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诗雨的一番话很有道理,秋海棠也知道多半是如此,只是之前难免自责,如今王诗雨将事情分析出来,她也释然了,点头道:“嗯。我们还是想如何把清洛救出来比较好。”
“不知道夏玉彪将清洛抓到了什么地方,怎么救人?而且,我还必须先去方绍杰居住的将军府,找到文家小姐。”莫翰哲提到清洛,便不由自主想到了清洛留给他的那封信和信上的那段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你怎么知道文家小姐在将军府?是清洛告诉你?”王诗雨惊讶的挑眉。
“嗯,她说文家小姐被她哥哥抓去了。”莫翰哲点头道。
“她,果然是知道的。还是骗不了她,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秋海棠低头浅浅一笑,眼底依旧幽深,却不似以往的那般伤心蚀骨,而是多了一分淡然和理解。
王诗雨侧头瞧向秋海棠,眼神温柔。她走到秋海棠身畔,轻轻的握住了她微凉手心,柔声道:“关于你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谁也骗不了我。”
秋海棠感受到王诗雨手心微热的温度,回转眼眸,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那笑颜宛若梨花般清雅动人,王诗雨瞬间被这笑容摄了心魂,望着那抹笑容久久移不开目光。
莫翰哲瞧见两人含笑相望的情景,心中一惊,他张了张口,话却咽在喉,半天开不了口。末了,他垂下头,喃喃道:“你们,你们……”话到了嘴边,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
莫翰哲低声喃喃惊醒了对望的倆人,秋海棠脸色一红,便要抽出手来。奈何王诗雨似乎知道她会如此,手握得紧紧,秋海棠轻轻的力道自然挣脱不了。
“翰哲,我之前说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个让我幸福的人,便是她,秋海棠。我喜欢她。”王诗雨挺直了背脊,目光坦然的望向莫翰哲。
“你,喜欢她?”莫翰哲挑了挑眉头,低声问道,道不清心底是何等的感受。或许当清洛坦言她爱上了文家小姐的时候,他对这样的情感便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尽管无法认同,可当她瞧见王诗雨那清澈无暇的眼眸,他便说不出更多的话。
“我喜欢她。比当初喜欢你更喜欢。如果说当初的我喜欢你是青涩的爱恋,如今便是开出花蕾的,发自内心的喜欢。”王诗雨偏头瞧了瞧秋海棠,眼睛露出暖暖的笑意。
“你真的长大了,诗雨。希望你可以幸福。”沉默片刻,莫翰哲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望向王诗雨的眼眸多了几分暖意。
“你,不会厌恶我们?”王诗雨愣了愣,她以为莫翰哲即使不会反对什么,也会劝她放下这样的情感,没想到他竟然会祝福她。
“人的情感没有对错。喜欢便是喜欢了,怎么还分得清是因为男女?以前的我还是未曾看清明白,直到不久前清洛她……她告诉我她喜欢上了文家小姐。那时我才恍然,其实还有一种情感是超越了所有,纯粹而干净。”莫翰哲轻声道来,一番话说出来,他觉得心似乎也随这些话而放松了许多,一直纠结不散的那最后一点心结也在这瞬间放了下来。
“佛说:众生平等。情感也当如是。”莫翰哲心中忽的明亮起来,那盘旋在心底久久不能化去的幽暗消失殆尽,他抬起头来,朗声道。“我以前真是糊涂。阿弥陀佛!”
