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次无话可说了,长州这边关于暗杀的消息就交给你了,我能信任你的对吗?”
“我可是很能干的呢。听起来比要我公然替职容易,但是为什么你不亲自去放消息?”
“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立刻就要去做!”
“什么啊那是,为什么你——”银时不明桂那突然紧张的表情,开口急问。
“斩草除根,不论能否做得干净,现在也得兵行险招。”说着,桂扬起马鞭。
“那这家伙呢,依他现在的伤势再经一路颠簸,之后能不能活下来都成问题......你,不留下来吗——”龙马背起高杉尽量不碰触到高杉的伤口,冲着要驾马离去的桂喊着。
“——你没记好吗,我说过,生死在手,变数由天......交给你们了。”
银时和龙马并没再挽留,因为高杉的确危在旦夕,只是在桂说完策马离去之后,龙马似听见银时小声嘀咕:若真是如此,还说什么信任说什么交给我们,不会说谎的家伙。
别馆中龙马为高杉做基本的医疗处理,全程不论是清洗还是消炎都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进行,高杉只是汗如雨下喘着粗气却未叫一声,龙马暗暗惊叹。其实,左眼的伤口早已溃烂并且伤痕颇深,即使是外行人也明白回天乏术,此眼已废。
过了几日,官府贴出告示,公告井伊直弼被风光厚葬,暗杀十八人已尽数归案被赐死,以儆效尤。桂此后每一天早出晚归,银时多次询问桂也是顾左右而言他。从龙马那得知高杉已性命无忧,只是左眼再无法复明并且总是发炎引起高烧后,桂这才肯安安稳稳的去看望高杉一次,只是这已是七八日之后了。
安坐在昏迷不醒的高杉身边的桂,终于显出了这些时日累积的无尽的疲态,他将手心轻轻的覆在高杉那被纱布裹紧的左眼上,似乎可以摸到那受伤的眼球一样,疼痛的触感慢慢揪疼着桂的心。万万料不到时隔千百个日夜后的相见竟是这般痛苦的景象,桂闭眼微微苦笑,既流不出眼泪,又千言化消,无语凝噎。
九结连环不可解,这一切之后你也不想再见到我了吧。桂心里明白着。
[相逢莫逆成相熟,不晓相离自相遥。若然相顾无相言,不如昔别于断桥。]
桂在高杉半醒之刻起身离开了,此后总是刻意躲避,直至高杉离开也没再见一面。
至此樱田门暗杀一事告一段落。
【同年七月】
桂利用职位之便率先与水户藩的西丸带刀接洽并促成同盟共同计划刺杀老中安藤,以求斩草除根彻底了结樱田门之事,让侥幸脱身的高杉和参与的银时得以周全。
此事桂一力筹划,从未丝毫向银时,龙马和不知身在何处的高杉提起。
作者有话要说:
☆、1861年8月(文久元年)
高杉痊愈后以长州武士身份加入了全国的尊王攘夷运动,活动于藩州之间,与龙马颇有联络。
1862(文久2年)
桂与九坂玄瑞等人审时度势,击败了长州大目长井雅乐,迫其下台。此后桂正式担任长州与幕府及朝廷的外交工作。长州藩自此时起转变为奉旨攘夷。
随后桂与九坂献策并督促在朝权重公卿,积极游说,最终迫使幕府约定十年内封港攘夷。
作者有话要说:
☆、同年【坂下门外之变】
自水户同盟之后,刺杀老中安藤之事由水户攘夷志士独立执行,然而不料合谋者中途轻率导致消息走漏,使参与刺杀行动的七名攘夷志士被捕,而安藤只是被刺伤。
幕府追本溯源查到桂,桂无抵抗被收押盘问,虽证据不足但却能强行治罪,银时和龙马此时方知桂竟瞒着他们一人独自筹谋着此等大事有两年之久,为的是护彼此周全。当然,长州桂被捕一事在全国都传得沸沸扬扬,蜚短流长,高杉怎会没有耳闻。
然而政局不稳,大老和老中相继遇袭使幕府的威信一落千丈,幕府对水户的过激派也颇为头疼,便想出利用桂来牵制水户攘夷志士的办法,虽将桂无罪释放却也生生将其置于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
银时和龙马正焦急的商榷着如何将桂救出,被拷问的桂却伤痕累累的回到府邸,银时本有满腹责难,但看见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桂后,什么苛责也烟消云散了。之后一连一个礼拜桂都在疾病中煎熬,虽不致起不了身,但也是滴水难进。
就在这之后又一日,桂倚靠在木门边远远望着,似乎被天空的格外朗晴吸住心神,长州城仿佛是习惯了这种伤害般不消几日就恢复了往昔的平和宁静,用以安抚她疲倦不堪的主人,清风和畅,云霜晶莹。府邸门口出现一个熟悉又生疏的身影,高杉拿掉旱烟悠悠的走进,先见到的是银时。
“仍然活蹦乱跳的活着呢银时。”
“怎么,你的右眼也看不见了,大摇大摆的私闯民宅。”
“呵。真是张说不出好话的嘴。”
“是吗,不好意思喽。”
高杉盈步穿过银时,旱烟铜锅里不干脆的徐徐青烟氤氲着两人看着相反方向的眼神,然后一圈圈的螺旋上升,最后消匿在冰寒的空气中。日光清温,银时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
“熄烟之后再进去。”
简单的对话,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银时望了一会儿后转身,无聊的想着去吃点东西或者,干点什么。
桂看着天空,不知不觉间打起了盹儿,身子就倾在了屋外的走台上,和着轻缓的晨风,掺着柔木枯涩的低语,沉浸在幽静的梦里醒不过来。这时一双大手扶起了兀自倒在外面的身躯,温暖真实的触感让桂分辨不出是梦还是现实。
“......谁,”桂只觉口唇干涩:“......银时吗——今天的早餐也,没什么胃口,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来人并没答话只是将梦呓着的桂一把抱起,可却因为力气用过而差点闪了腰。
“好轻......”
