有点夸张，不禁好奇心大起：“那你知不知道，史警官喜欢什么类型的？”
沈月收拢笑容，故作神秘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
此后两人相处的一直很愉快。史今起先还经常过来看看，问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后来见姐妹俩相处得挺好，而他自己那边又时不常的出任务，也就不怎么来了。
从秋高气爽到秋风瑟瑟，从最后一片落叶被风卷走到第一片雪花降临，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匆匆流走。而高城总算从繁忙的演习练兵之中暂时解脱，他准备去找史今。想想觉得有点好笑，将近两年的时光一直在寻觅与失去之间交替度过。高城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把史今牢牢锁在身边。绝不能再失去，因为已经无法承受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
☆、伤离别
25.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漂泊，寻寻觅觅常相守是我的脚步。
夜已深，刚刚结束了一整天工作的史今独自走向宿舍。这是一条不太宽的路，两旁的路灯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橙黄色光华。四周很静，辛劳了一天的人们大都已经进入梦乡。史今眯起眼睛，微微仰头望着那些灯光，脑中恍过相似的情景。分别之前的那个夜晚，高城要赶回师侦营，自己送他到楼下，也是一样的寂静，一样柔和温暖的光华，他们难舍难分地在路灯下拥吻……
史今像失了魂一样慢慢往前走。没有了那个人，所有的光，所有的快乐，都不再属于自己。他瘦了很多，凄冷的夜风吹过，扬起单薄身体上的衣袂，不稳的身形像是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