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的鱼尾猛地拍地，所激发出来的反作用力让他抓住机会一下子把索隆反身按到地上。顾不得被拽下来的几根被他保养得当的金发，山治绻紧眉，握着拳头就往索隆的脸上招呼。
他一边揍着那张硬朗英俊的脸，一边咬牙切齿地把所有已知的脏话拽出脑袋。
“你他妈白痴啊！”
这是那声惊走了无数条深海鱼的属于深蛟鳞人鱼的索隆的怒吼。
迷糊地眨眼，罗试图歪过脑袋看看自己所处环境，却发现全身疲软地仅提供给他喘息说话的力气，这时候罗才迟钝地想起来那些在克洛克戴尔手里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
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罗疲惫地拉下眼皮阖起眼睛，平稳的呼吸急促了些。他觉得人类真是个残忍的物种，即便他是深海中以玩弄猎物和残暴性格而出名的墨尾喋人鱼，他都远远不及人类阴暗手段的百分之一。
头脑还是混混沌沌地存在大片空白，罗再次睁开眼睛，同时发现眼球也干涩的很。
“醒了？你身体里的安非他明和巴比妥酸盐含量过高，恐怕你还要睡上一阵子。”低沉的男音响在旁侧，罗艰难地移动眼球试图捕捉那道陌生声音的主人，高度脱力的身体却无法满足他的愿望。
心里填满了惶惶不安，罗缓缓拧紧眉，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和不认识的人呆在一起。
“咦？罗醒了？！正好我——啪！”
早已熟悉的跌倒声和呻吟声在此正巧响起，罗身体里所有的不安瞬间被镇压下来，他不经意地扯开嘴角露了一个舒心的表情，慢慢阖起愈发沉重的眼皮。
柯拉……先生。
彻底清醒之后罗和他的救命恩人红发香克斯单独聊过一会，这位早年在里世界征战而损失了一条臂膀的男人依旧拥有新一辈无法企及的霸气和精明，老谋深算这个词语安在他身上罗都觉得是低估了他。
“可能你很好奇我为什么会救你。”拉过椅子坐在床边，香克斯开门见山毫不遮掩。
“我的确很好奇，不过我更好奇你们因为什么才把我从堂吉诃德中请·出来。”咬重了请的字音，罗看着香克斯，唇线微弯。他隐约能感觉到接下来的谈话有多重要，可惜他们两个都不是那种能轻易严肃起来的人。
“我认为我们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据我所知你正在着手计划从堂吉诃德跑出来不是吗？否则也不会用柯拉松来做你转移视线的工具。罗，对你的恩人难道你连句感谢都不愿意表达吗？”
香克斯爽朗的笑了一声，对于罗不满的态度毫不在意。他蹭了下鼻子拿右腿搭在左腿上在椅子里形成一个为老不尊的姿态。毫无霸主应有的气质。
对于这个早年在里世界混迹，后又隐退成为里世界和表世界链接枢纽的男人，罗一点也不陌生，多弗朗明哥和堂吉诃德其他家族成员经常会和他提到。所以现在看到香克斯邋里邋遢的打扮和随心所欲的坐姿，罗不免有点黑线。
“我想我不需要感谢了，红发当家的。”香克斯的名头或许能唬住大多数里世界的成员，可罗偏偏不在那大部分之间，他饶有兴致的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拉长音调咬着音回答，“你们不正是想要我做事吗？顶多算是场交易，没必要把自己说得有多善良大度。”
“这刚多长时间？你的人语学的倒是出色，比起那个小家伙来说简直要好上太多了。”被揭穿的香克斯只是点头一笑，面上一点不显尴尬。
“火——艾斯？你见过艾斯了？他现在在哪？”显然对于自己的同伴罗表现得更加感兴趣，他正式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香克斯身上，手里一直攥着的白绒毛单被也在他掌心松了些。
“艾斯你完全不必担心，他的饲养者对他很……友善。”故意在形容词前面停顿了一下，香克斯在没有看到想象中罗的紧张脸色后满意地勾起嘴角，墨色眸底载满了欣赏，“不过我说的小家伙不是艾斯，艾斯比起他来说也是好多了，虽然他们兄弟俩都是一个性子。”
瞳孔骤然收缩，罗倏地攥紧了手里的被子，在心里暗骂了声蠢货后抿紧了嘴唇。这他妈兄弟俩在海底就从来不知道给他们省心，没那个脑子还不受约束四处瞎转，现在好了，被人类抓起来了吧！两个混蛋！
“红发当家的，你的威胁也不过如此而已。”惊讶只持续了一瞬，紧接着罗便露出那种满不在乎的表情。虽然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对这两个白痴视而不见。
“不不不，别把我们想的那么坏，我们不是在威胁你。具体情况可以等你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再讨论，不过现在时间不多了，你不打算回海底报个平安吗？”
捕捉到罗轻微而又迅速敛起的怒气，香克斯急忙出声安抚道。他可不想因为这点不足挂齿的误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在心里飞快梳理了所得信息，罗看向香克斯的眼神明显温和了许多。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罗至少可以肯定两点。一、香克斯对他们都是无害的，他大可放心。二、香克斯或者他身后更大的Boss，需要他为他们做事。
