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这么没用……”气馁的话说完,他还是要一个人面临现在的困境,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被灌木丛中带刺的植物刮伤了好几处,他爬起来后也顾不上疼,先继续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摘了一大把果子,往嘴巴里塞了很多之后又把裤兜里也装满了。
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杂草,那只黑白相间的动物又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一头扎进灌木丛中。
“什么东西啊?浣熊?狸猫?獾吗?”江河抓了抓头发,还探身往灌木中看了看,隐约中他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叹息,不禁张望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帮助过他的人又出现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江河这时候感觉到了古怪的地方,那人是一直跟着自己的还是完全巧合呢?
“你怎么又回来了?”江河的问话那人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招手示意江河跟着他走。江河奇怪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
那人既不回头也不回答,江河看着他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其实有点矛盾,他们刚刚接触过,能确定这人是有实体的,但他无声无息的,给人的神秘诡异感还是很强烈的。江河又不太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个好人了。
人不会在相同的地方跌倒两次,可是江河好像对那灌木丛情有独钟,他因为怀疑不敢上前,看那人迈步,他也忘了身后是什么朝后边退去。
这次摔得更惨,灌木下还有个深坑,他跌进去连眼镜都找不到了。
摸索了半天,最后人被拉起来,他眼睁睁看着那人帮他找到眼镜,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接住了。
“谢谢你。”看他对自己似乎真的没有恶意,江河一边跟着他走,一边问,“你也是南星村的吗?你叫什么?”
他老是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江河开始觉得他会不会是个哑巴,也担心自己多嘴会招致对方的厌烦,便不再问话了。
一路上沉默无声,只见月亮爬上了山顶,爬上了树梢,江河连惊叹路途居然这么远的力气都没剩多少了,哈欠止不住地打,为了提神,他一直在吃兜里的野果。也问过身边那人要不要吃,只是依旧没得到回应。
走着走着,那人忽然站住不走了。
江河奇怪地看着他,他却指着前面的路让江河自己过去。想起上一次也是在树林里见到他但是没在村子里碰到过,还有他那怪异的长相,江河似乎理解了。他问:“是不是快到了?你不方便去村里吗?没事的,你可以去我那里坐坐,我就住在河边,附近没多少人。”
见他摇头,江河也没有强求,只说:“那好吧,谢谢你今天帮我,我叫江河,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河边找我,门口有月季花和绣球花的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那人走后不久,江河独自走了一会儿就见到一束束手电光在树林间若隐若现,他快跑了起来,果然遇到了前来寻找他的村民。
杨立行冲在最前面,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抓着江河的手臂对他说:“等下你一定要告诉所有人是我找到你的哦。”说罢不由分说背起江河。
第54章 葛青
杨立行把江河背回南星村时他已经睡着了,见他狼狈不堪不堪的样子张槐不忍心把他叫醒,给他洗干净又处理了一下身体上的伤口就放床上去了。
可能是睡得比平时早,江河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醒了,他一动旁边的人就也跟着动了,不过是拿着毛巾给他擦脸和嘴,看张槐样子有点像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江河想问他干嘛要这样,但是他感觉他的嘴巴完全不受控制,或者说是他整张脸都毫无感觉,他说不出话来,心里一时惊恐无比,难道是说他睡觉姿势不对把脸睡瘫了吗?
才过去了一会儿,张槐就给他擦了两次嘴,并且有点无奈地说:“小河,我觉得你可能智齿发炎了。”
智齿发炎而已又不是智障,为什么要用那么同情的眼光看着自己?
张槐继续说:“我在你口袋里发现你没吃完的野果,那种野果具有微量的麻痹神经的毒素,但你可能吃了太多,中毒比较严重。现在你半边脸已经肿了,没有听见你叫痛,就是一晚上口水不断,你不再继续睡的话我马上去做早饭,一会儿去医院。”
江河咿咿呀呀说不出一段完整的话,不是智齿发炎吗?怎么又中毒了?他现在说不出话到底是因为智齿发炎还是中毒?摸摸自己的脸感觉好像确实不太对称,他自己以前是没有智齿发炎的经历,但他见过大学室友脸肿得像猪头的样子,还曾经疼得一晚上睡不着觉,如果他真的在这种情况下发炎他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的话,那他感觉自己还挺幸运的。只不过不知道那种神经毒素是不是只是暂时性的,他不想在智齿好了之后依旧是一个面瘫……
张槐面色凝重,倒是听懂了,一边安慰江河会好的,一边又给他擦了口水。他这副完全像是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偏瘫病人的模样令江河心里的泪哗啦啦奔流不止。
“究竟发生了什么?”去医院的车上,张槐给江河准备了纸笔,看样子是打算就这样跟他交流。
被一众动物和人嘲笑了一早上,江河也看开了,在纸上写下了他昨天的经历。他现在脑子也十分清醒,写完后还加上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那个小女孩是来找我报仇的,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第一次来南星村的时候碰到的蛇和鸟打架吧,那条蛇吞了山神石,但是被我和那鸟硬生生给弄出来了,小女孩就是那条蛇,她来找我报仇顺便想抢山神石!”
