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锦屏难绣潇湘图:菩提劫

分卷阅读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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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握得正是时候。

    可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他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这般心平气和,波澜不惊。不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暗自得意,也不会觉得上天是在眷顾他而感激。

    想来,这废宅破烂是破烂了点,但是风景不错。三面环山,空气新鲜,远离城镇的喧哗,倒有些像文人雅士笔墨中的世外桃源。

    废宅旁边还有一条源远流长的小溪,清澈见底。魔界的小溪流的水,都是黑色的,锦儿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如此清澈干净的水了。

    锦儿一向随遇而安,却住不惯俗气太重的客栈,从而选择暂时住在了这里。

    他走到一处不漏雨的地方躺下,伸手抹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几乎是瞬间,他背后的稻草变成了厚厚的绒毛,很暖和。对于这初春的雨季,是极有用的。就算大雨哗啦,寒风凛冽。

    锦儿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弱了。

    来到菩提城,这已经是第七次下雨了。

    也不知是不是受枝子湾的影响,却还好大雨来得快去得快。

    他放慢了呼吸,眼睛很沉。

    “站住,别逃。”

    废宅的视野很是开阔,抬头能看到天,坐着能看到外面。

    也不知是缘分的牵引,还是命运的安排,锦儿拿着木簪一个恍惚,又看见了那个孩子。

    一大群黑衣蒙面男子拿着长剑,在追杀他。

    这个孩子法力还好,但明显力不从心,许是累极了,时而跑时而脚尖点地而飞。

    十岁左右的年纪,模样清秀。

    他后面的那群男子却明显不会法力,用轻功也飞不了多远。从他们眼里的恨意,怕是逮到这个孩子,就是碎尸万段的下场。

    跑到废宅前,孩子停下,用力喘息着。怕是觉得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拼了。

    那些人大声的笑着,怕是以为米已成炊,他必死无疑。

    “咳咳……咳咳……”

    大雨滑进孩子的喉咙,他用力咳着。那些蒙面男子已经将他团团围住,刀剑无情。

    “妖孽,看你还怎么逃。”

    为首的男人眼睛里闪着寒光,语气不善。

    孩子声音哽咽,摇着头:“我不是,我不是,咳咳……”

    没说几句,孩子清脆好听的声音,都被咳嗽所代替。

    “你不是妖孽,怎么会妖术?”又一个男子质问。

    还有男子怒喝:“你们这些妖魔,把枝子湾变成一片汪洋,又想来祸害菩提城吗?”

    “菩提城有菩提仙庇佑,你们就算是削尖脑袋,也别想吞并菩提城。”

    数不清的骂声传来,孩子直捂着耳朵。

    他眼睛迷离,怕是现在极其痛苦。被逼成这样,再善良的人也会崩溃。

    “受死吧……”

    为首的男子已经不想废话,抬起刀就准备砍下,那孩子本能的徒手接住。他穿得淡薄,也没有什么武器。

    男子一剑砍不中,用劲抽回了剑。

    鲜血像花一样蔓延在雨水里,却不溶于水。

    那男子看着血滑过他的手臂,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眯了眯眼,狠狠一瞪:“还说不是妖孽。”

    十几把剑齐刷刷的朝他砍去,孩子捏紧了双手,那些不溶于水的血突然变成一根根血红色的长针,刺入每个人的心脏。

    剑再也落不下去了,其他男子扭曲了脸,断了呼吸。

    独有为首的那个男子,咬了咬牙,颤抖着手准备再次砍下。可孩子的指甲快速变长,早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抠出了他的心脏。

    看着他们全部都倒在地上,这孩子也跪在了地上,想把心脏送入口中,又丢得老远,哭了起来。

    所有的妖魔都噬血,可全在个人的控制和欲望的转念之间。他们说自己是妖孽,可是他从来没有害过人啊。枝子湾大水,波及了太多妖怪,他一生潜心修炼,只为成仙,却不知为什么还会受到牵连。

    “都是你们逼我的。”

    他哭得很伤心,上气不接下气。

    锦儿就看着他,很平静的看着他哭,看着他在雨中洗净双手。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可不管怎样,锦儿都无权干涉别人的自由。以前或许会收留这个孩子,为己所用,但是现在他已经累了。

    身体上的累,他可以休息。

    但心灵上的累,再怎么休息也是于事无补。

    勾心斗角久了,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接下来便是安度晚年。

    锦儿笑了笑,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梦里。

    被一片银装素裹包围。

    低妆打开尘封已久的琼浆,里面忙不迭的钻出一股醉香。

    他只是吸了吸鼻子,便抱着酒坛子睡着了。

    这种姿势很不雅,比街上的乞丐还要邋遢几分,却睡得悠然自得,好不安详。

    锦儿坐在一边,不禁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低妆的孩子气依然不变。

    看见这个样子的低妆,锦儿也不禁也像个孩子似得。偷偷的靠近了低妆,再一个吻悄悄的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触电一般的感觉,让他又像是被众神追杀一般,迫不及待的飞出破庙,连门都来不及打开,直接撞破窗户。

    他好怕低妆此刻醒来,怕他看见自己做坏事后,窘迫的模样。

    同时,一股暴风暴雨般的负罪感席卷了他的心灵,质问他在做什么?

    他们都是男人,低妆还是自己的主人,可瞧瞧自己现在都做了什么?竟然对主人有那种想法,实在是罪大恶极。

    蹲在屋顶上的锦儿,心跳猛的加快,硬是脱光了上身在满屋顶的雪花上翻来覆去的,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可他潜意识里知道,那个吻几乎费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

    他也知道,低妆睡得很熟。

    低妆睡得一向很毫无顾忌,以前刚认识他的时候就曾说他像猪一样。在没睡醒之前,就算敲锣打鼓也休想吵醒他。

    锦儿不禁喟叹。

    他落魄的走进了破庙里,在那个忙不迭的吻之后,故作正儿八经的样子,添了些柴火。又迫不及待的去看低妆现在的样子。

    他还是轻闭着双眼,被精心雕刻的五官在月色里朦胧。

    锦儿继而苦笑,略显失望。

    靠近低妆身边,他堆了几堆稻草,双手交叉的扶着脑后勺,躺在了稻草上。看着低妆自在的睡相,不禁自嘲起来:“主人,我可以爱你吗?”

    此刻,锦儿多么希望低妆能发现些什么,可低妆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的性子却又让锦儿失望之极。

    外面,已是寒冬。

    冰天雪地,北风呼呼。

    这一年,他们只是两个小魔头。

    这一夜,他不懂自己的一个小举动,或许会让某人开心,或难过,或激动,或伤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一起,是不是就不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