而后面这一点让罗能更加安心一些，对于狡猾的人类而言，交易远远比所谓的情谊更让他信得过。
“我下午就出发，大概一天后返回，具体事情我们到时候再讨论。”迅速定下了结论，罗朝门的方向扬了扬下颌，“红发当家的，我就不送了。”
第一次被下逐客令的香克斯摸了摸鼻子，耸肩做了一个无所谓的动作，二话不说起身就离开了房间。
几乎是香克斯前脚刚离开房间，后脚柯拉松就端着一个托盘进了屋子。听到声响抬头的罗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阻止柯拉松的自残行为，就看见块头高大的男人脚下一滑，后脑重重撞在了门板上。
托盘里的蔬菜粥晃了晃，被柯拉松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
“罗，开饭了！”
看柯拉松即便是摔到也不忘保护碗里的食物，罗别过头微勾起唇角，同时从鼻腔里发出一道好听的冷哼。
“你是白痴吗。”
第五章
墨尾喋人鱼的速度是海里公认的第一，然而罗还是没有躲过山治砸在他脸上的重拳。山治一拳将罗打出了五米开外，而后紧接着摆尾游近，对着罗的鼻子毫不犹豫又是一拳。
“你他妈没死在外面真是可惜了！”俊美的金发人鱼嘴里咬着一根海荨麻，态度优雅地骂道：“我为这个世界上没能减少一个混蛋而感到十分的伤心。”
完全依靠身体趋利避害的本能才堪堪躲过山治向他鼻子砸来的拳头，罗揉着没逃过厄运的侧脸，抽了口冷气。
“山治当家的，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
“别打岔，特拉法尔加，我告诉你，趁我现在心情好赶快过来乖乖让我打几拳，否则——”山治话音在这里一顿，湛蓝的眼睛里像是淬了冰尽显压迫，“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相处几十年很少看见山治真正发脾气的样子，这个心思细腻过分的家伙通常都只是嘴上骂骂咧咧，其实根本没怎么装在心里。可现在的山治往那里一戳就是一座冰山。
还保持着捂嘴角的罗不着痕迹地呼出一口气，转化成几颗泡泡从他头顶上飘走。他现在真应该感谢是在陆地上是养好了伤才回来的，否则可禁不住山治的泄愤。
“罗君？”娜美刚来到集合地就看见了罗一副被揍得凄惨的模样，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这身伤是谁的杰作。视线转移到罪魁祸首的身上，金发男人早不知道把气愤的情绪抛到了哪里，此时正扭着鱼尾在她身边和她打招呼。
罗看到这一幕嘴角一抽，紧接着就因为扯动伤口而痛嘶出声。他怎么早没有想到要把娜美当家的搬过来做救兵呢？不过被打了一顿也好，否则这股气要是被山治憋在心里只会让事情愈演愈烈。
“首先要告诉大家的是时间不多了，上次出去是因为火拳当家的曾经的猜测，然而现在我要说的是，即便那个猜测没有真实性，人鱼也即将迎来一个非常大的灾难。”视线严肃地梭巡在每张脸上，罗语调一顿，灰色的眼底拧着一股暗流，“我们小看了人类的贪婪，他们正着手计划攻占海洋，而这个计划被他们冠名为‘人鱼计划’。”
“计划具体内容我就不一一细说了，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近百年来人类已经捕捉了几十条人鱼用做实验。实验内容是将人类转化为人鱼，也就是所谓的逆进化，而且实验已经趋近成熟。不过你们不必担心，火拳当家的和路飞当家的此时都很安全。”
山治拧着眉与身侧的索隆对视了一眼，他毫不怀疑罗话里的真实性，没有谁更比他了解这个性格严谨的好友了。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他绝不会胡说。
“那你的意思是——”咬着海荨麻的力度微微加大了些，山治对上罗的眼睛，语调缓慢地问道。
“我必须再回去一趟，不仅是为了调查人鱼计划和解决问题，也是为了确保火拳当家的他们的安全。”即便之前刚被揍完，可现在罗依旧毫不犹豫地把他接下来的行程告诉山治。这次他既然愿意让山治揍他一顿，就没打算再用溜的方式。
“我和你一起——”
“不行。”一口否定了山治的话，罗在对方发怒之前先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把它放在山治眼前，“海底需要你和索隆当家的，你们要帮我做点事。”
解决完海底的问题刚好过了一天，罗安排好每条人鱼的工作后便转身向他与香克斯约定的会合地点游去。他们说好了，今天香克斯会回答他所有想知道的问题。
然而等到出了海面罗才知道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刚露出水面就被十几把枪抵住脑袋并不是件美妙的事情。罗嘲讽地扫了周围一圈，露出一个冷笑。只要他还在海里，这几把枪对他来说毫无威胁。
“呋呋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小鬼。”
