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会。”
态度之理所当然让人非常有想胖揍他一顿的冲动。
然而多弗并不能归类于正常人,他看到预料中罗的这幅样子反而笑出了声,怪异的笑声从他喉咙里被挤出来,飘乎乎地传进罗的耳朵里。
“什么都不会——呋呋呋,那就做成菜吃吧。”
多弗的表情正经得让人无法认为他是在开玩笑,而事实上多弗的确说的是实话,罗就算本领再高但不能为己所用那还是个废物,虽然他不可能真的把罗做成一道菜,但他绝对会做出把罗摆上餐桌拍卖这样的事情出来。
罗自然知道多弗没有跟他开玩笑。
千万不要小看人鱼的直觉,虽然罗从来不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憋了口气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要死,一双带着类似黑眼圈的浓重阴影的眼睛牢牢盯着多弗,一脸要把他剥皮抽骨的仇恨表情。
不过最后妥协的还是罗。
毕竟谁的地盘谁做主,在陆地上罗根本没资本和多弗朗明哥叫板。
但罗从不让自己吃亏。
“我会什么你自己知道又废什么话来问。”恢复成懒洋洋的模样仰靠在铁栏杆上,罗把自己调整地更舒适一些,甩着尾巴开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都可以,如果事情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话。”
多弗稍稍眯紧了眼,他没因为罗的出言不逊而恼怒,实际上一个优秀的领导者需要足够的气量。多弗的视线仍旧放在罗的身上,他没开口说话,只是扬扬下巴示意罗说下去。
“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必须满足我所有对于人类的研究欲。”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多弗,“还有让我每天至少四个小时呆在水里。”
“研究欲?”只关注了前半句话的多弗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词儿,他兴味地咀嚼着这个词汇,笑容拉得更大,“举个例子。”
“比如猎食和交配。”罗用手指肚摩挲着自己光滑的鳞片,说的无比正经。
对于人鱼来讲,他们对于交配的态度和大多数动物差不多,仅仅是为了繁衍后代,而欲望则被他们降至最低。然而对于人类来讲,罗的话未免有些过于直白。
不过幸好罗面对的是多弗朗明哥,一个根本不把伦理道德放在眼里的男人。
“人类很少会亲自猎食,所以这点估计你是看不到的。不过交配——”多弗把这个词拉长了尾音,在嘴里暧昧地嚼了一遍,嘴角的笑带着看不透的深意,“这个没问题。”
被多弗看的发毛,罗感觉似乎有哪里出了差错,可他认真回想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漏洞,于是虽然心底还是有些别扭,但他还是抬高了下巴回应了多弗。
“成交。”他顿了顿,像是有点难以启齿般地开口,“现在立刻给我准备一缸水。”
“你难道不认为应该适当恭敬一点吗?罗,我可不喜欢没礼貌的小孩子。”话虽这样说,但多弗还是堆了满脸的微笑,他似乎总是一副扯着笑的样子,看起来亲切近人,不过实际上笑意是否真的直达眼底估计就只有他本人和那副讨人厌的墨镜知道了。
罗对多弗的警告不以为然,他因为讨水而出现在脸上的不自然只闪现了一瞬,而后又恢复成平日慵懒的模样。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是上下属的关系,多弗当家的,我们只是在做一笔交易。”顿了顿,紧接着金属色的眼底透出一股凌厉的玩味,“我可不想对你言听计从。”
罗的话让多弗微微眯紧了眼,他小幅度地点点头,似是在赞同罗的观点,然而下一秒他就凑近了束缚着罗的铁笼子,粗大的手臂探过狭小的缝隙紧扣住罗的下颌,唇角依旧噙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说的很对,但是,你有的选择吗?小鬼。”
多弗威胁的目光直接穿过墨镜直射进罗的眼底,他蹲在那儿也可以用睥睨的角度,更何况他手中还捏着罗的下巴。这让罗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即将接受惩罚的小仆人。
不过面对多弗猛然间提起来的气势,罗可没有丢人地颤栗或是眼圈含泪,但他也没做什么反抗多弗的动作。这只雄性的力气他早在第一天就见识过了,要想把下颌扯出来估计脱层皮都是轻的。
他微仰着头认真地看向多弗,态度丝毫未变。
他就是那种,越被威胁越叛逆的性格。否则他们一族也不会被称为死亡杀手,他最讨厌被威胁的感觉,这会让他忍不住撕碎眼前的生物。
“呋呋,你的眼神很危险啊。”看到这样的罗,多弗反而笑起来。他松开手指用指节在罗的下颌处搔弄,就像是第一天他们初见面那样,“在说话之前记得把‘请求’两个字加上,否则我会生气的。”
被下颚不断游弋的手指晃得心烦,罗一把抓住多弗的手腕,把那只宽大有力的手掌拿开。不过他依旧把它握在手中,人类的体温较之人鱼要偏高很多,掌心不断传来的热度让罗有些舒适地眯了眯眼。
于是被‘伺候’到的罗心情也好了些。
