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道士下山同人)为谁扫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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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周西宇则是搬了张长案坐在廊下,摊开文房四宝在一本小册子上写东西。

    天寒地冻的,没有香客上门,道家地方本就安静,隔壁明光寺的钟声传过来,绵长悠远,让人心里的都变得宁静起来。现在两人待在一处,就算各做各的无话可说,查英也觉得安心,跟那三年在山上的时候一样。

    “在写什么?”查英练的一身薄汗,看周西宇还埋着头在写东西,凑过去看,居然在册子上看到了自己名字。

    “猿击术的心得。”周西宇脑袋都没抬的回到。

    “你写这些做什么?”当年猿击术不过几句口诀,周西宇的师父在他耳边念了一遍便撒手人寰。后来全凭两人多年来的推敲琢磨,才终于练成。

    “我想把猿击术还给师兄……”周西宇说到,“这毕竟是他太极门的东西。”

    “他逐你出师门,你待他到好。”查英冷哼一声。

    “我这一年在这道观里,想通了很多事。你看这世间所有人都不过短短数十载,我和师兄的恩怨,不过也是俗世的一种,若是永远记着,不过也只是误在这红尘之中罢了。若是我先忘了,那这怨也便消了。”

    周西宇豁达,查英却不以为然:“这就是你这一年在道观扫地扫出的心得?”

    “以前在山上扫地,扫的是心里的尘,那地上的落叶就像人世间的烦恼,扫是扫不完的,扫出了耐心,便知道了什么叫不离不弃。现在出了世,在观里扫地,看万物凋零,懂得了慈悲,是不嗔不恨。”周西宇转过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笑了起来。

    查英被他这一笑撩的心头都暖了,起身走到了他身后,拦腰将他箍入怀里,将脑袋埋到他的脖颈里,贪婪的闻着周西宇身上那淡淡的皂荚香味。

    下午查英回去戏班,周西宇便去市集置办查英想要的柜子。

    市集好像比往常更热闹些,人头攒动,只是一个个都步调一致的往市集那头挤,脸上均带着兴致勃勃的表情窃窃私语着。周西宇偶然听到了查英的名字,也生了好奇,跟着人群一起往前走,想一探究竟。

    众人涌到街市的那头的牌坊下便自觉的围成了一个大圈,周西宇挤过去一看,人群中围着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身黑绸棉袄,腰间挂着块玉佩,带着个瓜皮小帽,看着也像个富家子弟。只是整个脑袋都被白纱布一圈圈的缠住,看不清模样,此刻正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门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那个查英!认识他的都知道,当年不过就是大烟鬼,被人逐出去的。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今天也不怕丢人了,实话告诉你们吧,他当年不过就是我的一个娈童。现在回来风光了,立马翻脸不认人!父老乡亲们,你们看看我给他打的。”说完那男人撩起袖子和裤腿,上面都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黑紫色的条形伤痕,看着确实很像是给棍子打的,看着确实触目惊心。

    大家都知道,查英最好的一出戏是《挑滑车》,擅使枪、杖之流的武器。所以众人一看那伤痕,也不管是不是这男人的一面之词,便好像坐实了查英是他口中这样的一个人,均是啧啧有声,说什么都有的,只是大多不堪入耳。

    周西宇一听这人的说辞,也是吓了一跳,这人竟是孟子谦!

    在山上的时候,查英也曾说起过自己抽大烟的经过,周西宇那时便知道了这个孟子谦。查英一直以为当时的一推,将这人撞死了。没想到这人不仅没死,还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现在他查英是厉害了,也不知道又给什么大人物当了兔儿爷去了,把我打成这幅模样,愣是没人敢管啊!乡亲们,你们给我评评理啊!”孟子谦还在那干嚎,只是周围看热闹的人多,真心说是为他打抱不平的,到也没几个。

    孟子谦这几年沉迷大烟,家底早就被掏空了,当年的贵公子现在不过是个街知巷闻的泼皮无赖。他也是偶然在戏院外看到了查英的画报,想借着当年的事情敲顿大烟钱。可他哪里知道,现在的查英早已不是当初的查英了,怎么还会让他要挟!他话还未出口,便叫查英拿着□□抽了一顿,赶出了戏院。

    近些年军阀混战,现在还是这个司令当家,明天还不知道是谁呢,谁有空为一个泼皮去讨公道?孟子谦钱没要到还挨了一顿打,心中不平,所以他才想了这么一出,躺在街市当口,败坏查英的名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孟子谦已经是一滩烂泥了,哪里还容得下查英出淤泥而不染?

