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信件,骆夕颜独坐凭栏,却见那顾清扬此刻正缓缓而来。无奈的看着,思绪良久之后骆夕颜起身便想要行礼。可顾清扬却似毫不在意一般,立刻上前扶着骆夕颜笑道:“夕颜,你我夫妻,这些繁文缛节还是免了吧,我,咳咳……”
多说几句便会咳嗽,顾清扬抱歉的看着眼前的妻子,轻柔的握住她的手道:“对不起,夕颜,我这身子,你受委屈了……”抱歉的言语让骆夕颜的心没由来的一颤,她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却不想那顾清扬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骆小王爷来信,说是你父王病重,你打算何时回去看望,要不要我陪你?”
是呀,父王病重,自己自是该回去看望的。可让他作陪,她却是不愿意的。叶潇羽,他在少钧哥哥身边,要是他看到了自己的夫君,他会在意吗?不愿去面对那既定的事实,骆夕颜还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看似平静的说道:“不必了,你身子不好,这舟车劳顿,我怕……”
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推辞,顾清扬微微一笑却是心中了然。伸手轻轻拂去骆夕颜脸颊上的发丝,一把将妻子拦在怀中。顾清扬这才温柔的说道:“夕颜,你嫁过来也有段时日了,我虽心知你的委屈,却什么也没对你说,可我要你知道,我爱你,自小时候你我在骆族便是……”
在骆族?是呀,小时候,顾清扬随着他的父王前来之时,自己和他便在那御花园中有过一面之缘。可他,就是因为那个而爱自己吗?心中一阵愧疚,骆夕颜无奈的看着远处的灯火,也轻轻的将手抚上丈夫的背脊,缓缓说道:“我知道,我懂……”
明知是安慰却还甘之如饴,明知是不爱却还执着于此。顾清扬是如此,远在骆族的骆纤尘又何尝不是呢……
宠溺的抚上女儿柔软的发丝,骆纤尘看了看扮做太监的岑莫。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愧疚之意。岑莫,此人明明是迦罗族人,却为了自己付出那么多。如此至交好友,他却只能辜负了……
“谢谢,咳咳,岑莫,能看看孩子,我就很开心了。你,你快,快走吧,秦成既然,既然会对我下毒,那,那也定不会饶过你和这,这孩子的。小庆这,这孩子会带你和孩子从密道离开,你快……咳咳……”又是一阵咳嗽,但却充满了对好友和孩子的担忧。看着如此可怜的好友,不知为何岑莫心中竟升起了万分的不舍……
一把握起骆纤尘的手,岑莫仿若毫不在意时间一般,第一次鼓足勇气对骆纤尘说道:“跟我走,纤尘,秦成这么些年对你做的已经足够你偿还欠青幻族长的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骆太子那里,他是你的养子,更是你的侄子,他会保护你,他……”
一口气说了很多,可就在岑莫想要将骆纤尘抱起的时候,骆纤尘却还是固执的拉住了床沿。如此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说明了一切,岑莫颓然的跌坐在圆凳之上,看了看被放在一侧的女婴,这才无奈的苦笑道:“何苦呢,你这是何苦……”
不敢大声,岑莫的心却在大声喊叫,这一切骆纤尘又岂会不知呢。婴儿的声音窸窸窣窣,骆纤尘却努力的伸手拍打着婴儿的胸口,轻轻哄道:“乖,乖……”而伴随着父亲温柔的声音,孩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这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安抚起到了作用吧。
温馨的画面呀,可看着本该温馨的这一幕,岑莫却还是只能无奈的起身,带着愠怒对骆纤尘说道:“你不走,我也奈何不了你,可纤尘,你的身子是真的不能再拖了,那秦成对你下毒,实在过分,我不能不管!”