“那么,还请·多弗当家的帮我准备一些水。”他特意咬重了请这个字,慵懒的微笑下是不明显的嘲讽。
对于罗满满的表面功夫多弗照收不误,他动了动手腕示意罗松手,起身将关了罗好几天的铁笼子打开。低头看着罗灵活地弯腰从笼门出来,淡淡地拉开嘴角。
“合作愉快,小东西。”
出了笼子的罗彻底无视了多弗的话,他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脸上是近几日来从未有过的放松。天知道被关在那种狭小的空间里是多折磨人鱼的事!好不容易获得自由的罗甩了甩尾巴,眼中满是惬意。
他的行为有些小孩子的稚嫩,然而他的年纪也确实般配他此时的做法。
尾巴击打在地面上飞溅起来的水花有很多都落到了多弗黑色的尖头皮鞋上,光洁的鞋面被细小的水珠缀得有点脏。不过多弗并不在意那些,罗顺从本意的身体行为让他饶有兴趣。
“走吧,你的水房间就在隔壁。”
多弗双手插兜向门口迈起步子,将罗略显兴奋的神情扔在脑后。他口中的水房间就是罗初来时所居住的水容器,那里的水平面积近千平米,虽然与海底无法相比,但总是比铁笼子要好上太多。
“多弗当家的。”罗杵在原地一动未动,他斜倚着铁笼子双手环胸,脸上扬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刚刚肆意舒展的人鱼不是他一样。
多弗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罗,那种小鬼独有的欠揍模样让他有些牙根痒痒。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小混蛋肯定又想出了什么坏点子,而他还无法拒绝。
“你难道以为我能自己过去吗?”罗微抬着下颌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斜挑的嘴角挂着的弧度玩味而挑衅,“你不打算抱我过去吗?多弗当家的?”
多弗明显怔了一下,他确实没考虑过罗在陆地上的行走能力,在他的印象中人鱼应该是一跳一跳地前进,虽然动作可笑但也不应该无法前行吧。他从上至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罗,抿紧的嘴唇彰显出他不怎么晴朗的心情。
“你在陆地上不能移动。”嘴里吐出的音节低沉,多弗敲了敲大腿外侧,满含深意地开口,“难道你们出了海面就是半残吗?”
“但在水里你就会知道什么是绝对压制。”罗紧了紧半眯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反驳。他对多弗朗明哥口中的嘲笑并不在乎,周身散发出强烈的自信,“多弗当家的,每个物种都有适合他的环境,在陆地上我的能力被限制在最低,但到了水里十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罗用食指在脖子上抹了一下,眼中迸射出来的倨傲让多弗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他喜欢这样神态高傲的小家伙,他有足够的耐心和兴趣将这种光芒或纳入势力或撕碎毁灭。总之,他愿意把时间用在调教他们身上。
“呋呋,我更加欣赏你了。小鬼。”多弗扯着残酷的笑,阴测测地走到罗身侧,他低头看着因斜睨自己而更显得意的那张脸,流淌在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这样的小东西要么为自己所用,发挥出他最大的作用,要么掰碎他的倔强,看他用现在玩味的眼睛哭泣。
那样一定会非常有意思。
用舌头细细舔了下嘴唇,多弗脸上阴沉的表情像是变脸一般撤去,换上同罗一样的慵懒神情。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他调侃着问道,大拇指轻佻地从罗的唇角蹭过去。
他喜欢看罗被堵得哑口无言被迫行动的样子,尤其是那双眼睛里不甘愤怒的目光他想想就觉得兴奋。
可是罗常常不如他愿。
就像此时。他以为罗会露出跳脚的怒气冲冲的表情,可这条小人鱼面不改色,甚至眼底的讽意都漫出来浸湿了瞳仁。这让他那双本就神采奕奕的眼睛更加漂亮。
“我何必求你,我总不能在这里为你工作。”罗说到这里顿了下,嘴唇扬起的角度似笑非笑,“还是说你的目的也不过如此。”
“你的棱角太锋利了,小鬼。”沉默了一阵儿,多弗低下头这样对罗说。他用手插进罗的头发里揉了揉,语调出乎罗意料地深沉,“你早晚有一天会在这上面摔一跤,然后才知道夹着尾巴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才不会。”刚刚成年的罗有着用不尽的活力和激情,他像是一块边角尖利的石头,带着满眼的笃定和骄傲,“那种活法我才不要。”
“呋呋呋。”并不肯定也不否定,多弗点点头露出一个充满深意的笑,一手穿过罗的腋下,一手捞住罗臀下的鱼尾,将他横抱在怀里。
这样一闹罗也生不出调侃多弗的心情了,他舒服地靠在多弗的怀里,侧过头去打量房间四周。
走去隔壁要穿过一道走廊,墙壁上名贵的油画和铺在地板上绣着金边的地毯都让罗无比感兴趣。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多弗当家的,你要在我的房间里生活吗?”