张槐看完了事情经过,眉头紧拧,问道:“她要抢山神石,黄衫为什么没有出来阻止?”
江河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还没有来的及书写,比如说小女孩为什么没有直接咬死他,而是把他扔到树上让一群蛇看着,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他,很可能是元气大伤,一时啃不动也消化不了,或者是想让他自己饿死在树上,毕竟黄衫说过只有他死了别人才能拿到山神石……张槐的问题一下把他问住了,是啊,黄衫怎么会任由一切就那样发生了?他不怕别的妖怪拿到山神石了吗?
回忆起遇到黄衫后的点点滴滴,那妖怪真真假假一直让人琢磨不透,他曾经说过想看蛇和鸟斗得你死我活然后他来一个黄雀在后,对那叫凤凰的鸟极为不屑,甚至连同为山神的黑鱼都没有敬畏感,江河说他是在保护山神石,他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黄衫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住在江河对面,除了他自己心里清楚,否则谁也不敢保证能猜测的准确。
“可能那妖怪在睡午觉没察觉到。”江河这样在纸上写着,其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黄大仙那回事。
即使江河在昨天呆在树上下不来面对着一群他最害怕的蛇时,他也没有设想过自己真正有危险的情况,就算没有那个奇怪的人帮助,他也有信心自己能回到村子里,大不了就是多等等,张槐总会找到他。
他越来越淡定,可能也是生活越来越安逸,那些潜在的危险,他觉得离自己遥不可及。
然而张槐显得忧心忡忡,还在纠结黄衫的问题:“如果他是保护山神石的,但是蛇能吞下山神石,他也不敢直接和蛇正面交锋,那他不一定比蛇厉害,他现在察觉不到也就是保护不了山神石,等蛇再找来时,你怎么办?”
他没有用“蛇精”或者“蛇妖”来形容,过于玄幻的词语会令他感到无形中的危险比想象中要复杂而且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并没有多大的反抗能力。
不管小女孩是一条蛇还是一个鬼,能第一次从村子里带走他就能有第二次,这一次他能幸运,下次下下次呢?
“不会有那么多意外吧?一年多也才只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精怪修炼也不容易。”
“但愿。”
到医院检查之后,智齿正处于炎症期不能拔,开了一些消炎药,江河问张槐为什么不问医生有没有治脸瘫的方法,张槐又告诉了他一遍他那种毒素不会造成永久伤害,随着人体自身的新陈代谢会慢慢消解。
“你知道的真多。”江河在纸上写到,并且又画了一个点赞的表情。
离开医院回村子,在村口看到有人聚集在一辆三轮车前买豆腐。张槐问江河想不想吃,江河摇头:“看起来太老了,全都是渣渣,我喜欢吃嫩的,以前上班时下公交车的地方有个小推车卖的铁板豆腐超级好吃。”
本来是因为他智齿发炎想让他吃点容易咀嚼的,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嘴巴张开和咬东西肯定还是不方便。
江河在吃的方面有时很随意,有时又很挑剔,还记吃不记打。
当他们回家后看到门口满满一篮子红黄蓝紫颜色鲜艳漂亮可口的野果时,江河的口水一下就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
不知道谁放在他家门口的,家里的大小动物都没有注意到是否有人经过。新鲜藤条编的篮子,李子杨梅野桑葚等等还有很多果子江河以前都没见过,但这不影响江河认为它们很好吃!
他的眼神张槐一看便知什么意思,摇头对他说:“你现在要少吃刺激性的东西。”
“水果,很清淡啊,还富含维生素……”
“你忘了你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了吗?”
