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微微弯腰喘气,站到他面前,有些抱歉似的笑了笑:“得用跑的才赶上您的脚步,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吗?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对方谦逊、真诚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态度不能不说是十分得体并且有礼貌的,但Spok不可抑制的感到内心深处传来的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
这是一个全新的、截然不同的个体,除了外形上的相似,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个体。而他,本不应因这样一个普通人类的出现动摇自己封闭多年的精神屏障。
“若是与课程内容相关的问题,我建议你将问题整理成文后以邮件形式发送至我的教员平台,我会在12小时内给你回复。”
“不,并不是与今天的课程有关,”学员急忙解释道,“实际上是与我的另一门课程论文有关,联邦纪要史,我了解到您一直担任联邦企业号的大副一职……”
“Spok——”不远处传来一名女性的声音,学员不得不因此停下来,Spok听出那是Nyota,无论如何,他非常感谢她的到来。
“幸好在这儿碰到你,科学部让我传个话……哦我的天……”
Nyota才刚刚靠近他们就不由得捂住了嘴巴,瞪大美丽的黑眼睛,泪水几乎是在瞬间就聚集在她的眼眶内。
“我的天……K……”
“这是一年级的新生,Daniel·Valdessehi学员。”Spok打断她,声音过于严厉。
Uhura的视线转移到Spok脸上,并没有因对方过于严厉的语气而表现出受伤,相反,她只是温柔又悲伤的看着他,轻轻地说着抱歉。
Spok并不理解为何Nyota要向他道歉,毕竟被认错的是那位学员,但他并没有将疑虑表达出来,因为曾经有人不止一次的警告他:
“Spok,当别人跟你说谢谢或者抱歉的时候,拜托你就……别把你想的东西说出来,真的,这是个命令,不然下次我一定把你的刘海揪下来。”
他猜那也许是由于人类过于复杂的情绪原因。
“若没有其他要紧的事,请允许我先告辞。”
他感到自己迫切的需要一个深度冥想。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Daniel
当意识到自己在餐厅撞到的那位瓦肯教授实际上曾是企业号的大副时,Daniel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实话,他已经见过不少企业号的船员了,他们之中有些是学院的讲师,有些是舰队的在职军官,他们有意无意的在走廊和他“巧遇”,他们专注的凝视他,他们有的叹息,有的同他握手,更多的,特别是女性,他们流泪。
而瓦肯人的反应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看起来十分……平静。这也正是Daniel决定向他询问有关当初那个事件具体细节的原因。内心中有很大一部分他渴望了解James·Kirk,这个跟他原本毫无瓜葛,却因长相酷似而硬生生插入他生活中的男人,尤其是,他要代替那个人去见证那些因为失去他而悲伤不已的人们,从这一点来说,他还是生Kirk的气。这些本不该是他——来自新墨西哥州的Daniel·Valdessehi应该承受的。
联邦纪要史课上讲师布置了作业,要他们就所学的内容写一篇论文,那堂课的主要内容关于“牺牲”。而Daniel,其实并不是那么赞同联邦一直以来所推崇的英雄主义,说真的,总得有人替那些承受失去的人着想。
Daniel需要为自己的论文做调查,能找到亲身经历过此事件的人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介于企业号的船员们大多一提到他们的舰长(或者仅仅是看到Daniel出现在他们面前),就会红了眼眶,他还是放弃了去戳别人痛处的念头。然而瓦肯人不一样,他们一向以逻辑严谨和摒弃感情闻名,Daniel理所当然的认为向瓦肯教授咨询是正确的决定。他们的第一次交流进行得并不顺利,中途被一名干练漂亮的女中校打断,女中校显然也是企业号的船员之一,虽然Daniel一看到她就在心里祈祷“哦天呐千万别哭”,但还是没能阻止那名女中校难以自持的眼泪。
“抱歉,我并不想如此无礼。”女中校抹去泪水,努力朝他微笑,那表情让他感到难受。
“你叫Daniel?”
“是的长官,Daniel·Valdessehi。”
“新生吗?”