    孟子谦犹如泼妇骂街,街边众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说什么都跟着附和,竟有些人说出查英陪着某位长官吃饭,一夜未归之类的话,言之凿凿,就好像他亲眼瞧见了似的,引得围观众人一阵唏嘘。

    周西宇知道查英的,他那般骄傲,怎么可能如他们口里说的那样。只是他也不好去反驳,这些人都是越是搭理越是来劲的。周西宇转身退出人群,想回道观,眼不见为净。

    可是周西宇耳力好,那些污言秽语,就算他不想听,却还是像一条毒蛇一样追着他不放……

    “戏子吗,下九流的,本来就和青楼小倌没什么区别。”

    “听说以前教查老板唱戏的师父,就是和男人鬼混得了暗病死的!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徒弟能好到哪里去?”

    “哼,□□无情戏子无义,古人诚不欺我!”

    戏子,爬的再高,到头来还是让人轻贱的……

    周西宇转头看见街边停着一辆夜香车,他暗暗调起真气,手在车底一拍,那车上两桶夜香便飞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个弧度,一桶不偏不倚正好倒扣在了在孟子谦的脑袋之上,另一桶则砸在人群里。那边杀猪一样的叫了起来,周西宇却连头也没回,不动声色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开去。

    周西宇这几年一直清修,早就修成了一副与世无争的脾气,今天出手,到底还是为了查英。他柜子也没买,刚刚踏进道观,袖子一甩,道观门便“砰”的一声关上,隔了外面这些闲言碎语。

    夜晚时分,周西宇吃完清粥小菜,道观门“哐当”一声被推了开来,来者正是查英。

    查英直接走了进来,微微喘着粗气,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直接递给周西宇:“城西的绿豆饼,刚出炉的,你试试。”

    周西宇接过捧在手里,这饼还是热的,绿豆清新的香气透出纸包,层层萦绕,像一泉温水,将周西宇浸在了里面。

    周西宇看着手里的油纸包发愣,查英看他那副模样,不禁好笑:“不过几块绿豆饼,你怎么就感动成这样?”

    周西宇抬头,笑道:“你不用跑这么急的。”这人轻功那般厉害,气喘吁吁的穿城而来,竟然只为给他送个绿豆饼。如此情深,何以为报。

    “来。”查英拉住周西宇,两人一路来到了查英的房间。

    查英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相框,里面镶的是查英的照片。照片上的查英穿一身长靠,额间一抹英雄扦,端坐在戏院正中。真正是好一个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大武生,只是如此便好像能将人带进梨园那浓墨重彩的繁华梦中。

    “等过几天,我们两个一起去拍一张,一起挂在这里。”查英将照片挂在妆台上,故意挂的偏一些,留下一块空,指着说到,“好不好?”

    “查英……”周西宇踌躇了半天,忽然开口道,“以后你来小住,这房间总会为你留着的。”

    “你什么意思?”查英愣了一下。

    “道观清净,实在不合适……”

    “那我们搬出去住。”查英目光灼灼,含着百般期望,深情款款的看着周西宇。

    “我还是想留在这做道士……”周西宇背过身去,不看查英,“这里的生活比较适合我。”

    身后一声脆响,周西宇听到查英恨恨道:“周西宇,哪怕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看不懂你!”说完转身,推开门走了。

    周西宇这才转身,看到刚刚被查英亲手挂在墙上的相框碎在了他的脚下。一地的碎玻璃渣子下压着查英的照片,影影绰绰,周西宇只觉得连他的面孔都要看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日子一天天过,周西宇照常日日在廊下点着彻夜不息的灯,只是那个他等着的人,却不再来了。他有时也会在廊下站一会,漫漫长夜,陪着他的只有月色寂寥。

    冬尽春来,冰雪化去万物复苏,春风一吹,院子里的桃树便抽出了新芽。随后花开花落,桃树结出青涩的果实,伏在枝头的知了叫了又歇,漫漫长夏也便就这么过了。

    中秋团圆夜,明黄色的月亮挂在天际,月辉如流水一般倾泄在大地之上。周西宇买了半斤鲜肉月饼半斤绿豆饼,用油纸裹了,草绳扎住提在手里,晃晃悠悠的绕着城走了一夜。从城中走到城南,再走到城北,兜兜转转,却是再也踏不进城西那繁华热闹的街市。

    周西宇也曾到过明光寺,他盘腿在威严的佛像前打坐,听着寺里的钟声、木鱼声,一坐便是一天。

    周西宇在佛前端坐了一天,入夜的时候,一位穿着红色袈裟的方丈端了一杯茶,轻轻放在他的面前。他是明光寺的主持如松师父,是位隐世的高人。

    周西宇睁开眼,看着清澈的茶水微微漾开的涟漪,柔声问道:“请问如松师父,红尘是什么?”