罗所居住的水容器是紧贴着墙壁的环形容器,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其余的地方皆是空旷,如果在空余地方安上起居用品是绰绰有余的。况且多弗的卧房虽然奢侈却极为精简,就算是完整地移进去也没有问题。
“嗯?”见惯了罗满身尖刺的样子,多弗对现在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还用这种柔软语调说话的罗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罗的双手安分地搭在小腹,尾巴垂在地上一晃一晃的,他的神情极为专注像是在研究什么东西,然而仔细观察又会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没看,一双眼睛甚至没有焦距。
“我想尽早了解完人类。”突然的安静让罗终于可以好好思考,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多弗朗明哥他的思想就会变得激进并且尖锐,他其实是个挺孤僻的人鱼,虽然挑衅这项功能是他从祖宗那里遗传过来的——
而且他确实应该早点回去,海里的情况他一概不知晓,同山治对他的感情一样,他现在也很担心山治。
多弗眼底一闪而过的怒气罗并未发觉,他依旧侧着头等待多弗的答复。
嘴角慢慢咧开一道阴沉的弧度,多弗垂眸看了眼罗,脚下丝毫不顿。这条可爱的小人鱼以为了解完人类就能回到海里去了吗?他多弗朗明哥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好心。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多弗说话的口气依旧平和。
他抱着罗来到隔壁,眼神绕着水容器转了一圈后慢悠悠地开口:
“我住进来没问题。”他朝着房间角落的监控微微扬了扬下巴,眼底映着水面逐渐下降的景象,倏然扯开一个笑容,“那今天就从交齤配开始。”
罗的注意力全被很久不见的水吸引去了,听到多弗的话也只是点点头并未在意,所以他也就没有转头去看多弗的微笑。
凉薄性感的嘴唇正弯出邪恶玩味的弧度。
罗还是很庆幸多弗替他安排了人类语言的学习。早在被关进笼子里的那几天里他就已经向人要了书来读,具体内容都是围绕人类的基本生活,他们称交齤配为性齤爱,是属于隐私的一种。
杵着下巴坐在岩石的阴影处,罗的眼神透过玻璃投向那两具在床上缠绵的身躯,神情严肃认真。从他面上看不出丝毫的猥齤琐,仿佛他正坐在讲堂里听取一位资历高深的讲师授课,而不是在观摩一场赤齤裸激情的性齤爱。
玻璃容器里没有水,多弗本是为他在房间里准备了一张桌子,罗可以在那里把他认为必要的东西记录下来。不过罗拒绝了,他认为雌性胆量一般都较小,正面观察会让她们的动作姿态以及神情尴尬做作。
然而对于人类来讲过于‘单纯’的罗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淫齤荡这类词语的存在。交配在人鱼眼中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他们将交配定义为新生命的诞生,但他最近从人类这里学到了点不同的东西,比如性齤爱不完全是为了子嗣。
也正是因为这样罗才大胆地向多弗要求观察人类的交配。
他原本以为以多弗朗明哥这样高高在上的性格只会随意扔给他两个小角色观察,却没想到今天研究对象的主角之一就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