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人流混杂,三教九流都有,何泰反而显得不起眼。他住的老房子从外面看起来又旧又破,更是没有贼去打他的主意。
大隐隐于市,况且何泰的相貌也普通得很,一副老实人模样,身上的衣服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谁也想不到他曾经当过警察,更想不到他如今是一个地下组织的“清洁工”。
清洁工,顾名思义,自然是负责清洁地方的工人。而何泰这样的“清洁工”,则是负责清理现场和死尸,以及处决“垃圾”——叛徒。
谭元朗到了何泰楼下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饭点已过,小巷开始热闹起来,流动摊子渐渐摆了出来,来来往往的人也渐渐多了。谭元朗拉低了鸭舌帽的帽檐,悄悄进了楼道。
一拉开何泰家门前的铁门,谭元朗就觉手上的受力有些不对,仔细看去,一条细线连入屋内。很好,屋内人已经知道谭元朗的到来了。
谭元朗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敲门说道:“何泰,是我,谭元朗。”
楼下的叫卖声,说话声嘈杂混乱,谁会在意谭元朗的声音呢?此时楼道上也没有人,要么在屋子里看电视,要么,在楼下游荡。
谭元朗却依稀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谭元朗一边敲门,一边说道:“你大可以现在开枪打死我,可你要怎么向朗夫人交代?自己想想清楚。”屋内仍旧没有声响。
谭元朗推了推门,门没锁。他便大胆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目是干净得过头的客厅,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谭元朗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脑后一声“别动”,后脑勺上顶住了冰凉的枪口。
谭元朗笑道:“何泰,我们也算老相识,你何必这么见外呢?”
何泰却不理会谭元朗的刻意寒暄,一手在谭元朗身上摸索,确认他身上干净没有武器,这才问道:“你来干嘛?”
谭元朗斜起嘴角,漫不经心地说道:“想麻烦你,帮我找南情。”何泰仍旧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没空。”
谭元朗渐渐咧开嘴角,爽快地说道:“好。”
何泰却是被弄糊涂了,一愣之下,谭元朗已经转过身,枪口指在了他的脑门上。
“我要走了,再见。”谭元朗说罢,便朝门口走去,丝毫不理会何泰手中的枪。
何泰警惕地目送他到了门口,不想他又转过身来,说道:“哦,对了,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我猜可能是你的。”说着,右手向上一扔,一样闪着金属光泽的小物件飞上空中,何泰抬头就是一枪,忽然料到这是陷阱,再回过神,谭元朗已经近在眼前。
何泰只觉手腕上一痛,鲜血如注,□□便脱手掉了下去,他左手去接,却不及谭元朗手快,已握在手里,指向何泰。何泰右手来抢,想要来一招空手夺枪,可谭元朗却不给他机会,隔开他的右手,冲他的小腿就是一枪。
何泰腿上一痛,跪倒在地,索性再来一招扫荡腿。他曾习过武,身手本就不差,此时被谭元朗占尽先机,却仍不认输。谭元朗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着了道,轻身一跃躲过,何泰却有了喘息之机,左手探到餐桌底下,再收回来,手上便又是一把枪,冲着谭元朗就是一枪。
谭元朗可没那么容易中枪,往前一扑躲过,手上一样东西飞出,正中何泰的左手手背。枪支再次脱手,被谭元朗一脚踢开。何泰顾不上双手受伤,拿下左手手上的飞刀,就向谭元朗身上戳来。谭元朗躲闪不及,着了他的道,却也不急,从靴子里取出一把短刀,格住何泰的刀子,另一手化刀重重劈在何泰的手肘之间。
纵然何泰硬汉一个,也忍不住喊出声来。
谭元朗却没心情理会他的狼嚎,直接一拳将他打晕了,再把他提起来,扔在椅子上,拔过电话线将他捆了个严实。谭元朗这才低头检查了下自己,还算完整,有几处刀伤,倒没什么要紧。
谭元朗将何泰的手本别绑在椅子的扶手上,又当头浇了何泰一桶水,将他弄醒,这才问道:“你把姜南情弄到哪里去了?”
何泰冷哼一声,不理他。
谭元朗笑了笑,说道:“听说何泰你原来外号‘神枪’?”
何泰别过头,看也不看他。
“咚——”谭元朗找了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何泰的右手五指上。
“啊——”何泰脱口大叫,又被谭元朗找了一块抹布堵住,喊也喊不出,满头冷汗豆大一般地滚下来。
“‘神枪’成了左撇子了。”谭元朗仍旧微笑着,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一个笑话。“我再问一遍,你把姜南情弄到哪里去了?”
何泰恨恨地瞪着谭元朗,只怕心里已经在酝酿着今日之后的复仇计划了吧。
谭元朗没心情和他周旋,索性掏出小刀,将何泰的左手大拇指连根削了下来。“现在,‘神枪’这个称号,彻底成为历史了。”
何泰遭此虐待,已是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的汗已经湿透了衣服。
“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吗?我还没用别的呢。”谭元朗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听说你跑的也很快,组织里的短跑记录是你创造的,是不是?”谭元朗打量了他中枪的右腿,笑道:“反正你已经是瘸子了,不如我把你的左脚也废了吧?”
何泰眼中眼里逐渐浮现出一丝恐惧,这个在他面前微笑着的男人,简直如地狱的恶鬼一般。
“怎么,怕了?你不是向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吗?”谭元朗俯身捏住何泰的肩膀,让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把姜南情弄到哪里去了?”
