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酒吧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相比于定安的二十到三十号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是夜生活者的天堂,同时也是酒吧爱好者的天堂。我不曾一次劝过蓝在定州开分店,可蓝每次的回答均是“我再考虑考虑。”在定州开酒吧永远不会亏本,来酒吧喝酒的人只会增多不会减少,这种观念深深地影响着生活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人。尽管在定州开酒吧只会赚钱而不会亏钱,可并不代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乐意来到定州经营属于自己的酒吧,正所谓人各有志,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金钱而去做自己并不感兴趣的事。
由于在酒吧街逗留的时间过长,一直待到凌晨五点时候才返回酒店,准确来说是在酒吧睡到凌晨五点时醒来,这时候的酒吧街才慢慢地减退人流,热闹和灯火也随之渐渐消失。回到房间后前度抱臂坐在床上,脸上带着明显没有睡好的疲惫,下眼皮微微蒙上一层熏黑。
“找了你一晚上都不见人,差点要报警来着。”
我从裤袋掏出手机,发现手机不知在何时早已因没电而自动关机。
“抱歉,去了酒吧街一趟。”我来到她面前俯身注视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现在才回来?”
“在酒吧睡着了。”我拿过对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手心。
对方半信半疑地打量我一番,随后轻叹一声,左手反握住我的手。
“下次去的时候可以通知我一声?即使我在睡觉也没关系。”
“一定。”
“真的只是在酒吧里睡着了?”
“真的。”
“筱,你又发呆了。”男孩在我面前蹲下俯视我。
“想起一些往事。”我坐起身。
“关于前度?”男孩从白色的沙滩桌上拿过汽水喝了一口。
我点头。
“你总是因为她走神走得很厉害。”不知是否我出现了错觉,男孩的语气染上一丝类似不愉快的意味。
“别误会,只是有些回忆在你无法抵挡的情况下钻进你的意识,提醒你在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实。”
男孩默然地喝着汽水,我也拿过一瓶从商店买来的星巴克,撕开包装纸,拧开瓶盖,咕噜地喝了三口。
我们站在海边,任凭冰凉的海水拍打我们裸露在外的双脚,有些较大的浪花则冲上我们的膝盖,把裤子溅得一团湿,不过没有人在意这种事。由于今天是工作日的关系,来海滩的人数整体不多,多半是父母带着自家的孩子来这里玩耍,他们几乎都带上水枪、救生圈,救生圈的图案色彩缤纷,刻画着各种卡通的图案,孩子带着可爱的救生圈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与父母一起游泳,或者停下来互相拿水枪将海水喷射到对方脸上,随后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你玩过水枪吗?”我问。
男孩摇头。
“我也没有。”我道。
我们站在海边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海,晴空万里,飘着几片薄薄的云絮,仿佛将一团棉花撕扯成几份。太阳毫不吝啬地阳光洒向大海,令海面蒙上一层层薄薄的金辉。海岸的左边排列着一栋栋白色与浅蓝色相间的别墅,风格和外表的装饰难以找出不同的地方。海风迎面吹来,夹杂初夏的气息,春天马上要被夏天取代,温度要逐渐上升,天气也将由原来的湿润温暖变成干燥炎热。
我拾起脚下的一颗小石子投向大海,石子落入海中溅起一注水花,随后没了踪影,也许又会随着海浪重新回到这片沙滩上。
“真的不下海?”我问。
男孩摇头。
“那你不要乱跑。”我慢慢地步入海中,海水根据我脚步的前进从脚踝一直上升到小腿中间部分,我回头瞧了一眼男孩,对方正漫无目的地凝视远方空中某一点,大概他也在想些什么,如同我刚才在沙滩上想前度,而他则在想他的什么。
我小心地挪动脚步,在男孩不注意的情况下慢慢地退回到沙滩上,对方依然目视前方忽略了我的存在,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立即冲向海中,直到对方的身体完全被海水浸泡才松手。
“你干什么!”男孩的眉宇间几乎能堆起一座小山丘。
“一个人站在那里发呆多无聊,下来一起玩不更好?”
“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下水!”
“偶尔下一次也不碍着什么吧。”
男孩生气地偏过头,然后拿过一支漂浮在身边的水枪,毫不迟疑地对准我的脸喷射一通,口腔里顿时充斥海水的咸味,眼睛也无能幸免地入水了,我双手捂脸,咳了几声,将口里的海水吐出,眼睛酸涩得有点发痛。
“喂,你怎么了?”
我透过指缝观察到对方正一步一步朝我靠近。
“眼睛进水了?”
话音刚落,我立即用手泼了对方一脸水,对方马上双手捂脸,可我依然不放过他,继续将海水一把一把地泼到他脸上。
“够了!!”对方喊了一声,我这才停下动作,向对方走进,打算拿开他的双手看他情况如何,谁知男孩突然用力地推我一把,我冷不防地跌坐在地上,一个浪花从后面扑来,这下头发全然湿透了。接着对方像我刚才一样连续地将海水一把一把地泼到我脸上,我只好一只手挡在前面,另一只手不甘示弱地把海水泼回去。
我不知道泼了他几次,反正有二十次以上,直到对方累了我们才停止游戏。我趁对方停下的一瞬间起身拉住他的手让他跌坐在我的旁边,这时又一个浪花从身后扑来,对方的头发宣告完全湿透。
“还在生气?”我盯着脸上不停有水珠滑落的男孩,透过对方的眼瞳,我同样看到自己脸上不停有水珠滴落。
“你有带眼药水吗?”
