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亭锦忆等人都回了房,寂青苔趴在柜台前向老板打听这几日可曾有大批人运送东西经过此地。
老板姓向,满脸胡渣,生的很粗犷,一看就是练过武的。在这种地方开店,总要和山贼土匪什么的有点交情,而这种交情,很多时候是用命拼出来的。
寂青苔一副文弱公子样,惹得那向老板更加不待见他。在江湖人看来,百无一用是书生,长得好看的书生,就是小白脸了。
“向老板可曾见过不久前有人押送货物途经此地?”
“呸!”向老板往地上啐了一句,抬头时眼里布满血丝,一张口便是声如洪钟,“还嫌不够晦气啊!”
倒在长凳上的店小二被这么一吼,瞌睡也醒了大半,心知自己老板脾气不好,生怕得罪了客人,连忙过去把寂青苔拉到一旁,小声道:“公子问这些做什么?”
“随口问问。”说话间,一锭银子已经放到了小二的口袋里。
寂青苔在疏狂一醉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小二心领神会,也不多问,只是道:“那伙人在这住了一天,昨天晚上走的。”
晚上?
“他们运的是什么货物?”
“什么货物啊?哦,是七八口棺材,大晚上的,怪渗人。”
难怪那老板满脸的不悦,生意人最忌讳这个。
“他们要去哪?”
“听说是要把棺材运回青州安葬,谁知道啊。”
“多谢。”
寂青苔说完,转身回房。
七八口棺材运到青州……那么,路上所见的车辙印就应该是运送尸体的板车留下的,可那些车辙印陷入泥里颇深,不是一具尸体该有的分量。
而且,还有那个人也一同出现了
花逸。
一个出手阔绰的富商,前不久才从他这里买走大批兵器,哪里是什么巡游四方的江湖散人。
棺材里面的东西,他隐隐猜到是什么了。
入夜,山里的夜里很凉,被褥隐隐泛潮,屋子里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寂青苔依旧裹着那床毯子靠在发霉的床柱上,听到雨打在瓦片上的声音,看来又开始下雨了。
他向来晚睡,此时听着外面的穿林打叶声,更加无心睡眠。
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拨亮了灯芯,又不知该做什么,只是望着外面的黑夜发呆。
一时间千头万绪,乱的不得了。或许是这酒后劲大,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寂青苔裹紧毯子,觉得还是有丝丝凉气渗入骨头缝里,又清醒了几分。
还在大理寺的时候,他就已经让翎带信给红袖,心中对花逸这个人种种疑惑也派人去查探,可至今仍无消息,恐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总之,这人定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寂青苔无心再想,垂下眼帘准备休息。
门外似乎有细微的脚步声,伴着雨打树叶的滴答声响在耳畔。
寂青苔存了戒心,当下立即起身吹灭烛火。
烛火一灭,黑暗笼罩了整间屋子,这是彻彻底底的伸手不见五指。
“吱呀——”一声,那扇快要寿终正寝的门被推开,冷风一下子灌满了整间屋子,把唯一一点可怜的温暖也驱散干净。
“寂青苔,把灯点上。”
低沉的嗓音里带了微微的不悦,那人转身把门关上。
他一来就关灯装睡,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王爷,失礼。”
寂青苔的心放下大半,拿出火折子吹了吹,又把灯芯点上。
火映着亭锦忆英气的眉眼,他看着寂青苔微红的脸颊。
“屋子漏雨。”
“哦,那我去车上睡。”
亭锦忆踱到他床缘上坐下,饶有兴味地看他。
看他自然地从门后找出一把伞,看他提了油灯推开门。
外面大雨滂沱,不见月色,只闻雨声。车上的褥子大多都搬到了亭锦忆的房里,马车除了可以挡风之外什么御寒的东西都没有。
这一夜,将会很难捱。
寂青苔着一件单衣,抬脚踏进泥泞里,彻骨的凉,却没有半分犹豫。
“回来,”亭锦忆在他身后邪气地挑了挑眉,“我说过让你去了吗?”
寒风把伞吹得东倒西歪,寂青苔努力握紧伞柄,在雨中轻咳一声,“那王爷的意思是……”
亭锦忆拉了被子附在身上,闻着里面还残余着那股淡淡的梅香。
“你睡地上。”
亭锦忆格外开恩,允许与之同处一室。
风雨中的人用袖子掩了口鼻,只看到瘦弱的肩膀在暗中微微抖动,“臣身感微恙,恐怕会传染了王爷。”
“你想死在马车上?”
“臣不会死。”
“我说了让你进来,你听到没有!”亭锦忆不耐烦道。他可没有心思和他大谈君臣之道,况且还有冷风一直往屋里灌,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静静盯了他几秒,寂青苔回房。
倒是亭锦忆开始纳闷起来。来之前不是早就想好了,把寂青苔赶出屋子,煞煞他的傲气。可为何在看到他走出屋子的一瞬间突然心软了呢?
呵,心软这个词的对他来说还真是陌生。
(其实这攻,也不是太渣哈……)
☆、第三十章
从包裹里拿了件衣裳铺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寂青苔倒地而睡。
虽然隔了衣服,但地上的冷气还是冻得他牙齿打颤。那种冷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永远也不会断绝般从他身上汲取温暖。
床上的人翻了身,似乎睡的并不怎么安稳。
寂青苔用衣服遮住脸,努力忍住想要咳嗽的冲动,不想弄出声响,把脸憋得通红,身体却抑制不住阵阵抖动。
亭锦忆再次翻身,模糊不清吐出四个字。
“我冷,上来。”
寂青苔把头蒙得更严实,继续装睡。
亭锦忆支起半边身子,声音倒是清晰了许多,“听到没有,我叫你上来。”
“咳,”寂青苔起身披衣,脚步有些踉跄,“我去拿炉子。”
亭锦忆咬牙,看那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平静从容,不慌不忙,就没由来地一阵火起,干脆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用力之大,让没有防备的寂青苔身子一斜。
“寂青苔,你真不识抬举。”
“咳咳,王爷过奖。”
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眼里波光潋滟,想必是刚才压抑着不出声,憋出了眼泪来。
直起身子,亭锦忆用手背轻探他的额头,烫手。
放下手,亭锦忆掀开被子,“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