何泰翻了一个白眼,不再看他。谭元朗直起身,将枪口对准了何泰的膝盖,冷冷地说道:“你打了他哪里?这里吗?”子弹穿透了何泰的膝盖,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洞。“还是这里?”谭元朗指向何泰的右肩胛骨,又是一枪,血流如注。左肩胛骨也不能幸免。
短短几秒钟,何泰从被汗湿透,变成了被血水湿透,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谭元朗拿走了何泰口里的抹布,何泰喘着粗气,突然笑了起来。谭元朗皱着眉头看着他,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下,下,下地狱去吧!”说罢他放声大笑起来。
最后一声枪响,子弹在何泰的眉心留下一个灼烧后的小洞,何泰的神情还停留在大笑时,此时却显得无比狰狞。谭元朗收了枪,在何泰的家里一阵翻找,可这个人简直像是有极度洁癖,竟然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给他留下。
谭元朗不信他的家里没有一点和他的任务有关的线索,又是好一通翻找,终于在他的一本剪报集里,算是找到了一点线索。
这个人还是个收集癖,他的剪报集里贴满了他做的案子的报道,当然这些案子都已是无头公案。只除了一张。
这张并不是什么罪案报道,而是关于绿水精神病院的。这是绿水精神病院现任院长谷利人和长生药业的几位董事在医院门口的合影,为什么会有何泰?虽然他只是在大门边上留下了一个侧影,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谭元朗赶紧打电话给阿钟。
阿钟接起电话就抱怨:“喂,谭元朗,你干了什么好事?你把我的电子邮箱卖给了谁?你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小子有多烦!到现在为止都快给我发了上百条邮件了,害得我只能把那个邮箱报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东西是连着那个邮箱的,现在又要重新换过……”
谭元朗真的没心思听他抱怨,赶紧打断他的话:“你帮我查下绿水精神病院和长生药业,现在!”
“什么?”阿钟嘴巴大得像是要掉下来,手指却自动搜索了绿水精神病院和长生药业,“喂,你这样老是对我呼来喝去的,我是你兄弟,不是你小弟啊!还有,你刚刚和何泰在一起?”
“他死了,我杀的。”谭元朗淡然地回答。
阿钟惊得要跳起来,谭元朗这是要背叛组织吗?
“你查到没?”谭元朗催道。
“查到了,这个医院和这个药业看起来毫无关系,可是……”阿钟此时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他们的董事会里,分别都有一个人,是朗夫人的左膀右臂。”
果然如此!
谭元朗渐渐明了,心却不住地往下沉。
“元朗,你没事吧?”阿钟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她是……难道南情的死跟她有关系?”
“多谢你,阿钟。”谭元朗说罢,便挂了电话。
“喂,喂,谭元朗?”阿钟连问了几声,可电话那头只传来“嘟——嘟——”的忙音。
阿钟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电脑上闪烁着红点,显示着谭元朗正在离开何泰家。
“把这段记录删掉。”MILLION的声音突然从阿钟的头上方传来,把阿钟吓了一跳。阿钟抬头见是MILLION本人,慌忙应道:“是是是。”
“不许对任何人说,明白吗?”MILLION低眸看了阿钟一眼,这眼神看得阿钟心里一凉,赶紧应下。
MILLION点了点头算是赞许,便离开了技术部。
此时正是美国时间早上5点,技术部空无一人,只有阿钟在。
MILLION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系统显示他有一封邮件未读。MILLION打开一看,是谭元朗虐杀何泰的视频。每个“清洁工”的屋子里都装有隐秘的摄像头,只有“清洁工”本人才能开启或关闭,录制所发生的事件,最后,如果“清洁工”在指定时间内没有成功关闭,视频会立刻发送给总部负责人,也就是MILLION。
MILLION看完了谭元朗杀死何泰的全过程,沉吟了一会,移动鼠标,落在了“删除”的图标上,轻轻一点。
谭元朗迅速找到了进入绿水精神病院的方法——化装成清洁公司的司机。可惜他仍旧不凑巧,与姜南情擦肩而过。
接下去怎么办?谭元朗一边开着车,一边思索着,姜南情此刻会怎么办?
按照往常姜南情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谭元朗。谭元朗望了望自己的手机,手机正安静地躺在他身侧。
突然手机震动起来。
谭元朗浑身一震。身边的前辈看了看他的手机,问道:“你手机震了,你不接啊?”
谭元朗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心中数到第六下,手机的震动便停止了。谭元朗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开车不接电话。”
“这么奇怪……”前辈嘀咕着,可谭元朗已顾不得他了。此刻他嘴角正不自然地抽搐着,若是前辈在一旁看到,估计会以为他犯了羊癫疯吧。
他只是在努力不让自己或哭或笑出来罢了。
方才电话震动了六下,显示的是公共电话的号码,这是姜南情和他约定好的信号:要顺着公共电话,去找对方!
☆、第九章
9、
深夜,冰凉的铁门隔断了饱满月光,落在地上,变成一个又一个的方块,仿佛此时少年的内心,被隔断成千万片。
他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最后要他来承担?
姜南情双手抱膝缩在角落里,头也埋进了腿间,浑身在轻轻颤抖着。
他什么也没有做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