    “红尘便是你眼前的茶,是这佛像,也是外面的花,树上的叶。”如松轻声回到。

    “请问师父,如何超脱红尘?”

    “红尘是你也是我,心中无尘,自然超脱。”

    “可是为什么明光寺这么安静,我心里还是那么乱。既然你我都是红尘俗世,我们又怎么超脱?”周西宇继续问道。

    “以慈悲之心看万物,你是万物,我也是万物。你若真想超脱,在你的道观可以超脱,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也也可以超脱,又何必在这?”如松问到,他的目光灼灼,好像能看到周西宇心里去。

    “道观里有他的影子,我想躲……”道观里有他的房间,有他的照片,有他在院里练功的身影,还有那为他夜夜亮着的灯。

    “躲?”如松拔高声音问到,“如果你心中本无红尘,你又躲些什么呢?”

    周西宇沉默不语,再次闭上眼睛,如松在旁边叹了口气,说道:“周西宇,其实你才是误在红尘里最深的人啊。”

    周西宇的那本写猿击术的小册子,已经快写完了,看似薄薄一本,却写的满满当当。周西宇被逐出太极门已经十几年,十多年修习猿击术的心得全在这本子里了。只是在遇到查英之前的几年,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所以只得三四页便写完了。与查英在山上避世三年,好像每一天都有进展,每天都值得写,不知不觉便写了一本。

    这天他从早上开始粒米未进,只伏在岸上写,终于将这猿击术心得写完了。他抬头一看,天色已经暗了,这才想起,廊下的灯还没点。他提着扫帚出门,便见有两个少年模样的人,大摇大摆的推门进来,闯进正殿,提着功德箱,又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他这长明观虽然近些年修整的还算像样,不过内里还是清贫节俭的。没想到愣是这样,竟也惹来了毛贼。不过这两位少年应是中了毒,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穿的一身西不西洋不洋的装束,纨绔子弟模样,心里没了善念,连眼里都是黑气。

    念在他们只是中毒,周西宇也只是小惩大诫,还顺势为他们解了毒。他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位少年,出手竟然彭家太极门的路数。周西宇那一刻便知道,也许自己在这清清静静扫地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周西宇将钱箱摆回正殿,那里面装的都是查英的“香油钱”。这些钱除了用来修长明观,他一分都没用过,全在箱子里装着。

    周西宇吹了一根火折子点灯,门又被推开了,两位少年的其中一个揪着衣角站在他身后说:“师父,对不起啊,我们错了。”

    周西宇回头看了他一眼,虽然人还是刚刚那副猪头模样,不过毒解了,眼神就变得清明起来,本性倒是不坏的。

    这少年叫何安下,竟然也是道士出身。只是世道不太平,道观里缺粮,他便从山上下来讨生活。在红尘里滚了一圈,行差踏错也是有的,他肯改,便是好的。何安下是个武痴,那日看着了周西宇的身手,便日日缠着要学他的功夫。

    这孩子长相憨厚老实,笑起来露出两行大白牙,实在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道士。周西宇看他眼神纯粹,心里也是喜欢的。想当初猿击术还未大成,他的心愿大概就是收几个这样心思恪纯的小徒弟,围在身边,由自己教他们习武练字做人,了此一生了吧。

    只是这猿击术的修炼方法……叫他如何开班授徒……

    自上次同周西宇吵架,查英就一直在戏班待着,安安稳稳唱戏,安安稳稳练功。只是他平时性子就孤傲些,现在更是生人勿近,不上台的时候,脸上连一点笑容也没有。

    可纵使这样,他还是这个城里最为炙手可热的查老板,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淑女被他迷的神魂颠倒,只是本该风光无限的查英,却愣是将生活过成了一滩死水。

    这摊死水再次有波澜的时候,是那个叫何安下的小道士拿着周西宇的扫帚柄找来的时候。他说“查老板,我是周西宇的徒弟!周师父出事了!”

    查英拍案而起,剑眉倒竖:“胡说!他怎么会出事!”

    “真的!”何安下拿扫帚柄给查英看。查英自然认得,这是周西宇从未离手的扫帚,是他曾经拆了在观里舞过的那一把!原本绑着扫把头的那端,被刀切了一道平整的口子,只空余一把扫帚柄。

    何安下还没来得及说清缘由,查英便提着周西宇的扫帚柄往道观赶去。他心里着急却又隐隐不信,以周西宇的功夫,谁能伤他一根毫毛。他踏着月色飞快的穿梭在楼宇之间,一如当年在山上,周西宇被野狼伤了的那个夜里。

    快点,再快一点,周西宇,我不许你受一点点的伤!你等我,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