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好长……
一路上,白凤就静静的跟在盗跖身后,不多不少刚好十米。
盗跖慢下来走,白凤便也慢下来走,盗跖停下来,白凤也就停下来远远的看着他。
一路上,翠绿的树林被黑暗着上了外衣,百鸟也在轻声的吟唱,不过不敢过大怕打搅两人和谐的静谧。
这是白凤第一次正眼瞧别人的背影,也是他第一次这么慢这么悠闲的漫步在森林中。
盗跖真的很瘦,他的腰甚至看起来甚至和女人的腰宽不到多少,也瘦极了,瞧着也是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感觉,只是被他吊儿郎当的处事态度掩盖的一干二净,要是养胖了该是怎样的状态呢。
盗跖像是慢慢的走在前面好像是在思索什么。
于是白凤也开始思考,是什么力量让这个瘦弱的背影承担起那么多责任?
墨家的首领?端木蓉的挚友?还是他胸襟中本有的豪气?想到这里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还是盗跖对他本能的逃避呢?
为什么在盗跖算命的那段清闲日子里,他们可以相处的亲密无间,盗跖会给他做好吃的,会带他领略他所不知道的,会不想让他睡在树上便把床腾出来一起睡。
反而为什么回到流沙过后,却越来越疏离了呢?难道,盗跖看见了流沙便又想起了墨家什么的责任又回到初识的警惕了?
不过看来盗跖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子的,他思考的完全没有白凤那么深沉,哪儿好玩他上哪儿待着去。现在看来他承认这是他一辈子最安静的一次。
首先,白凤说家事的时候他竟然没有闹腾,还说着什么性命的问题顺便把性命托付给他了。喂喂喂!前不久好像那个人差点就要了自己性命呀。
再说,虽然白凤的确心智很单纯,但是却莫明的强势。虽然白凤会护他周全,但是前途一片担忧,感觉未来的日子会过的很沧桑呀。
盗跖默默的叹气,走到白凤鸟窝的门前,慢慢的打开门,见房内黑黝黝的一片,白凤却仍旧没有到,便想转身打算叫白凤快点过来。
那一刹,迎来了一阵劲风,盗跖还没有转身看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就投入了一个怀抱。
那是灼热而又带着清香的,不含一丝杂念的拥抱——那是属于白凤的怀抱。
盗跖的身体出乎意料的从僵硬而又变得放松起来,他没有挣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盗跖知道,是他发自内心的接受了这个人,错不了……
“相信我。”本应该用着那不耐烦且慵懒的腔调的白凤却是一声又一声的急切和坚定“等找到盖聂后,我便可以陪着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便是卫庄的意思。”
白凤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人的气息,沉默着等待他的答案。
只是怀里的人稍微动了动,把头埋在他的肩头更深了,然后双手默默的环上了他的腰间“我信你,一直都信你,连命都托付给你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白凤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石块终于稳稳的落下。整个人也慢慢的放松,只是轻轻的托着盗跖到了屋顶。
那一夜,两人无眠只是互相依偎在屋顶看了一夜的星辰直至天明。
只是不知道的是一夜未眠的还有另外两人,一位是卫庄,一位是赤练。
一早,一夜未眠的赤练就站在卫庄的门前的树林里隐匿着,静静的等候着。
她虽然看起来张扬残酷但实际上盗跖说对了,女人的残酷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伪装。
青幽幽的树林,偶尔有几只鸟轻轻的停留然后又自由自在的离开,那一抹红影格外扎眼,卫庄却迟迟没有出来。
赤练有些担心,自从和盗跖熟络后她最大的改变便是性格也逐渐率直起来。那一脸担心卫庄的神色,反是暴露无遗,眼里闪烁着一丝一毫的不安。
“嘎吱——”
“你,这么早。”卫庄推门出来,久久的注视着那扎眼的红影所隐藏的那片树林。
这时候那片绿色才慢慢的动了动,走出一个艳红的身影。
“呵呵,我也是刚刚才到。”瓷白的肌肤染上一层淡淡的薄凉,那墨色的瞳孔不再是如以往平静的像一潭死水,而是沉淀了些许脆弱与忧伤。
这明显是在极力掩藏什么。
赤练以为她隐藏的很好,不止是她藏在林中等待卫庄的事,包括她的表情,她的心事。
可是,卫庄怎么可能察觉不了,每天早上林中那一抹艳丽的红色,他亲手让她的生命里染上不可磨灭的伤痛,又亲手教会她杀人如麻。
但是,刚刚她在林中那落寞的表情,和看见他的时候眼里转瞬的喜悦,一览无遗。
卫庄叹了口气,只是轻轻的点头示意——走吧。
赤练慢慢的跟在卫庄的身后,像以往一样不慢不快不多不少总是离得那么远,这次他却发现卫庄渐渐慢下来的速度,便会心一笑说道“收到消息说,盖聂在巴蜀的山林里。”
卫庄点头。
赤练又勾唇一笑,又保持与卫庄那么远的距离,注视着他的背影“看来,要变天了。”
