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的也没关系,是水就行。”叶修此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赶紧的。”
孙哲平无奈,只得另拿了个杯子,倒了杯凉水,给叶修递了过去。叶修只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来,接了杯子,就要往嘴边送。孙哲平见他光着手臂,就知道他没穿衣服,便稍稍别开了头。
“放下!”叶修刚要得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训喝。叶修条件反射的拿开杯子,就见到韩文清提着水壶,领着两个人,搬着澡盆,在帐门口看着他。
“我还没喝呢。”叶修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但又实在渴得厉害,便趁着韩文清转身吩咐把澡盆放下的侍者退出去的一瞬,偷偷舔了一口手中的凉水。等舔完抬起头,就发现自己被韩文清逮了个正着。看着韩文清瞪他,叶修挪开视线,悄悄把那杯水往后藏了藏,结果一个没拿好,手一哆嗦,整杯水都让他倒在了被子上。
韩文清两大步跨过来,手一伸,就要把叶修从被子里提溜出来。
“哎别!”叶修见他的动作,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扯紧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有人!哥还光着呢!”
韩文清这才发现帐子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哲平?你怎么在这儿?”
“他都能在这儿,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孙哲平拿一根手指头指了指叶修。
“我是说,这个时间你应该在校场练兵。”韩文清硬邦邦的说。
“我本来是在校场,听说你从路上捡了个美人回来,就过来看看。”孙哲平不屑的撇了叶修一眼,“结果却看到个不想见到的人。”
“不想见就赶紧出去,哥要洗澡!”叶修往外赶他。
“他这么说了。”韩文清自觉的给叶修撑场面。
“韩文清!你向着他?”孙哲平不忿,一拍桌子就要开骂。
“叫哥哥,没大没小。”叶修在一旁火上浇油。韩文清看了他一眼,纠正说:“应该叫王兄。”
“叶修你闭嘴洗澡,洗完把药攃上,衣服在床头的柜子里,自己找。哲平你跟我来。”韩文清放了几瓶药在桌子上。带头出了帐子。孙哲平气冲冲的跟了出去。
两个人离开后,叶修坐在床上,呆呆的愣了好一阵子。
“怎么回事?”孙哲平跟着韩文清往校场走。
“我也不知道。”韩文清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他自己说是被仇人伤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没问他。”
“韩文清,”孙哲平快走一步,转到韩文清的身前挡住了他,略显认真的盯住他的眼睛,“你最好问清楚。”
“我不想逼他。”韩文清绕开孙哲平继续往前走,“他想说了自然会说。”
“韩文清你就护着他吧。”孙哲平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换了你,你也这样。”韩文清没有停步,边走边撂下一句。
孙哲平摸着刀柄上的字,低下头,思考了一瞬,眼神复杂了起来。喃喃自语道:“也许吧。”
等他抬起头,韩文清已经走出去了好远。他看着韩文清的背影,疑惑着,这个人的心到底有多硬?这样寂寞的感情,为什么能如此炙热的燃烧到现在,还烧不裂,燃不尽?
他跑了几步,赶上了韩文清,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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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02
“老韩我警告你啊,你别逼我。”叶修一边挣扎一边往墙边躲。
韩文清站在榻边,一只腿跪在榻上,皱着眉头扯叶修的胳膊。
“过来!”“就不过去!”
“你给我过来把药喝了。”韩文清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把叶修往这边拽。“谁让你不好好洗澡。洗到一半睡过去,着凉了能怪我?”
“我不喝。”叶修往回扯胳膊,“我告诉你韩文清,哥是个有骨气的人,说不喝就不喝。疼疼疼,你扯着我伤口了。”
韩文清松了松力道。叶修趁机把胳膊扯了回去。
“你喝不喝?”韩文清站直了身子,“再不喝我就灌了。”
“反正你打不过我。”叶修小声嘟囔。
“你想不想试试?”韩文清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韩文清叹了口气,走到桌子旁,把药放在了上面,道:“随便你吧,我知道你有内功,这种小病喝不喝药都一样,这个对你身体有好处,想喝就喝,不想喝就倒掉。今天你在这边好好休息,我去别人那里挤一挤。”
叶修蜷着腿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看他。
韩文清见他不做声,攥了攥拳头,一甩袖,大步走了出去。
进了孙哲平的营帐,韩文清脱了外袍。不容拒绝的说:“今天我睡你这儿。”
孙哲平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起身走近,帮韩文清脱衣服。“怎么?人家不要你的好心?我早说你就是白忙活,忙了两个时辰,最后还不是让人家给倒掉?还不如端来给我喝。”他帮韩文清把外袍挂起来,揶揄道。
韩文清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喝你个头!药也是乱喝的?”