对于高杉来说,像这样照顾着从来体弱多病的桂早已习以为常,本以为岁数越大的人,身体也会变得更为重拙,可没想到几年后自己臂弯中容纳的桂依旧和原来一样纤细轻巧,不,更确切的讲,像是比过去更加丧失健康。
更加瘦了……向来自尊心很强的他,是怎么容忍幕府摆明的利用...而且与以往见到的不同的病容,这家伙是从何时开始的,明明皱着眉,却似乎在笑着。
高杉暗暗想着。
“醒醒——”
桂在高杉的轻摇中不情愿的睁开眼睛,迷蒙中竟是高杉整个人映入眼帘。桂先是一怔有四五秒,之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呢喃着:
“还在梦里啊,我得再清醒下——”
“你现在就给我清醒过来!”
“唔——”
高杉撒开手,桂如球一般在走台上骨碌了一周后,总算是背对着高杉坐起身整了整头发。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相背着,不可言喻的紧张气氛流转在彼此之间,仿佛一点就着。
风渐渐强了起来,吹拂着两人的衣襟,桂受不住接连打着寒噤,却仍一动不动,忽然感觉身后走近的高杉,将外褂披在了自己身上。
“你几岁了,刻薄自己的毛病还没改么。”高杉将坐着的桂拉起,平静的开口。
“......你何时将我当兄长看待了。”
“笑死人了,现在仍然病着的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走开——非,非要这样说吗——即使是这样的我,也可以守护最重要的东西——我们的国家,银时,龙马,还有你……”桂想甩开高杉的手却反被拉得更紧。
“所以呢,背着我们一个人牵涉危险,进了监狱受了拷问,被那群走狗肆意的扇打你的脸践踏你的尊严也无所谓?谁教你只字不提了,只是说出名字我就会死吗?”
“——滚,我不会像你那样疯狂,暗杀这种事本就越少人牵连越好,我不觉得那么做有什么不妥......”
因为好些天都没正经吃东西,一时说了太多话桂只觉头晕目眩,两手紧紧的抓着高杉的衣服,将头抵靠在高杉肩上。
“......不光是语言,还有表情,动作,一切都在撒谎。”
“为什么......既然没原谅我就别来见我。”
桂说着渐渐失去意识,高杉就着桂倒下的身体半跪在走台上。
“哼,明明就是你用了那么要命的理由让我不得安宁......如今又绝食是在威胁谁。”
银时适时的走近,龙马也跟在后面,高杉闭眼。
“想欺负完就一走了之么,至少给我呆到那家伙醒过来。”
“是哦,小银这次可没在开玩笑,大家好不容易相见,小桂根本不希望你走掉啦。”
高杉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靠在桂屋的门边,等待。
时过傍晚,落暮余晖。银时端来晚饭,高杉无言的起身,稍稍舒展了下有点僵硬的身体后向前院走去。
“已经醒来了吧,感觉怎样,还是吃不下么?”银时对躺在门的那一边的桂说着。
“......”
“那我端走了,什么时候想吃了叫我或者龙马都行。”
银时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无力的重复着几乎每天都说的话。
“银——时,我吃。拿来吧,我吃——”
桂缓缓拉开木门,摇摇晃晃的走出然后吃力的跪坐在走台上,因为高烧脸色差到极点。银时迟迟没走近桂,自然也没将吃食放到桂的面前,就银时来看,现在让他硬咽下这些哪怕已经很清淡的东西也成奢望,只是银时想知道,中间有什么原因让桂突然这样勉强。
“高杉......什么时候走。”桂自己看着眼前的食物也有点打怵,又怕被银时看出端倪,所以用说话加以掩饰。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