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雨声渐止。
纪莫崖问莫与肩道:“你接下来想去哪儿?”
“不知道,你去哪儿?”
“也不知道,随便走,走到哪儿是哪儿。”
“……”
“那个……问你个事,妖……是怎么样的啊?”
“能怎么样,我这样呗。”
“为什么想做妖?”
“……不知道,那么久的事早忘了。”莫与肩不再搭话,翻了个身,睡了。
是啊,那么久的事儿了。
为了给莫与肩疗伤,俩个人便暂时留在这个小镇里。
纪莫崖习惯了一个人,客栈只当是一夜的停留,第二日便上路,不管什么风景只是一眼。而有了莫与肩在身边后,这客栈留了好几日,镇子里的梨园也去过几次。
傍晚,华灯初上。
纪莫崖和莫与肩路过一家妓院。
纪莫崖只身行走江湖,没人陪伴,也没有女人在身边解闷,有时候感觉上来了也会找个妓女解解乏闷。
路过这妓院倒给纪莫崖提了个醒,说来自己好像都很久没碰女人了呢。若是纪莫崖一人的话,他肯定膀子一甩就进去了,虽说莫与肩也是个男人,可他也是个妖啊,妖不知道有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纪莫崖正这样想着,忽然听见身边人一声:“进去了,好久都没来这地方了呢。”说着,脚一跨便掉进了个温香暖玉。
几日下来,莫与肩的身子也有了不小的恢复。扔下锭银子,就见几名女子嘴里叫着“大爷”迎了上来,美酒美人,精虫充脑的俩人在女人的怀里过了半夜。
半夜的时候俩人都完了事。
发泄完了纪莫崖心中却很是堵得慌。
纪莫崖找女人一般是为了发泄欲望,发泄完了自己也舒坦了,之后便可以甩甩膀子走人了,可这次明明知道自己还没发泄完,却草草收了局,枕头边的人睡得深,他却一点都睡不着,索性被子一掀,踱步到庭院。
天已微青,庭院里安安静静。
纪莫崖想道,没想到这种地方也会有安静的时候。
夜风吹过,身上一阵舒爽。
忽然听到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回身一看,纪莫崖笑了:“怎么,你也睡不着?”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很烦。”
俩人并肩在黑夜中站了会儿,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天空无月,纪莫崖没有落眼之处,只好将目光放在身边这个人身上。明明是个男人却比女人漂亮,房间里的那个女人还不及他的一分。黑夜中的长发像是染上了什么魔法,闪着流水般的光泽,纪莫崖又有了种想将这发圈在手中的冲动。
莫与肩注意到他的目光,转头看着他,笑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一直盯着我看?”
纪莫崖走近一步,伸出手:“你的头发好漂亮,可以让我摸摸吗?”
莫与肩的笑意更深,“没问题。”
纪莫崖伸出食指,挑起一绺,慢慢环绕,圈住自己的手指,然后又握在手中向上抬起,放在自己的唇边。
……
“天快亮了,我们走吧。”
“不要,再等一会儿。”纪莫崖嘴唇贴着他的发,眼睛微闭。
纪莫崖渐渐熟悉了两人的感觉。
有一句没一句的问句与答句;吃饭时准备的两副碗筷;休息时临睡前的“晚安”;路边不起眼的花朵的共赏……
原来,两个人的感觉比一个人好多了。
纪莫崖和莫与肩俩人随着性子四处游玩,遇着好玩的地方就多停留几天,看见喜欢的东西也会花钱买下,不知不觉身边就累积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倒也不觉得累赘,看到时反而会有种欣喜的甜味溢满心头。
不知不觉两人就已经走遍了一个省,时间如流水,哗哗就是三个月。
“喂,妖是不会衰老的吧?”
“嗯。”
“也不会死亡吧?”
“嗯。”
“……”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羡慕你们的,不会老,不会死。”
怎么办,我本以为凡人的一生漫长无聊,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后会怕衰老、怕死亡?
