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复照青苔上(BL)

分卷阅读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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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皇宫内共有八道正门,其中为生门的启定门最是重要,届时我带兵攻入城中,需有人替我守住这道门,若是败了,也不至于落得全军覆没。”

    口中虽然说得简单,但寂青苔知道,他这是把此战的成败的关键交到了他的手中,此门若是被攻破,必会落得个瓮中捉鳖的下场,到时候鱼死网破,最便宜的还是一直对大乾虎视眈眈的邻国。

    “嗯,我替你守。”

    “青苔”亭锦忆顿了顿,轻吻他的额头,“届时若是守不住,当以性命为重,勿要多想。”

    亭锦忆心中隐隐有不安,却不知这不安来自何处,又会在何处应验。

    他非是怕死,只是心中有放不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想不明白,唯知这件东西极其重要,可用一切来换。

    寂青苔轻轻一笑,语气带了些轻快,“我才十五岁,在这红尘之中还没逍遥够呢,可是怕死的很。到时候若真守不住了,自然会弃门而逃。到时候我再设法救你,正好疏狂一醉里还缺的跑堂的。”

    知他如此打趣,此事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亭锦忆信他,对于此事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忧。

    唯一担心的事,又道不清个所以然来,俯身轻咬他的唇瓣,一边低语:“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心慌,青苔,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准走,不准逃。”

    寂青苔身体一僵,继而浅笑,“我曾经只求一个圆满,如今求得,怎会不要。”

    “你要记得,你今日所说过的话。”

    “青苔一向一诺千金。”

    亭锦忆咬牙道:“你若是敢骗我,等我抓到你的时候,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寂青苔不免心口一寒,仍旧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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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疏狂一醉乃是元城最热闹的地方,舞姬歌女,温柔乡中不知有多少人醉生梦死,欢笑谄媚中又有多少人在逢场作戏。

    被风卷起的尘土迷了人的眼,蒙了人的心,磨了人的志。纵是身为下贱,却能把百炼钢化成绕指柔,就像是依凭着树木而生的藤蔓,不动声色中置你于死地。

    疏狂一醉正是靠此种手段而生的。

    寂青苔回到疏狂一醉,正当开门迎客的最好时段。不曾注意到门口的招牌下还有一人伫立良久,华服锦衣,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掺着贵气,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

    见着那抹红色身影往远处而来,正要往后门拐入,轻轻唤了一句,“青苔。”

    寂青苔脚步一滞,面带疑惑往传声处看去,遂而大惊,“太子殿下。”

    亭锦悭笑得无奈,“我说过,青苔可以直接唤我名字。”眼里是勉强的笑意,“若是,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寂青苔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站在原地,终于垂了眼唤道:“锦悭……”

    欣慰地勾唇,亭锦悭主动上前道:“今夜我不想回宫,想找个人说说话,青苔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我喝一杯?”

    眼里是缱绻的笑意,温柔清浅,一如他的人,如玉温润。

    寂青苔颔首,道:“好。”

    两人在不远处找了一家酒肆坐下,要了几坛寻常水酒,透过窗上的竹帘,正好可以看到疏狂一醉檐角上挂了一勾玄月,相伴几点残星,再好不过的意境。

    ☆、第六十七章

    拱手相拜,寂青苔开口,用的是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调子,“殿下国事繁忙,怎么有空出来?”

    亭锦悭转头从竹帘下遥望月色,语气里透出担忧。

    “宫中无此月色,亦无人相谈,便出来走走。”又轻叹一声,“况近日来父皇病重,久不见好,我甚是担忧,再加上朔州叛乱之事未平,不知牵惹了多少将士蠢蠢欲动,此时虽为平静,但更大的风浪还在酝酿之中。”

    寂青苔心中一紧,抬眼相望,又慢慢垂下,伸手拿过一旁的红漆碗替他倒酒。

    “殿下……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亭锦悭苦笑一声,目光清亮,低声说道:“太子之位,从小便有不少人觊觎窥探,我深知其中利害,不敢太过锋芒毕露,只求在这深宫之中得一立足之地。也知自己身居太子之位,势必会与人结怨,等争夺皇位之时,我会是最大的绊脚石,因此步步小心时时谋划。这些都并非为了皇位,是身在其位,不想窝囊死去所做的反抗。”

    拿起红漆酒碗一饮而尽,又觉不够痛快似地再给自己满上一碗。寂青苔看着酒水溢出碗沿,沿着木桌上的纹路滴在地上,地上早已汇聚一滩酒渍,倒映着不断扭曲变化的月亮。

    “这世间有多少东西,想要的,不想要的,哈哈……想要的大可花力气去追去要去抢,不想要的,却逃不开推不了舍不掉!”