坚定的看着眼前的骆纤尘,岑莫作势便向安素殿外走去。可骆纤尘哪里会让他去找骆成呢,只得焦急的拖着病弱的身体上前,试图拉住他。病弱,可病弱如此,骆纤尘哪里有那力气呀,不过上前几步便一个趔趄跌倒在岑莫怀中……
吃惊的抱着骆纤尘,岑莫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但也许是出于医者的本能吧,岑莫还是将骆纤尘扶到一侧的圆凳之上为他诊起脉来……
诊脉之时咳嗽不断,可就在岑莫决定为骆纤尘推穴想让其好受一些的时候,安素殿的大门却不知何时被缓缓打开了……
烛火下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满身的戾气却也掩盖不住他那文人般的气质。是他!骆纤尘顺着岑莫的视线看去,却见那骆成此刻正满眼鄙夷的看着岑莫和自己那看似暧昧的动作……
床上的婴儿不合时宜的啼哭了起来,骆纤尘本能的想要上前去抱起自己的女儿,却不想那岑莫轻轻将他按下,快他一步抱起了那婴孩,轻轻摇晃道:“哦,哦,乖,乖,不哭,不哭……”
一副在骆成眼中看起来极为讽刺的画面,让骆成顿时怒火丛生。毫不怜惜的拉起缓缓起身的骆纤尘,骆成冷冷一笑,立刻对门外好奇的内侍们怒吼道:“都给我看好了,这就是你们的族长,□不堪的族长!!”
□?自己做了什么了,就被如此评价?不公平,不是吗?心中也是愤怒,骆纤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骆成的脸上。掌印其实并不深,毕竟骆纤尘早已病入膏肓,可这一巴掌对于骆成来说却是奇耻大辱。
用力搂住骆纤尘早已纤细的腰肢,骆成狠狠的捏住骆纤尘的下颚,语带讥讽的笑道:“怎么,骆族长,委身于我身下不够,还要勾搭其他人?”恶毒的话语让愤怒瞬间溢满心房,骆成一把将骆纤尘摔在地上,一个闪身便快速的捏住了正要为骆纤尘解围的岑莫…….
咽喉被用力的扼住,岑莫心中却气愤不已。这让他再也无法按捺,伸手便想要朝骆成一掌击去。可骆成是何人,自是能感到那来自高手的气息的。于是,一个闪身便轻易的躲过了岑莫的攻击……
内力浑厚,看来自己是真的小瞧这岑莫,迦罗族的叛徒,背叛叶青幻的叛徒,他和沈子卿一样都是背叛叶青幻的叛徒!!
固执的想着,骆成不禁怒火大盛,眼神也渐渐的变得凌厉起来。这,让殿外的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骆成武艺,众人早有耳闻,可如今见到还是让内侍们纷纷避之惟恐不及。不由得缩了一缩,内侍似是颇为默契的选择了回避。可他们的回避,却让骆纤尘鼓足了力气一个飞身朝岑莫扑了过去……
“嗯……”伴着一声闷哼,骆纤尘感到喉头一甜一口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可看着如此护着岑莫的骆纤尘那纤弱的背影,骆成却是莫名的难受。
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骆成一把便将骆纤尘从错愕不已的岑莫身上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可骆成哪里会知道,他这一看似平常的动作,却让骆纤尘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地上跌落下去……
没有料到骆纤尘早已昏迷,但骆成还是本能的搂住了骆纤尘的腰肢,惊愕的喊道:“骆纤尘……”一句轻唤,让一旁的岑莫回过神来却也心疼不已。无奈的看着早已昏迷的骆纤尘,岑莫却出奇平静的缓缓转身将早已啼哭许久的婴儿抱到了怀中……
缓缓略过将骆纤尘抱坐在圆凳上的骆成,岑莫轻轻一挥手便将安素殿的大门给关了起来。门吱呀的声音,让门外众人都是一惊,但却也都更加的静默。可就在这其中,一个名唤小庆的公公却是无奈的长叹起来……
将孩子递到骆成面前,看着骆成不解和诧异的表情,岑莫这才缓缓的说道:“本来,纤尘说孩子不能给你,因为你不会留她,可,可既然你已经误会了,秦大哥,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婴儿被岑莫抱在怀中,渐渐平静了下来。粉嫩的小脸有着和骆成肖似的眉眼,这让原本还陷在误会中的骆成心中不由得为之一颤。
骆纤尘,当初说要去微服私访,自己便猜出了其中深意,甚至还派人追杀过他。而那之后,骆纤尘回来并未带回什么孩子,自己还以为他是因为惧怕或是恨意将孩子给落掉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将孩子给生了出来,甚至还怕自己会对孩子不利,而将孩子交给了好友抚养。骆纤尘,你当真就那么爱我吗?