怎么办,仅仅是凡人短暂的一生根本不够啊……
俩人在这个小镇待了几天,在当地居民的介绍下去了几个地方,几天也够他们将这个小镇逛完,这天他们正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忽然门口站了个小厮,敲了下门,问:“请问寒未古公子在吗?”
纪莫崖一惊,那个名字,他不允许他叫的,怎么一个小厮可以。
“在,有什么事吗?”
“这个是你的信。”小厮说着,递出一封牛皮信。
莫与肩自己也吃了一惊,他在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谁会给他写信啊?他疑惑着,接过一看,竟是个邀请函。
拆开来,署名望重宴,莫与肩的记忆力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年之前。这宴会就算是有,也该结束了吧。
他细细一看,那上面竟写着“宴会长期举办,愿公子赏脸一行。”
这是个陌生人来的信,况且是个荒唐的宴会,莫与肩完全可以把这当做是个玩笑,置之无视,可是这信里却有三个字,这三个字散开来随处可见,只是若拼凑起来就够他心上一阵波澜。
他把信收好,收拾好行李,没等纪莫崖说话就说:“我有个事,要一个人去,这几天麻烦你了,谢谢。”
说着就径自往门口走去。
纪莫崖一步跨上去,扯住他的手臂:“你这什么意思?”
“我说得够清楚了,再见了。”
“是因为刚才的那封信么?给我看看,为什么要分开?”
莫与肩噤了声,脸别到一边,嘴唇咬得死紧,不行,这事不能让你知道。
第十三章 蜀道之难
莫与肩甩了纪莫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莫崖赶紧追上去,可莫与肩的妖力已经恢复,几步就离开了纪莫崖的视线,就算纪莫崖的武功再好,脚程再快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烈日当头,仲夏的太阳甚是讨厌,纪莫崖饥渴难耐,一路上为了追莫与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他找了个店先休息一下。
正是中午,店里人声鼎沸,小二的腿都快跑断了,可还是听得见店里顾客一声声“小二,上菜啊!”、“小二,我要的酒呢?”的催促声,纪莫崖更是焦急,要是在这儿拖下去,还能追得上莫与肩么?
刚才那小厮送来的信在莫与肩看的时候他只瞥到最后的署名——望重宴。
望重宴,江湖上有这号人?
纪莫崖皱紧眉,想在自己稀少的记忆中翻出这么个人。可纪莫崖向来对江湖上的事不关心,谁是谁,谁有什么名号,谁做了什么声震武林的事他都不清楚。
转头看见旁边桌上的彪形大汉,吃肉喝酒,唾沫横飞,细听正说着江湖上某个大神灭了某个大族的故事,纪莫崖对此没多大兴趣,倒是这个人让他提起了兴致。
他端了杯酒,坐到那个桌子上,一声“大哥”把那个吹嘘地天花乱坠却没有人理的人回过了神:“小弟,什么事?”
纪莫崖特地把身子侧过去一点,声音低低地,那大哥也来了兴趣,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你可知道江湖上可有名号‘望重宴’的人?”
“你说是‘望重宴’么?”大哥把身子挺直,好把声音放大,“这可是个大人物啊!”
纪莫崖本以为他是虚张声势,却没想大哥这一声把店里的人都引了过来,各个瞪着好奇的眼睛:“他最近又怎么了?”
大哥喝了口水,清清嗓子,抬眸一看,把各位的兴趣都吊了起来,纪莫崖也挺直了身板。
“话说这个望重宴啊,”大哥一拍杯子,颇有点酒馆里的说书先生的感觉,“就得说到个地方,蜀道。”他眼光一扫周围一圈好奇的小崽子,获得迷茫的眼神回应后,一挺脸子,“没去过吧?传说蜀道难行,‘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说的就是这蜀道,路在脚下,水在脚边,只见波涛汹涌,泥沙翻滚,每抬一脚都要慎重,要不然就是万丈深渊。”大哥顿了顿,低下眼看了看小崽子的表情,很是满意,端起茶杯便要喝茶,店里安安静静,却听见身后一阵低笑,回头一看,只见个黑发男子笑意深深:“说得那样真切,你可当真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