“智齿发炎又不是因为吃东西吃的,是本来就长歪了容易发炎。”
张槐把他手里的本子和笔连带着那一篮子野果一起没收,江河没法说话,捂住脸怨念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翻出手机给张槐发信息:“我又没说要吃,都不知道是谁的。”
张槐从厨房出来,问他:“以后还吃吗?”
江河点头,然后张槐把他的手机也收走了。
江河觉得他很反常,莫名其妙的,就是以后好了也不能吃了吗?
之后两天的饮食都清淡无比,张槐还自己泡了黄豆用豆浆机做了豆腐,有时候是豆腐脑,撒点葱花肉末,刚开始吃确实觉得又嫩又滑,一天三顿的吃谁都会腻。往常江河不怎么吃辣最近老是盯着冰箱里的剁椒流口水,他是不吃辣椒,但他无比想念张槐做鱼时放了糖醋和剁椒之后酸酸辣辣的美味,嘴巴淡,心情也因为吃不到想吃的而有点焦躁。
也可能是野果的毒素慢慢消减,而牙疼的后作用开始明显,江河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说是一点就炸,张槐安抚了他几次他都视而不见,后来太忙顾不上他,他又开始自己胡思乱想。
他觉得张槐故意疏远他,热恋期的胶着不复存在,他很快就要对自己失去耐心,否则晚上睡觉也不会不再抱着他。大概人在疼痛或者病中情绪会自然而然地低落甚至抑郁,又不想让情况继续恶化,又不肯主动迈出那一步。
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已经能讲话了,因这莫名其妙的不良情绪,江河却不太想开口讲话。
不久前上完最后一节美术课学生们就开始备战期末考,也就是他早早的就放了暑假。六月底天气越来越热,雪球叫嚷着温度到了三十度就要买空调,不然它就钻进冰箱里不出来。
肖沫儒来看江河,正见江河要把雪球往冰箱里塞,问了原因,他道:“今年好像是比往年都热,雨也下得少,雪貂不耐热,可是直接放冰箱你冰箱门关还是不关?”
江河就是故意做做样子没打算真让雪球住冰箱,他把雪球放开,无声对它说:“去找黄衫,他那里凉快。”雪球貌似懂了,一溜烟从两人跟前消失不见。
肖沫儒笑而不语,站了几分钟就要去学校。江河在院子里面听见他在门口喊:“小江老师,是哪个学生给你送了果篮吗?怎么放门口就跑?难道是逃课见我在里面被吓得?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吧。”
江河狐疑地走出门,肖沫儒已经将果篮提了起来,一边说:“还挺沉,摘这篮子东西得花不少时间吧。”
还是那种青藤编的篮子,里面的野果新鲜亮丽甚是好看。
“我也不知道。”他走到肖沫儒跟前,看到果篮里最上面的果子忽然动了,然后又动了一下,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刚要接过来,肖沫儒突然将篮子扔了出去。
“别碰!”
果篮没有被扔出很远,散落了一地的野果,从翻倒的果篮中爬出几十条拇指粗细的蛇,据肖沫儒的经验来看,其中有一条还是剧毒蛇。
“难怪沉甸甸的……”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安静呆在一旁等那些蛇自愿离去后才舒了一口气。
“都是蛇……”江河早已经惊吓得跳上门槛,要不是顾及肖沫儒的辈分,他现在大概是在肖沫儒背上。
“这一定不是哪个学生干的,他们不会这么捉弄你。”肖沫儒看起来还算淡定,分析道,“劲松下个月才会回来,也不可能是他。”
他这样一说,江河又忍不住想笑,心说肖劲松那个二百五看来以前没少干坏事,否则肖沫儒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惊魂未定地从门槛上下来,不禁开始思索,这次的果篮和上次的不会是同一个人送来的吧?上次的那些也不知道张槐怎么处理的……有蛇的话是不是和那个小女孩有关系?
事实上,的确有关联,因为下午江河去河边写生时,那小女孩站在远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他。江河发现了那小女孩,收了东西就准备跑,那女孩面露讥笑的神色,几步上前就拦住了他。
“你跑什么呀?你跑得了吗?”女孩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河,“葛青就是心软,明明山神石在你身上一点用处也没有,凭什么不许我再吓唬你?我不,我就不!我偏要吓死你!”
说罢,女孩便要变身,谁知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皎姨!”
但是女孩还是变身成蛇,身子立起来比江河高非常多,恐吓地张了张血盆大口,成功把江河吓出一身冷汗。
“江河别怕!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