“你,悟道了”秋海棠听得莫翰哲的话,瞧见他眉头舒展,眼神明亮而清澈与之前截然不同,忍不住开口问道。
“要感谢诗雨的一番话。”莫翰哲点头轻声道,心底是坦荡的放松。
“恭喜你了。”两人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又停顿了下来。秋海棠和王诗雨对望一眼,倆人相视一笑,或许这就是佛说的缘分吧。
禅房的空气似乎轻松了几分,可当想到被夏玉彪抓走的清洛,三人又不由得叹息。
“我和诗雨来的时候瞧见了夏玉彪,没敢进来,不过他走的时候,我和诗雨担心清洛的下落,便悄悄尾随其后,发现她被关在了西北的城外的一家人的院子里,府外挂了两个灯笼,门匾写着李府两个字。”秋海棠想起了她们来的目的,是想看莫翰哲有没有办法去救清洛。
“李府?是不是门外还有两个汉白玉的大狮子的李府?”莫翰哲皱眉问道,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地方其实是莫府的产业,李家的那人是莫府的表房亲戚家。
“是的,你知道那里?”秋海棠闻言一喜,眼底升起一丝期望。
“嗯。李府的公子以前和我有过往来。说起来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莫翰哲回忆起往事,也不由得感叹缘分二字。两年前他随管家出门学生意,结果偶遇李家公子李元被奸商所骗,闹了官司,差点送命。他和管家一番明察暗访找到了证据,还了他一个清白,两人也因此而结识,有了交情。
“你是不是有办法?”秋海棠瞧见莫翰哲的松了口气的摸样,悬着的心似乎有了着落。
“夏玉彪在,我不能出面。我给你们书信一封,你们找机会,要当面交给李家公子李元,这样他必定不会推脱。”莫翰哲沉思片刻道。
“你不和我们去?”王诗雨问道。
“我要去将军府,我担心文家小姐。你们救到人,我们在将军府汇合,如何?”莫翰哲问道。
“就这样吧。”秋海棠也点头道,毕竟她也担心文家小姐,如果两边分头行事,就不怕耽误了时间。
“等我片刻,我写书信。”莫翰哲说罢便找来笔墨。研墨,提笔,片刻书信便写好。将书信交给秋海棠和王诗雨后,他又想了想,转身从禅房的书架旁找出一把钥匙,交给秋海棠道:“寺院的大门我不打算开了,这是旁边的小侧门的钥匙,以前是厨房买菜的僧人用的。如果事情有什么意外,又联系不上,你们就回寺院来等我。我在将军府没瞧见你们,便回寺院来。”
“嗯。”收下钥匙,秋海棠和王诗雨点头道。
“我先去将军府打探消息,你们看天色晚点去李府,行动会方便点。如果我没有记错,李元喜欢喝晚茶,傍晚时分你在府外,多半可以拦到人。”莫翰哲交代完后,简单收拾下东西,便匆匆离开。
走出寺院,莫翰哲抬眼,才发现时间过得很快,竟然已经晌午了。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厚厚的云层,空气潮湿而阴冷,似乎又要下雪了。
湿云厚重悄无声,禅院门第悟禅道。
前尘往事似梦里,销尽人间多情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伤心语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傍晚时分稀稀疏疏的落下,细碎的雪花洒落地面,把将军府门前的两颗梧桐树装染得分外清冷。零落的枝桠随风摇摆,似乎也不堪忍受严寒的凄苦。
绕过将军府的正门,可以眺望到白色的小洋楼。洋楼上二楼的菱花格子的窗户半开着,米色碎花的纱帘随风飘舞,米色和窗外的白色雪花交相辉映,为即将到来的黑夜涂抹不一样的色彩。
天色渐暗,二楼的窗户里点燃了灯火,借着火光,菱花格子里透出一女子的身影,长发齐腰,腰肢纤细仿佛弱柳迎风,可偏偏是这样纤细的身子却挺得笔,虽瞧不清相貌,仍然让人心底生出莫名的情绪,捉摸不定。
一阵凤过,吹动纱帘,卷起雪花飘入,衣袂在风中荡漾,那娇弱的身子却恍若未觉,只这样笔直的站立,像是入定般,清冷而孤傲,宛如雪地里的绽放的寒梅,灼灼其华,却不敢逼视。
莫翰哲站在将军府楼下不远处,他的目光停留在那菱花格子的人影上。只是这样一个影子,他便移不开眼睛,那样的耀眼,即使万千人海中,他也可以毫无意外的将她与别个人区别开来。
“文书娴。”莫翰哲低声喃喃。这样的模糊的人影与很久前那个在马车上为了救清洛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起。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在马车上端坐的女子,颠簸的马车让他一个男子都有些吃不住,可文书娴一个弱女子却是一直挺直了背脊,那样的坚韧和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心惊且心生佩服。
须臾间,他又想起了日间清洛走出禅房时的身影,也是如此挺直,清冷。何其相似的两人?