惊愕的看着,骆成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怀中的骆纤尘因为疼痛而颤抖,这才下意识的将骆纤尘抱的更紧……
“你,你到底是为什么,纤尘,我……”眼中不经意的心疼,让一侧的岑莫为之一震。秦成,他是爱骆纤尘的,他是爱的。骆纤尘终于守到了,终于守到了呢。可他的身体呢,那毒是海辉的断魂,难道是海辉还不愿放过他吗?
如今海辉就在骆子规那里,骆子规说过自己可以亲自去问他。那么,自己是不是该丢下骆纤尘先去质问海辉呢……
☆、棉里针,心机深似海
轻轻的直了直身子,可腰间的酸疼还是让叶潇羽微微蹙起眉来。昨夜,那不是梦吗?面具下,叶潇羽脸上写满不解,但心却还是疼了起来……
一场春梦了无痕,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骆纤尘,此人就快要死了,自己很快就可以看到骆子规痛苦的模样了,这不是很好吗?为何还要去为这等小事去纠结呢?要知道,如今,不管那夜是梦亦或是那将自己拥入怀中的确是那骆子规,这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将士操练的声音响彻这个军营,叶潇羽定了定心神这才仔细观察起那些将士。可他却不知,就在他出神之时骆子规却早已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清晨时分,岑莫的飞鸽传书说过,父王中了断魂之毒。而断魂,除了“海辉”并无他人持有。叶潇羽,你当真是百密一疏,亦或是你是故意而为之?
心中带着猜疑,骆子规却依旧平静的微笑着,让人不知他的真心。缓缓起身,骆子规忽然侧目,看着叶潇羽道:“海先生,您看这将士的武艺,我自是不太满意,就麻烦您了……”
一句听似平常的话语却让叶潇羽心思中不由得一沉,他到底在想什么?故意将那些将士交于自己操练,是想让他自己告诉众人,自己和迦罗族的关系吗?要知道,自己的内力源自于魅惑之术,若是那些将士中没有玉锦瑟倒也没什么。可骆子规,故意命玉锦瑟为左先锋,那也就是说自己必须展示出自己的武艺,方可继续留在这军营之中。
但若是展示出来,以玉锦瑟的性格他一定会对自己的身份产生好奇,甚至会揭露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自己做为迦罗族的族长继承人却弑杀迦罗族人,若以海辉师傅所言之迦罗族规,自己是要被施以极刑的,骆子规,他竟想要借迦罗族人杀死自己吗?
“小主人若是不想,海辉也不会勉强,毕竟迦罗族的族规过于狠辣……”海辉的话犹在耳边,这让叶潇羽的心中瞬间被愤恨与疼痛袭满,痛,便是再痛却只能故作平静的对骆子规点头,轻轻笑道:“将士作战讲究的是群力合作,行军讲究的更是排兵布阵之法。而这一点,海某可真是……”
借此推脱,但叶潇羽知道这么说是不足以让骆子规放弃的。于是转念一想,便又笑道:“海某一介江湖草莽,也不知如何行军,不过领兵冲锋,布阵制敌倒是可以的……”
好一个江湖草莽,骆子规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叶潇羽,思索了片刻,竟缓缓起身来到叶潇羽身侧,故意附在他耳畔说道:“那就请海先生先将断魂的解药交给子规,如何?”
断魂的解药?他的毒并不深,一般的大夫是不可能查得出的。而戚振玉,是他要自己下的毒,所以也不可能是为他。那么……难道有人已经告知了他骆纤尘中毒之事?那秀玉呢,为何她没有给自己来信呢?
心中疑惑渐起,但叶潇羽还是故作镇定的看着骆子规,片刻才颇为不解似得看着骆子规笑道:“断魂的解药?太子殿下,海某这断魂十年前就停止了研制,哪里来的解药呢?”