我点头。
洗完澡后,我给男孩滴眼药水,双眼因海水的关系而变得酸涩通红,大概要过几个小时后才能恢复正常。男孩给我滴眼药水的时候不知因为手抖原因抑或其他,好几次都滴到我眼皮上,而没有滴中眼睛,我要求自己来,可男孩不愿意,坚持要他自己来替我滴,我只好放弃要求,试了六次之后终于成功地将三滴眼药水滴中瞳孔。
“以后一起下海。”我揽过他的肩。
男孩向我番了一个白眼。
晚上我们来到三十五号街的一家在定州火爆得要把正间店铺要挤满的人流的烤鱼店,上次和前度来吃的时候足足等了两个小时。
今晚的客人数量依旧令老板做梦都能笑醒,店铺装修成三层,每一层的占地面积约为五十平方,工作人员在客人与客人之间穿梭不息,似乎怠慢一秒钟店就会立即倒闭,新鲜出炉的烤鱼传到工作人员手中,再由其端到客人桌上。店里充斥着各种的烤鱼香味,香味的粒子统治人们的嗅觉,让人们纷纷为其魅力停驻脚步,拿过等候票乖乖地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候工作人员告诉自己可以进入店里吃饭。
店里除了让人垂涎欲滴的烤鱼味以外,还有玻璃杯的碰撞声、人们不顾及是否影响旁人的谈笑声。数整条三十五号街最热闹的食店非此莫属。
我们等了一个半小时才能进入店里,上到二楼,在挨着窗户旁边的位置坐下,从这里可以看到对面的一所学校——定州第二中学,教学楼的第五第六层还闪着白色的灯管,大概是中四年级的中学生上晚自习。
我们要了三份考银鳕鱼和三份竹香烤鱼,外加一罐啤酒。
“眼睛还疼吗?”我问。
男孩摇头,随后像想起什么似地说,“你喜欢定中的海滩还是定州的?”
我略一思索,然后回答:“差不多。”
“没有更倾向于哪个?”
“没有。”
男孩不再说话,兀自凝望对面学校的场景,提到学校这两个字眼,男孩对此还应保持生理厌恶的状态。
“这个时间所有学生都应该不在学校了。”男孩道。
我瞄了一眼手表,时间是晚上六点十分,确实如男孩所说这个时间点的正常情况学生不应该出现在学校,除非有特殊原因,要不就是中学生里面年级最大的中四年级学生在上晚自习。
“应该是中四年级在上晚自习。”
在这片土地上的城市一律实行相同的教育制度,小学为五年制的义务教育,中学则为四年制,中学毕业后有意愿读大学的学生要通过预科考试然后再学习一年,才能进入大学的大门,而大学的本科制度为三年。总得来说,只要你不是提早或者推迟入学年龄,每个人基本上都在20岁便完成了大学本科学业。
竹香烤鱼和考银鳕鱼端上来后,我把调味汁淋在烤鱼身上,然后开始进行今晚的晚餐。
“怪不得人们要把这间店踩烂。”男孩咬了一口银鳕鱼道。
“如果喜欢的话明晚可以继续来这里。”
“明天或许我不想吃烤鱼。”
“或许我明天也不想来这里。”我喝了一口啤酒,用筷子将竹香烤鱼的一小块荣弄下来放进口中。
“晚上是要去酒吧咯?”男孩拿过我的啤酒喝了一口,我怀疑他喝啤酒的动作是在努力模仿我。
“晚上不去酒吧就枉费来定州咯。”
我们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是七点钟,天色变成深蓝色,几颗零星的星点镶嵌在空中。街上的人逐渐增多,多半都是二中刚结束晚自习的学生以及下班的成年人,不少学生直接过马路来到烤鱼店外面的等候位置的凳子上坐下,学生成为了这家店一笔数目不小的收入。
经过一家专卖明信片的商店,我走了进去,男孩则不解地看着我。
“好久没写过明信片了。”我挑了一张印有海滩的明信片,老板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着一件富有夏威夷风格的短袖,头发差不多剃光,下颚长着一小撮胡须。
“你要写给谁呢?”
“想到写给谁就写给谁。”第一个闪过脑际的人竟然是钟桥,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我第一个想送明信片的人竟然是她,我以为会是蓝或者唱片店女孩,可统统不是两者,而是钟桥率先浮上脑际,占据了我的想法。
钟桥现在在做什么?她也是像我和男孩一样在某个餐厅吃完晚饭吗?还是在家看电视?抑或在逛商场买生活所需品?我全然不知,她此时此刻在哪里做什么与什么人在一起我一律无法知晓,我唯一知晓的便是她在定安的某个地方正做着什么,至于具体是什么则根本无法看见。
“定安那边在下雨。”男孩的话打破我的思绪。
“你从哪知道?”
“刚刚卖明信片的地方里面放着一台电视,电视上正在报道定安在下雨。”
“倾盆大雨?”
男孩点头。
此时的定州天气好得让人忍不住为其拍手鼓掌,而离定州一千八百公里远的定安的情况却与定州截然相反,那边的天空布满乌云,雷鸣声此起彼伏,黄豆般大小的雨滴从云层里滴到城市的地面,街上的人们全部都撑起伞前往能够避雨的地方,但不乏有人喜欢接受雨水的洗礼,定安的排水系统一向是定安人骄傲的原因之一,定安市建立以来一百五十年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街道浸水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