“或许,正是如此相似的两人才会彼此吸引。”莫翰哲低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清澈而明净。
收回飘散的思绪,莫翰哲低头沉思。
如何才能进入将军府?望着不远处来回巡逻的士兵,他的眼神犹豫不定。正当他迟疑的时候,他忽然在身后闻到了女子的香味,还未转身,淡淡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莫二少,如果你想救文家小姐,就按照我交代的去办。明日早上,我可以保证你可以带走你想要的人。”
莫翰哲一愣,身体片刻僵硬,待要回转身体,却听到淡淡的女音传来。
“不要回头。你若回头,我之前所说的救人,就作废了。”温婉的声音不紧不慢,却使得莫翰哲停止要回转身的动作。
莫翰哲停止了动作,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压低声音道:“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你要带文家小姐离开上海,永远不得踏入上海半步。并且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清洛。如果你能做到,我们就成交。否则,即使花再多时间,你也靠近不了将军府半步。”
“你和清洛是什么关系?为何提出如此奇怪的理由?”莫翰哲沉默片刻问道。既然此人知道清洛,是否代表她知道些什么?关于清洛和文家小姐。
似乎是知道莫翰哲的犹豫,身后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应该是受清洛所托前来的吧。清洛和文家小姐之间有解不开的结。如果文家小姐知道救他的人是受清洛所托,她是不会离开将军府的。况且,我想清洛应该也不想让文家小姐知道此事与她有关吧。”
“你,知道她们的事情?”莫翰哲掩饰不住眼底的惊讶,他以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并了解。
“我,认识清洛。所以,从某种角度讲,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想要帮清洛。”轻声的叹息的传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而心生感慨。
答应,还是不答应?莫翰哲犹豫不决。他想起了清洛给他留的那封信,信中也叮嘱不要让文家小姐知道。不答应,救不了人。答应,虽可完成清洛的属托,可却无法告知清洛文家小姐的下落,从某种意义将,他便是背弃了清洛的信任。
“怎么,不肯?你是怕清洛恨你拆散两人?”
恨?莫翰哲低头苦笑,他早已经看得明白,不再痴迷清洛。他只是怕愧对清洛的信任。即使没有儿女情感,他也将清洛视为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他珍惜这样的信任,害怕失去。
“机会只有一次。你要想好。不然,文家小姐最后会如何,我也不能知道了。”淡然的声音似乎在叙述再平静不过的事情,可莫翰哲却从中听到了寒意。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然的了悟,他无愧于天地,何必介意被误解?况且人命大于天,即使清洛有一天知道缘由,她也必定不会责怪他的做法。想通这一点,莫翰哲便不再犹豫,点头道:“好。我答应。”
“你以清洛的性命起誓,带着文家小姐离开上海,永不回来。且今日之事不告诉任何人,否则施清洛不得好死。”女子的声音淡淡,却字字惊心。
莫翰哲只觉得背心一凉,那透骨的寒意似乎比那在空气中飞舞的白色雪花还要寒凉,将他的心仿佛要冻结一般,这个人竟然知道,他将清洛看得远比自己重要。
也罢,如果他能将文家小姐救出,之后的事情,就看清洛和文家小姐的缘分了。他,能为清洛所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咬咬牙,他心中一横,闭上眼,一字一句道:“我莫翰哲以清洛的性命起誓,带着文家小姐离开上海,永不回来。且今日之事不告诉任何人,否则施清洛不得好死。”
“好,不愧是莫家少爷,到是有几分敢作敢当的性格。你拿着我给你的纸条,去隔壁大街的林记糕点,便会有人将东西交给你。到时候你看了便会明白。”
话语刚落,莫翰哲手中便塞入了一张纸条。女子的声音在那之后再没有想起,他轻轻回转身体,暗沉的夜色笼罩下,除了偏偏飞舞的雪花,便什么都瞧不见。
他握着纸条呆立了片刻,抬头再望了一眼二楼菱花格子里倒影的人影,抿了抿嘴角,深吸口气,朝着巷子的尽头走去。
将军府,二楼。
文书娴站立在窗口,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飞舞的雪花上。小楼的墙角有一株红梅,如今虽是寒冬又风雪交加,可那红色的花蕾却似乎开的更加艳丽,艳红色的花蕾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耀眼。
文书娴不记得她来到将军府有对久的日子了,从方绍杰的管家来之后,她每日喝下药水,她的记忆似乎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晰起来。
方绍杰依旧每日会来,只是从那次知道她中毒之后,态度变了许多。他每个傍晚时分前来,来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个人。不再对她进行折磨,而是静静的坐在房间中的软榻上闭目休息。
偶尔他也会睁开眼睛静静的瞧着文书娴,俊朗的面容变化莫在灯影下看不真切。他的眼神除了阴郁的气息,还包含了许多她看不透的,或许她也未曾真的想要真切的看透他。那眼神中有太多的东西,多到她无法去思考这些究竟是什么。
每当他这样凝视她,她便转过目光,眺望起窗外。窗外的天空是黑色,可偏偏是这样的夜色里,有着她渴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