熟悉的声音从人墙后涌来，犹如一根冰凉的丝线紧攫住罗的心脏。罗倏地一僵，嘴角轻讽的弧度下垂紧抿，亮灰色的虹膜一闪而逝的警惕。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分开众人走到罗面前，多弗朗明哥蹲下身子饶有兴趣地透过墨镜直视罗的双眼，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这刚分开几天？就让你已经分不清谁才是你的主人了是吗？”
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音节都没吐出来，罗咬紧牙齿满目的忿气。明明多弗朗明哥的手段比起克洛克戴尔要温柔的多，但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让罗无法反抗的气场。就仿佛他们真的签订了主仆协议，多弗朗明哥的一个笑容就足够让他警觉颤抖。
“过来，罗，我不想当众和你算账。”多弗朗明哥的音调很有特点，低沉喑哑的嗓音纠缠着属于男人的磁性，它们通过空气介质快速传播到罗的耳畔，犹如野兽般的残暴和血腥让罗下意识地后撤了几步。
“红发当家的呢。”既然多弗朗明哥在这里，那肯定意味着他与香克斯已经发生了冲突，罗有点不可置信，他根本无法相信堂吉诃德有这个实力与里世界元老级别的红发作对。
嘴角的笑意在罗的这句问话里彻底淡了下来，多弗朗明哥始终盯着罗的眼睛，在看到对方倔强的表情后嗤笑一声：“罗，你可真够勇敢的。”
说罢他站起身，不再看罗一眼地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房车：“带他回去。”
在多弗朗明哥的话音落下之后罗还没来得及做出一点反应，就捕捉到一声轻微的枪响。他眼神冷漠地扫过去，正巧撞上身着黑色风衣的维尔戈。
不好的预感瞬间窜上后脊，罗根本没时间闪避，就再次尝到了子弹钻进皮肉之间的痛苦。闷吭一声，罗软下身子沉向海底，却又无力愤懑地被人打捞上岸，最终被抱到多弗朗明哥的对面。
车门关上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将压抑浓缩到极致，填充在宽敞的后车厢里。罗扭曲着鱼尾瘫软在座位上，强撑着眼睛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呋呋呋，欢迎回家，罗。”
湿润压抑的空气盘旋升腾，在高空之上形成一片厚重的云雾，阳光被遮挡在其后，阴沉的天色从上至下把这片城市全部笼罩其中，凝聚的低气压让人险些喘不过气来。罗依靠着墙角才没有丢脸地瘫软在地板上，他自从被扔进房间后就没开口说过话，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办公桌后的多弗朗明哥。
而多弗朗明哥却连份余光都懒得施舍给他。
粉色的羽毛外套搭在紫檀架上，手中私人定制的昂贵钢笔在纸页翻动期间把名字签于其上。多弗朗明哥回到家族后就埋进那堆公文里，并且吩咐了无论是谁，无论是多重要的事情都不许打扰他。
这是家主的命令，而且无人敢于违抗。
所以在罗与多弗朗明哥僵持的五个小时里，房间安静地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页的悉索声响。
侧过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从蒙蒙细雨到倾盆暴雨只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窗外的世界被连绵的雨丝分割出无数片段，像是蒙了层霾一般的纱帐，连远一点的景象都看不清楚了。
“在看什么？”
多弗朗明哥的声音把罗从出神中拽了回来，他转过头把视线放回男人身上，却仍旧没有开口。很难得听到多弗朗明哥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讲话。从他们相遇的那天开始，多弗朗明哥的语调一直是玩味且恶劣的，无论是亲昵也好威胁也罢，都属于那种罗听了就会非常不爽的嗓音。
而现在多弗朗明哥卷着衬衣袖子，左手捻着文件右手握着钢笔，眼睛被墨镜遮挡着看不清楚，眉目间却满是认真和严谨。他音调有点低沉，却平静得很。他用轻淡的口吻向他询问，虽然仍然没有抬头。
这也是罗第一次看到多弗朗明哥办公时的样子。他在以前总是以为这个男人只懂得放肆和戏弄。
或许是他还不够了解多弗朗明哥。
一个偌大的产业在短短几年之内崛起并且在里世界盘踞一方，它的首领绝不是泛泛之辈。
“你的那些小手脚，说真的根本入不了我的眼。罗。”像是长辈训诫晚辈的口气，多弗朗明哥一边批阅着文件，同时开口笑道：“有些小麻烦我不愿意和你计较，相对于你给我带来的乐趣来说，我更愿意费点心思来宠着你，宠着你那些小叛逆和小聪明。包括你主动和我提起柯拉松这件事。罗，我不是笨蛋，你觉得你能把我玩弄于鼓掌那也是因为我还愿意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