“一年级下学期,长官。”
“我叫Uhura,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我在企业号担任首席通讯官。我猜你最近可能遇到过不少这样的状况,我们的上一个五年任务刚刚结束,不少船员回到学院处理事务。”中校温柔地望着他,“你对我们来说像一个奇迹。”
不,我只是像一个死人。他在心里回应到。
由于一星期只有一堂空间物理学,Daniel除了把希望寄托在下一堂课之外无计可施,因为瓦肯人相当不喜欢抛头露面,他也没有其他任何渠道能够找到那位神秘的教授。这期间他不得不为功课做准备,围绕“牺牲”这个话题查阅相关资料。然而事实上他根本什么都写不出来,那些空而泛的论文没有丝毫助益,他们只是一味地鼓吹“自我牺牲”是多么伟大的精神,显然那个Kirk就是这种灌输教育下的产物。
“他真蠢。”Daniel把PADD扔到桌上,声音忿忿不平,“他为什么要自己去执行外勤任务呢?他可是个舰长!”。
Larry从浴室走出来,靠在门边看着弟弟阴郁的脸摇摇头:“伙计,你有点儿抓着不放了,我说,他除了跟你长得差不多一样帅以外,到底跟你有什么过节?看在上帝的份上,他都已经死了。”
“就是因为他死了。”
“So?”
“我不想成为一个活的墓碑!”Daniel觉得烦的要死,一头栽在枕头上嚎叫:“天呐我干嘛非得来星舰学院!我可以去当空军,或者海军,或者去学法律,大不了接老爸的班当列车长!我干嘛非得来星舰!我压根就不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James·Kirk!”
寝室沉默了一会儿,Larry走到弟弟床边坐下,拿过桌上的PADD,屏幕上的画面停留在一张企业号船员合影上,位于中心位置的人带着大大的笑容,金发在一众铁灰色制服中间万分夺目,其他的船员则都精神奕奕、喜笑颜开,唯一没有微笑的是舰长身边的大副,但在这张照片上,就连严肃的瓦肯人看起来都是温和的。
“不管你怎么说,老弟,我喜欢这家伙,而且我觉得他的船员们幸运极了。”
Daniel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可悲的英雄情结。
一星期后Daniel再一次对瓦肯教授进行了拦截,他先是为了缓和气氛似的问了几个与课程相关的问题,教授眼皮也不抬地用最简洁的语言回答了他,随后夹起书本准备离开,Daniel撞起胆子堵在了对方面前。
“我想向您了解一下关于企业号前任舰长……”
Daniel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清脆的碎裂声,瓦肯人凝视他的眼神让他不由得闭上了嘴巴,然后他注意到那碎裂声来自教授手中的PADD屏幕。
“诚如船员们所说,你的确,从外貌而言,与我的舰长极为……相似。”
冰凉的指尖轻触上Daniel的脸颊,随即迅速地撤离,短暂得像没发生过。
“我很抱歉。”教授向后退了一步,视线却未移开分毫,看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睛Daniel开始明白他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所谓瓦肯人没有感情的说法?根本就是荒谬。他甚至不用刻意去感受,就被空气中铺天盖地弥漫的悲哀所击垮。Daniel愣在原地已经忘了原本要说什么,然后,那些并不在计划之内的语言就从嘴里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到底有什么毛病。”他的视线穿过Spok的身体落在很远的地方,声线低哑而空洞,“他是纯粹自己送死的,在那么多的死法中,他选择自己送死,而他本来可以不那么做。对这样的人,为什么……你们一个、接一个的……还要再他死后……恨不得用最可怜的方式去怀念他?!”他吼了出来,伴随失控的声音迸发而出的,是蓝色眼睛里清澈的泉水。他的眼眶已经干涸了太久,那些眼泪就那么,像不会停止似的流了下来。
“所以为什么不去恨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恨他!!!”