卫庄一愣,皱着眉头疑惑的转头看了赤练一眼。
“卫庄大人见了白凤自然就明白了。”赤练轻声为他解答。
他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步一步稳稳的往白凤那儿走去,风吹起他的发,让他黑色的衣袖自由自在的飘动。
只是默默的想到——师哥,你等着。
说时迟那时快,风景转眼便从两人眼前过去。
很快,他们便看见了白凤盗跖。
但是,卫庄严重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虽然还是那么冷静霸气的注视着他们,但是果然还是抑制不了自己嘴角的微微抽动。
于是,招牌动作皱着眉头看两人和谐而又诡异的动作,总觉得有些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为什么白凤会亲昵的摸摸盗跖的头,为什么盗跖会像小媳妇一般用拳头轻轻的打着白凤的胸膛,为什么白凤脸上竟然挂起了宠溺的笑,为什么……
卫庄的脑子里瞬间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带着略微疑惑的眼神望了望赤练却见赤练的嘴角勾起满满祝福的笑意。
这是怎么了……
卫庄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般的疼。
或许是赤练突然间明白了迷茫的卫庄,便跨着莲步妖娆向前,然后如过往一般叉腰停下“大清早的,你们小两口快准备出发了。”
又或许是这句话打断了白凤刚刚和盗跖营造起的良好氛围,于是他脸色急剧阴沉,冷冷的瞄了赤练一眼,然后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悄无声息的夹起一片洁白的羽刃。
妈呀妈呀妈呀,大清早的我不要见血呀!这三人打起来我哪里还有命活呀!此为盗跖的内心独白,于是乎他三步两步走上前,笑嘻嘻的走到赤练面前“赤练说什么瞎话呢!没有的事!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呀。”
盗跖一副教育小孩子的模样,装作老沉的拍了拍赤练的肩膀。
赤练艳红的唇勾起灿烂的笑,学着白凤慵懒却又带着自己本身魅惑的口气道“偷儿,你可要知道白凤从来不让其他人亲近的,不见小两口那叫什么?”
这一句话袭来整个人都懵了,白凤的确不怎么亲近别人,平时话都不愿意多说,更别说触碰。再转头看卫庄,眸子里沉淀的疑虑越来越多,有些让人心慌。
灰色的眼珠骨碌碌的转了一圈,然后弓腰趴背作揖道“盗跖与白凤一见如故索性就认了个干儿子,所以难免亲近!不过我认为,还是不要纠结盗跖的事了找盖聂要紧是不?”
此语一出,百鸟齐飞。
树林瞬间鸟鸣声环绕,风吹得叶子齐刷刷的往下落,好不是一种骇人的景色。
“如此,带路吧。”卫庄黑着脸,颇为不爽快的瞥了盗跖一眼,年龄相差不多收干儿子从何而起,他们两想是另有关系。不过,他现在心心念念盖聂,并不想浪费时间,虽说是惊讶,但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多少事没见过。
想必——这世间男风之好也并无什么稀奇的。
倒是赤练明白这其中原委,偷偷的瞧了白凤一眼,眼眸里冷的沁出寒意,一种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眼神望着盗跖。
赤练抖了一抖觉得再看下去自己浑身都要冷的起鸡皮疙瘩了,默默的为盗跖祈福后又站在了卫庄身后。
只有盗跖不明所以然,心情毫无变化的讲解起来“盖聂在巴蜀地区的山间,唤作青城。虽说其路途有些艰险,但是以你们的速度,往西南方向走,几日足矣。”
语毕,盗跖轻轻点足一跃,衣服一阵猎猎作响,脚下生风般的往前去了。
这时,卫庄又发现身旁的那一抹白影瞬间跟上,留下一个寂寞的背影。
卫庄皱眉,嘴唇抿的紧紧的。
忽然觉得他的流沙变了很多,奇怪了很多,有一种不必要的感情正在蔓延。
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作为一个杀手,有着心慈手软的心态该是什么下场?有了感情作为包袱做事效率自然会低很多。
卫庄随即立马跟上,眼前的风景稍纵即逝,那飘逸的白发也摆在身后,那一袭黑衣的鬼魅却迎向那充满希望和温暖的朝阳。
结果,只有赤练的那一身红衣与这朝阳更为和谐,不带一点突兀的就融入了那温暖。
赤红的天空中,一灰一白的身影互相追逐着,那种带着玩笑的意味,整个心都是洋溢着温暖。不是那么突兀,却也不是那么和谐,他们保存着自己本有的颜色,不可更改的本性。
身后紧跟的黑色,在这朝阳中突兀极了,那抹执迷的黑色始终融不进去。
最后的那一抹红色却是美丽极了,与朝阳互相生辉,其实她本身就有像那朝阳一样红的火热的心,只需要一点零星的火种便可以点燃,然后迎接着那温暖。
这样的风景,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逐渐亮起来的天色,照映着巴蜀地区的湖面。
波光粼粼的湖面下潜藏着嬉戏的鱼儿们,像是和人捉迷藏似的,一会浮现出来,一会儿跳出水面,一会儿又藏在水中的植物与石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