    饮尽一碗,碗底重重搁在桌上,还未来得及喘气,又立刻替自己满上一碗。

    亭锦忆上瘾似的一碗接一碗灌自己,平日里的儒雅从容俱不存在。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此时捏紧拳头,恨不得倾泻胸中不满。

    寂青苔坐于他对面,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残月三星,竹帘外轻云浮动。

    “青苔……”酒碗翻到在桌上,酒液把桌子弄得更湿。亭锦悭自嘲一笑,用手轻抚额头,喘息着唤他名字。

    寂青苔手指动了动,听他继续说道:

    “青苔,那天我有幸见你梅下起舞,惊为天人。赤足薄衣,是怎样的能耐方可跳完一舞,钦佩有之,爱慕有之,心疼有之,遂将你讨到身边,惜你才华,望得你相助,其间皆是真情,并无半分作假。”

    羲和东殿里的那段日子,是他唯一一次用全部的真心去对一个人好,宠着惯着,放低身份,只为换他一笑,一颗真心。直到如今才明白过来,有的东西并不是努力就能圆满,更多的是求不得。

    不得而求,求而不得,往复循环……

    亭锦悭看寂青苔垂眼,见他面上多有愧疚之色,控制住想伸过去轻抚他额头的手,只是轻松笑道:“青苔无需觉得愧对于我,如今此种局面,你我虽为敌对,但我真心不悔当初之举。你喜欢他,我喜欢你,这些牵绊无关人力,只关人心,而人心,乃是最难琢磨控制的东西了。”

    顿了顿又道:“我不懂的是,青苔为何独独倾心于他?”

    寂青苔迟疑片刻,慢慢开口道:“我六岁时与他相遇,那时他待我极好……”

    努力勾了唇角,亭锦悭笑的有些苦涩,“原来,我是输在了以前……”

    看着眼前人姣好的眉眼,又闭了闭眼轻声叹道:“原来,你竟是个傻子……”

    说罢扶正了酒碗,站起身时微微晃了两晃。

    寂青苔也跟着起身,见他有要走的趋势,正要从怀里掏出银子付账,就见从门外进来一个仆人打扮的人放了银子在桌上。

    随后向亭锦悭弯腰示意。

    寂青苔转头,正好看见对面街角停了一顶轿子,几个仆人打扮的人守在旁边。

    亭锦悭回身,带了些遗憾道:“今日本欲与青苔畅聊一宿,只可惜……”习惯性地舒气微笑,“回去吧。”

    “好。”

    寂青苔点头,在喉咙里模模糊糊响了一句,“你要小心。”便转身往疏狂一醉走去。

    亭锦悭笑容淡去,望着那人欣长的背影,暗暗握紧了拳头。

    朿午二十六年,世王爷亭锦忆发兵夺权,上万人把皇城围个水泄不通,皇上久病多时,早已无法下榻,大小事务全凭太子打理。

    那日,寂青苔一袭白色广袖长衣,端端正正坐在启定门前,身后站着一位撑伞的绿衣少女。

    不似其他门前喊杀声响成一片,寂青苔的前面空无一人,有的,只是一盘下了一半的棋。

    绿衣少女长发垂到额前,霏霏小雨打湿的发尖,娇俏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表情,倒是容色极其艳丽,艳丽到有几分鬼气森森。

    寂青苔一颗白子落于棋盘上,再夹起另一颗黑子,落子前顿了顿,方才拍在棋盘上。

    “他们来了。”金石声伴着沉沉的嗓音响起,前方已传来马蹄奔腾之音,似有千军万马气势磅礴。

    果然来攻启定门的人数是最多的。

    绿衣女子撑伞的手指握紧,一动不动盯紧前方,蒙蒙细雨激起薄薄一层雾气。感觉到马蹄之声越来越近,却始终看不见人影。

    寂青苔再落一子,凤眼微抬向前方看去,眉头微锁,“大乾四十二个州县的人马,此刻怕是已经全部聚集在皇城之外了。”

    ☆、第六十八章

    绿衣女子把伞微微举高一点,“楼主在担忧什么?”

    “没什么。”寂青苔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继续落子,倒是没有把不远处的群马奔腾之声放在心上。

    绿衣女子站直了身,继续为他撑伞。

    说来奇怪,此间三个时辰,非但没有看见一人一骑的身影出现,先前整齐磅礴的马蹄声却开始凌乱起来,带着某种不安的预感,马声嘶鸣,军心大乱。

    细雨依旧,光景却大大不同,寂青苔的一盘棋眼看着也快要接近尾声。

    油纸伞轻轻颤动,绿衣女子撩开挡住视线的一缕长发,眼里有了恭敬之色。

    “请楼主指点。”

    寂青苔的落子的手缓了缓,“你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