恨一个人远没有爱一个人那么痛。在这方面Daniel比这些人有经验多了。
来自新墨西哥州的Daniel·Valdessehi,在老家的时候是他们镇上最可爱的男生之一,女孩儿喜欢看到他甜甜的叫他“Danny”,其中有一个叫Lisa,是个有着大大眼睛的印度血统女孩儿,他们本该在今年一起坐在星舰学院新生入学仪式上,拉着对方的手,傻傻的笑。他们本该一起出现在中央图书馆里,Lisa安静的看书,而他会安静的看Lisa。跟每个故事一样,这里总会有一个可怕的“但是”。但是,学习医务护理的Lisa参加了塞塔科星的医疗志愿队,并且将她甜美的声音和温暖的笑容永远的留在了那颗小行星上。
Daniel甚至在此之前没有为Lisa流过一滴眼泪,因为得知她牺牲的消息后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恨她。
作者有话要说:
☆、疼痛
Spok的意识曾是一片无垠的红色沙漠,平静、安宁、广阔,那是他在进入深度冥想时最经常保持的状态,他的思维与情感全都化作砂砾铺垫在脑海的每个角落,伴随逻辑架构的稳固,精神世界呈现出他所认为的最完美的境界。
直到jim出现,他带来的冲突曾一度使他的意识像被沙尘暴席卷过一般不复以往,那并不是一个瓦肯人应该有的体验,那对他的精神和心理来说都不健康。然而在冲突之后,在他不受控制的被jim吸引之后,他才意识到之前那片沙漠是如何的乏味以及孤独。
他们的结合是如此不可思议。
在jim与他融合之后,他的意识拥有全新的状态,无论何时,他都能感受到他思维砂砾之下那片不停流动的金色河流,它们温顺的流淌着,整片沙漠因此折射出美妙的光芒。无止境的爱意和包容,以及它们呈现的灵动和变化,远超过任何语言能够表述的,那是jim,他的生命、他的思维、他的一切,他的T“hy“。
无与伦比的契合让Spok甚至难以回想没有与jim结合时的精神世界,他怎么能认为那是完美。
而如今,Spok的意识只是寂静的冰原,伴随永不停歇的风雪,每一次的冥想,都是一个察觉他有多么冰冷,多么孤独,多么绝望的过程。
瓦肯人本不应该感到绝望,绝望是一种典型的人类情绪,属于人类负面情绪的一种,是一种抱有希望、极度渴望而得不到回应的状态下内心的感觉。相比这种情绪,任何他遭受过的皮肉上的痛楚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作为坚毅的瓦肯人,他理所应当比地球人更能承受伤害,无论是生理方面还是心理方面,逻辑至上的原则会让他自动做出合理的减轻痛苦的选择。
但是他没有。
至少在对待失去jim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选择——除了把自己围困在无止境的冰雪寒天当中。
当门铃响起的时候Spok只是微微掀起了眼帘,并没有真的计划去开门,然而随后传来的重重的敲门声让他意识到来访者非常暴躁,有99.75%的概率是MCoy医生。
“Spok!滚出来开门!喂!尖耳朵你还活着吗!”
“在我的住所前大吼大叫非常不合时宜,介于你应该知道瓦肯人拥有极强的听力。”他还是给男人开了门,涌入他灵敏鼻子的是阵阵酒气。
MCoy刚踏进屋子就发出一阵难以忍受的嚎叫:“噢!我快被熏死了!你确定这么多熏香对身体没有坏处吗?咳咳,天,这里又黑又闷,在大白天拉上窗帘干嘛!我可不觉得这听上去符合逻辑!”
医生一边抱怨着一边拉开了他厚重的窗帘并自作主张的打开了窗户,Spok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开口询问道:“我假定你如此急切地来访是有某种紧要的事务?”
MCoy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双手叉腰,叹了一口气:“Uhura跟我通过话,她希望我过来看看你。”
“介于我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我并不知晓此举有什么意义……”
“Spok。”MCoy打断他,表情看上去没那么烦躁,却带上了另外一些让Spok并不感到愉悦的东西。
“你还好吗?”
“如果你在关心我的身体状况,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一切数值都在正常水准之内。”
“狗屁,还不用三录仪,光是用看的我就能数出三条你不健康的表现,第一,你苍白得像吸血鬼;第二,你的眼部色素沉着表明你压根就没睡好过觉;第三,你看上就是一团糟。”
MCoy喋喋不休着,没打算给他反驳的机会,把他拉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从携带的医疗包中掏出一根针剂。
“把手拿出来,放心,不是□□,只是某种针对瓦肯人特质的营养剂。”
“我并不需要……”
“你需要,我是医生,我说了算。”
“医生,我想你的关心已经超出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了。请你尽快阐明你今日到来的主要意图,介于我正处于休息之中而你的长时间打扰是不受欢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