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拿着菜刀,看着儿子把那箱子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上,渐渐地也不跟那把刀说话了,只是盯着那些东西。
“照相机,劭劭你怎么把照相机拿来了?”老太太看到张劭拿出这样东西的时候突然开口问道。问的是张劭,眼睛却盯着照相机。
张劭说:“就是……就是……”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于是干脆就直接问:“妈,这些东西里你最喜欢哪个?”
老太太没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说道:“上次去公园的底片好像还没冲出来呢。”然后又看向张劭:“劭劭,快来,我们很久没拍照了。”
照相机里没有胶卷,相机也太老了,最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于魏晋却跟张劭说:“我跟你父亲的灵魂交流了一下,不如就这个照相机吧。”
“你什么时候交流的?”张劭完全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于魏晋已经完成了这样重大的交流。
于魏晋笑了笑:“刚才看你和老太太讨论得挺起劲,就顺便找点事做,放心吧,和灵魂交流算是我们这一行的基本功,不算什么的。”
“照相机也挺不错的,虽然你说这些东西都是对你父母双方来说很有纪念意义的,但是明显照相机承载了最多的回忆。你母亲还挺会挑的,灵魂对某样事物感情越深,获得的灵魂力量就越多。”
于魏晋说的轻轻松松,张劭竟然也奇迹般没有那么紧张了,点了点头:“那就照相机吧。”
于魏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难道不想再和你父亲说说话吗?一般人都会有这样的要求。”
张劭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我还是没法接受活着的人还能和死去的人交流这样的事情吧……算了,我过得挺好,还是顺从自然规律吧。”
“好吧。”
一分钟后
“好了。”于魏晋淡定道。
张劭完全无法淡定:“这就好了?!”这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呃……”于魏晋解释:“你父亲的灵魂太弱小了,所以不费什么事……”见张劭还是一脸不相信,只好指了指老太太:“不信看你母亲。”
“老头子你怎么一下子就换地方啦?”老太太的菜刀应声落地,转而抓起了那部早就无法再用的照相机。
“看吧。”于魏晋笑眯眯地对上张劭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挺干净利落的吧?”
张劭转过头,觉得这人自信的笑容真是好看。
“所以这事儿就解决了?”曹毅勤觉得不可思议,离求助悔罄大师才不过两天,朋友的烦恼就解决了:“哎哟我也想会会这个于魏晋了。”
张劭白他一眼:“你还盼着自己身边出点事儿啊?”
“非得出事才能找人家啊?不能交个朋友什么的?”
“那你自己去吧。”张劭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后悔忘记问那个人要联系方式了。老太太现在就把那个相机挂在脖子上,呆在疗养院里与人相安无事。
“哎,真没要你钱啊?”曹毅勤的表情很八卦。
“真的。我想给包个红包他都没收。”张劭不禁想起那天离开疗养院后的场景。
张劭激动得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于魏晋,于是只能在抓耳挠腮之后想出一个最普通的方法:“于先生,我还是给你酬劳吧。”
于魏晋一瞧他的表情就大概猜到他要说的内容,这种事儿他也碰的不少了:“真不用,说实话我的确是不接私活的,这顶多算是帮忙。你也看到了,很轻松的事情。”
张劭心里十分好奇这人究竟怎么谋生的,不会是已经成仙了吧?所以也不需要吃饭睡觉的。叫什么来着?张劭思索着,好像是什么“辟谷”……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给想乐了,咧着嘴傻笑。
于魏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直觉还是不要问对方为什么笑了。
于是车里一下就安静下来。直到把于魏晋送到了他家,于魏晋在下车前才说:“这几天你接送我就算是酬劳吧,这半年估计你过得够呛。再见,张先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张劭就觉得那个“张先生” 特别生分,刚想着于魏晋又回来敲他的玻璃,张劭赶紧放下车窗。
“忘了说了,你父亲说等你母亲…咳…去陪他了,他就会离开,叫你别太担心。另外,到时候那照相机也要一起埋了。”于魏晋不想犯忌讳,说得尽量委婉。
“哦哦,行。”张劭点头,完全看不出对这种话有什么忌讳。
在于魏晋即将进入单元楼的时候,张劭喊了一声:“下次别喊我张先生了,直接叫张劭吧。”
于魏晋愣了愣,笑了起来,回身挥挥手没有多什么,就回去了。
“哎哎,想哪门子艳遇呢?”曹毅勤在明显发呆的张劭面前使劲挥手:“赶紧回神!”
张劭结束回忆,无视曹毅勤的调侃,默默喝了口茶。
于魏晋今天没有预约,不过门铃还是在十一点的时候响了起来。
“哪位?”
“于先生,是我,张劭。”
于魏晋颇为惊讶,赶紧开门:“张先…”想到上次的话,改口道:“张劭?怎么了?是你母亲…?”
张劭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呃……”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提起了手上的小箱子:“给你送点东西。”
于魏晋赶紧把人放进来,心想他还真是固执。
张劭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收钱,我是个厨师,没别的拿得出手的,做了道菜给你送来,你没吃午饭呢吧?”
于魏晋还真没想到是这样特别的礼物,也觉得挺有意思:“我还真没吃午饭呢,是什么菜啊?”