停止了研制,却留下了那药。眼前之人是叶潇羽,那真正的海辉,若钱越说的没错,那就有可能在一个多月前神秘失踪了。难道是那真正的海辉?不,绝不可能,那海辉所练习的武艺极为邪恶,就如那魅惑之术一般。
若说有不同之处,也不过是魅惑之术不会伤及输出内力之人,而他的武艺却会。叶潇羽内息均匀,若没有高手输入内力是绝不可能不走火入魔的,所以,海辉一定是为了叶潇羽而“失踪”的。
当初没有及时回到千诺便是为了查明自己需要知道的一切,如今自己也早已将海辉的一切了然于心。所以,只要与断魂有关,骆子规就更加能肯定是眼前的叶潇羽下了毒。父王,虽名为父子,但其实应该是自己的叔父,若是自己与他没有那些父子之情倒也没什么,可十几年的相处,又岂会没有感情呢。所以这一次,骆子规不否认他叶潇羽却是让他的心很不舒服……
两人就这么看似平静然则暗流涌动的看着对方,直到那袁慧儿一身戎装带着玄雷的将士从军营的另一侧走来,两人在结束了这样微妙的对峙……
“师姐,如今时候尚早,怎么就……”故作礼貌的起身相迎,骆子规眼带深意的瞥了瞥叶潇羽这才转首对那袁慧儿微微一笑。礼数周到,袁慧儿腰肢一扭便轻轻落座于骆子规的另一侧,这才满意的笑道:“想着两族将士还是一同训练,这不就来了,怎么?打扰到你和海先生了?”
一语双关,袁慧儿却毫不在意骆子规和叶潇羽眸中闪过的那一丝不悦,而是看着自己带来的将士颇为豪气的起身喝道:“两族合作,自当一同操练,如今便请诸位与我族战士对垒操练,不知骆太子和玉先锋以为如何?”
故意避开“海辉”,叶潇羽知道这女子是在忌讳自己。她在怕什么?怕自己做了那将军,会将她玄雷将士送去死吗?果然是小人之心……
不过,也好。她越是小心防备自己,就越会中自己的圈套。这,自己又何乐而不为呢?骆少钧,这女子将会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战利品,也会是我送给骆子规的一个大大的过失……
嘴角牵出一丝谦和的微笑,叶潇羽立刻起身对骆子规拱手作揖,听似恭敬的说道:“太子殿下,海某以为袁姑娘所言极是,两军对垒绝不是简单的操练可以模拟的,不如就让我与玉先锋一同带领骆族将士与玄雷将士来一次点到即止的对垒,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一石二鸟,一来可以显示自己部分武艺给众人看,二来还可以在近身之时,对那袁慧儿下毒。如此一来,骆少钧便只需要挂起战旗挑衅于这女子,相信以这女子的心性必定会亲自领兵,借此机会挫一挫骆少钧的锐气。
不过这女子一旦出战,毒素便会发作她也会因此而内力尽失。如此,骆少钧不但可以为自己报仇雪恨杀了这女子,更可以给予骆子规以重创,让他失去助力。
如此,如此只要骆纤尘一死,那骆子规便会被骆夕颜误会,说不定便如自己的计划那般,兵败如山倒。届时,他便可以亲自杀了他,为幻儿,也为自己报仇雪恨了。
叶潇羽在想什么,骆子规似乎都能猜出个七八分一般。不过,他却并不着急,因为他也很想顺着他的意思,借此机会教训一下他那不知身份的好师姐。至于夕颜,她愿意相助骆少钧就由着她好了。只不过,父王他……
轻轻合上窗户,秀玉心中惊惧却依旧镇定的看着床榻前的三人。岑莫,此人自己从未听潇羽公子说过,连师傅也未曾提起。若不是如此,自己又岂会百密一疏让小庆将此人带入安素殿呢……
心软,心软惹来的麻烦。秀玉不禁心中懊恼,自己怎么会对骆纤尘如此心软,自己怎么能给潇羽公子招来如此麻烦呢?轻轻的咬了咬嘴唇,秀玉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把心一横便案暗自决定道:“岑莫此人必须除掉……”
也许这就是女子的直觉吧,秀玉的决定无疑对叶潇羽的计划而言是极妙的。可对于骆纤尘和骆成却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情之一字,知之甚晚。骆成焦急的看着岑莫为骆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