“我刚把被子捂热,便宜你了。”两人并排躺下,孙哲平给韩文清另拿了个枕头。
“韩文清,你有没有想过放弃?”躺了一会儿,孙哲平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没想过。”韩文清闭着眼睛,把孙哲平拽着他头发玩的手拿开,“想也没用,放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帐外韩文清的近侍高声通禀,说是有要事求见。韩文清顺手摘下孙哲平的披风披上,出了内间。
“怎么回事?”韩文清看着跪在面前的侍兵。
“二王子,刚刚您帐中的那个人跑了出去,与守夜的卫兵说他有急事,抢了他们一匹马,跑出去了。我们十几个人拦他,没拦住。副官已经派了一队人跟了上去。您说他若出了任何事都要禀报,所以……请二王子责罚。”
“啪——”韩文清一掌劈烂了手边的桌子。这个叶修,从来都不让人省心!“把我的马备好。我亲自去追!”说完,匆匆进了内室。
“又跑了?”孙哲平坐在床上,看着韩文清急急忙忙的穿衣服,“你的衣服披风不都在你那儿?穿我的吧。”
韩文清开了孙哲平的柜子,也不看样式,扯出来就往身上套。
“哎哎!不准穿那个!那是我好不容易从中原托人带过来的!那件也不行!!”孙哲平看着韩文清粗暴的拉扯他的衣服,心疼的直嚷嚷。
韩文清把那两件衣服团了团,劈头盖脸的就朝孙哲平扔了过去,“闭嘴!我大匈皇室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孙哲平把脸上的衣服扒拉下来叠好。
“……”韩文清沉默了。他这个表弟的父王是当年的右屠耆王韩文衍,单于的异母兄弟,前大阏氏的长子,自己的亲叔叔。
当时大哥年幼,还未封王。韩文衍趁着单于正在前线与大夏交兵,率领在后镇守王城的母族须卜氏和本部的部众起兵叛乱,意图逼杀太子,自立为单于。
左谷蠡王韩文奴护着太子,领兵镇压,却在乱军之中被冷箭射死。两军僵持在皇城之中。得报赶来的单于带着一身的血迹将叛军绞杀殆尽,获胜之后得到了的却是韩文奴的死讯。伤心欲绝的单于怒急攻心,一刀斩了前大阏氏和韩文衍,又几乎将韩文衍一脉屠了个干干净净。只有两岁的韩哲平在身边侍女的掩护下逃了出去。不料侍女被追兵放箭射中,带箭逃了不久,死在半路。韩哲平被一个中原人士捡到,随了那人的姓,改姓为孙。
孙哲平幼年一直在中原江湖游荡,吃了不少的苦,十五岁回到王室之后,与他年龄相近的韩文清尽可能的在各种方面补偿他。但单于到底还是忌讳他,便让长公主认他做了义子,孙哲平从自己的堂弟变成了表弟。每次提起前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总是不佳。毕竟隔了杀父之仇,灭族之恨。即便自己与孙哲平私下的关系再好,韩文清也不相信孙哲平会放弃复仇。
“我走了,你先睡吧。回来之后我就不过来了。”韩文清穿好了衣服,披上了孙哲平的披风,跟他打了个招呼。
孙哲平应了一声,躺了回去。
这边韩文清顺着还未消失的马蹄印迹一路追奔,走着走着就发现这是白天捡到叶修的那条路。
风雪未停,头顶的云却压得不低。虽然是野外,没有一点的灯火和星光,但幸好有满地的白雪将四周映得发亮。韩文清没追多久,就看到了前方那伙跟着叶修的小队。他将马腹一夹,跑了上去。
队中负责放哨的哨兵远远的就看见了他,吩咐队伍小心,众人放慢速度,警备起来。待韩文清走进,认出是他,才放下戒心,在马上行礼。
“往哪个方向去了?”韩文清问领头的一人。
领头那人伸手一指,韩文清在马上站起身来,向那边望了望,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影,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这才伏下来,纵马朝那边赶去。
没走到一半,就看到叶修骑着马朝这边不慌不忙的小跑过来。手上拿了把长柄的武器,像是长矛。韩文清记起叶修就是使矛的,他那杆矛是武林盟主的信物,名为却邪。难不成这大半夜的出来,是来找这个?
等叶修走进了,韩文清才认出他手上是什么东西。
韩文清后悔了。他宁愿自己没认出来,宁愿自己不知情,他恨自己的记忆为何如此清晰,他甚至后悔自己追着叶修跑了出来。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有多么在乎!韩文清紧咬着牙,喉咙里哽的难受。舌根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胸口疼的他想将那颗死不了的心掏出来捏碎,也好过这样用钝刀子一刀一刀的折磨。
叶修手上是那个人的千机伞。
叶修看着韩文清追出来,眉目间透出几丝开心。但等到走进了,看清了韩文清的打扮,叶修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了。他现在真想就这么一伞戳上去,结果了韩文清。
“你就不能明天再来吗?”韩文清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
“韩文清你现在最好别说话。”叶修的声音也危险的可怖,“我怕我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不想死就别过来。”
“你想杀我?”韩文清冷笑一声,“我还想现在就一刀宰了你呢。你凭什么要杀我?”
“凭什么?”叶修彻底怒了,把伞往地上一插,借着力就向韩文清上盘踢去,“我他妈半夜跑出来还挡不住你去胡搞!你说我凭什么!”
韩文清被骂的满头雾水,他格开叶修的腿,使了个鹰踏,翻下马就攻出一拳,“我他妈什么时候胡搞了?你还不是大半夜出来找老情人的东西!”
叶修听了这话,直将三神气出了七窍,“韩文清你他妈还狡辩!”他闪过韩文清的拳头,一个肘击就袭向了韩文清的前胸,“那你说你在哪儿换的衣服?!”
韩文清听了这话,撤开一步,胸口的郁结去了大半,无奈道:“你胡说什么呢?!这是哲平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