“我想你这一天到晚收集灵魂的,就像做一道内容丰富点的菜给你,想来想去,就弄了道八宝鸭。”说着,张劭就把保温箱打开了,一股香气瞬间充斥整个客厅和餐厅。
“这菜一般人在家里也不容易做,我就想着给你送一道来。”
于魏晋虽然不是吃货,可是美食当前也没有人会特意拒绝,也不矫情,当即问道:“太谢谢了。你吃饭了没?一起吃顿午饭吧,这么大只鸭子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张劭用了一秒钟反应,马上点头:“行啊,于先生你家有食材吧?我再做几个菜,给你好好露一手。”
于魏晋笑了笑:“你也别客气了,就叫我魏晋吧。”
最后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只有一个声音谁都没注意到:八宝鸭好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吃八宝鸭……而且要趁热吃……(口水口水)
☆、贪吃鬼1
于魏晋现在很纠结,面对满屋子东西皱着眉头不说话。这是一件非常非常杂乱无章的屋子,整个屋子唯一一种家具就是各种各样的高大的架子,上面塞满了东西,地上也是各种东西摆在那里,只是非常巧妙地在房间里留出了很多“一只脚刚好可以踏上去”的空间,足够去找东西。这间房间完全可以称为杂货铺,里面什么都有,廉价的可能是一个破旧的蛇皮袋,昂贵的可能是一个本来应该在国家博物馆展出的青铜器。
这是位于于魏晋自己家602室楼下的502室,也是于魏晋用来放各种灵魂容器的地方,每次一开门就是满耳朵“你就不能把这里整理一下吗!”“求你了把我旁边这个泡面盒子拿走!就算你洗过了也不行!”“我真的很摇摇欲坠啊扶我一把吧谢谢。”……于魏晋不喜欢整理,所以每次都无视,不过还是会好脾气地安抚那些龟毛的灵魂一下,不过这次他没那个心情。
因为有一个灵魂没回来。
为了不让灵魂的力量太过影响人间,每个灵魂在容器里要至少呆十个小时,一旦有灵魂时间没呆足,三个小时内于魏晋就会知道,并且按照规定要把那个灵魂带回来接受处罚。
于魏晋20岁当搜魂师,现在26岁,碰上这样的事情不计其数,却难得有今天的犹豫,原因正是那个逃跑的灵魂。
那是个从阴间申请来人间的灵魂,早就没有了过往的记忆,来这边的理由就是一个字——吃。他说阴间里的食物太难吃,听说人间有很多好吃的,所以要来住一段时间,这种想法被无数同住在这间“仓库”的其他灵魂嘲笑,首先阴间根本没有食物,灵魂哪用得着吃东西,只需要吸取灵魂力来强化自己就好,其次就算来到人间,他也没办法吃东西。但是……
于魏晋想起刚来时那个灵魂的豪言壮语。
“你们都不懂!!就算不能吃看着闻着也很开心!!!哼!!”
大概上辈子是个大吃货吧……于魏晋当时是这样想的。这个家伙平时脾气很好,笑呵呵的从不跟别的灵魂争吵,也很单纯,说出来的话总能把那些长久混迹人间的老家伙逗笑,当然也包括于魏晋自己,所以于魏晋不太舍得把他抓回来,因为一个灵魂一旦被刻上捕魂网的标记,就要被拖入阴间最深处接受业火的处罚。但是如果是自己回来的,只要于魏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要不再等半天?”一个声音在于魏晋耳边响起,是和络——这间仓库的代管灵魂。于魏晋管理着Z国三分之一的灵魂,一个人是说什么都忙不过来的,所以他在每片区域都设置了可靠的代管灵魂,这些灵魂大多都很有来头。比如眼前的和络,他上辈子是海瑞,所以做事一板一眼严格遵守规章制度,很让于魏晋放心。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竟然破例为朱云求情,不过也是,和络一直都很照顾朱云,甚至称得上偏爱。
于魏晋入行六年还从来没有违背过规则,此时真是万分纠结,咬紧嘴唇不说话。和络在一边看着也干着急,想了想横下心彻底违背自己身为代管灵魂的原则,又劝道:“朱云年龄小,请您再宽限半日吧。”
最后于魏晋还是退了半步:“再宽限6个小时。”
“小张啊,来跟我说说话。”一个穿着唐装,红光满面的老头把张劭从厨房叫了出来,亲切地拍拍身边的座位。
这个老头算是张劭手艺的粉丝,也是一名老饕客了,自从两年前吃过张劭做的菜就迷上了,每个月至少得叫张劭来自己家做两顿饭,也从来没有吃厌过,所以跟张劭也算得上熟人了。
“曾老,什么事?”张劭也不客气,就坐在了曾老旁边。
“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曾老觉得张劭是个挺淳朴的小伙子,所以也爱跟张劭扯扯皮什么的。
张劭被这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地问:“没有啊?曾老您看我这是像有烦心事的样子吗?”
曾老也觉得他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于是也就干脆道:“那就是你做的这顿饭不用心,糊弄我老头子呢。”说着说着语气里还有点不满。
张劭更加糊涂了:“您说什么呀曾老?”看了看桌上呢三菜一汤,发现动筷的地方确实少:“今天的菜不合您的胃口?”
曾老叫人拿了一副筷子,递给张劭说:“你自己尝尝。”
张劭尝一口,细细咀嚼两口后表情也有些不大对劲了,赶紧把其他菜也尝了一遍,脸色就更加难看。
其实张劭菜的味道没有任何问题,要是放在饭店还是所有人都会交相称赞的味道,可是在曾老和张劭嘴里,就是尝出了不同——那种非常细微的,感觉到厨师到底有没有在菜品上花心思的区别。
张劭顿时觉得冤枉,自己无疑是非常热爱厨艺的,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到现在也对厨房保持着难以灭却的热情,总是喜欢研究新菜,新手艺。每次做菜,无论是给那些不算特别懂吃的人,还是给曾老这样吃出精来的人,都是非常认真地想把美味分享给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