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枪声响起,现场开始混乱。
程远凭默契配合,埋伏的人也迅速行动。
虽然还是有人受了伤,但是因为击伤袁朗的那个大头已经被吴哲击毙,接下来一切都很快得到控制。
吴哲从制高点下来的时候,齐桓擦了擦脸上的血走了过来,给了他一个老A之间最常用的战后手势,吴哲笑着回应,然后轻轻地松了口气。
程远凭拎着枪走过来,说:“吴哲,干得不错。”
☆、第三十六章
吴哲交了任务以后,又回了医院。
那时候袁朗的手术早就在当天就结束了,这几天刚从ICU转出来。吴哲每天都守在病床边上,每天不是坐着就是站着,这下连齐桓也没了主意,他本来想找个人再劝劝,可不管沈秋和还是林曲枫这会儿都还不在,他只能给吴哲说说他们的情况,可惜吴哲也只是后知后觉地说了一句:“他们平安就好。”
医生还是上回那个医生,看到吴哲也笑了,对齐桓说:“你们这茬兵里,还真的就数这小伙子最上心,上回这位中校躺在这的时候,他也这么杵着。”
齐桓无可奈何。吴哲对周边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还好这次袁朗伤得并不算很重,所以没多久就睁开眼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吴哲,然后他闭了闭眼,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他再睁开眼看到是吴哲的时候,他想伸手去按床头的铃,吴哲已经快他一步直接按了。
“要喝水吗?”
袁朗表情扭曲,摇摇头,又点点头。住院几天,胡茬也长了出来,这么看去一张脸,本来常年日晒雨淋的就不算白净,这会儿看着还有点邋遢。他动了动嘴唇,无声骂道:“小兔崽子。”
医生进来后大概地检查了一下,又出去了,嘱咐他挂完最后两天的点滴,观察一下再出院。因为头部也有受伤,所以袁朗也没急着像上次那样出院。
而他和吴哲两个人,也默契地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任何人。
快半年没有见过面,再见面,好像还是原先那样,吴哲很想说点什么,但是说不出口,袁朗什么都不想说,但是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于是两个人沉默对视。
“吴哲。”袁朗握着水杯,声音嘶哑,头脑昏沉。
吴哲抿着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当时袁朗和沈秋和换着给他们讲课的晚上,都没见他坐那么直过。
“袁朗。”吴哲头一回,开口直呼其名。
袁朗眨了眨眼睛,打算先听他说。
“天黑了。”
天黑了。
闭上眼。
袁朗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的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吴哲的手就覆盖在他的眼睛上,还没等袁朗开口,就觉得嘴角有一点柔软的触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吴哲的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嘴唇贴到了他的嘴唇上。
两个人最近都没好好打理自己,胡茬磨蹭着,唇舌相贴,带着深刻的思念,仿佛舌尖带了火,从齿间一路烧到了心底。
别看我。
让我这么安静地占有你一会儿。
吴哲心底的想念在看到他睁眼的瞬间像是藤蔓一般疯狂生长,包裹了困倦疲乏的心脏,所以他想占有,侵占,不顾一切,毫无顾忌。
袁朗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摁着他的后脑勺,安分地接受这个吻,并且试图掌握主动权。叹息卡在喉间,带着重重回忆。
吴哲松开手,和他隔开距离的时候,双手撑在床面上喘息,袁朗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定定地看着吴哲,眼底有一些欲望,更多的是一种包容。
“我知道,我这样做并不合理。”
吴哲喘息着坐回椅子上,平静地和他对视。
袁朗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半杯水。
“队长,你说过,下一次我们再见的时候,就是我会知道答案的时候,队长,您觉得,我该以什么心态与你长相守?”吴哲想起那个雨天,他听袁朗说:“我放你出去冷静冷静,回来以后,你或许就知道该以什么心态长相守。”
袁朗没说话。
吴哲等了一会儿,说:“我想,我或许已经知道了。队长,再见。”
他起身就走,干脆利落,就在他要走的时候,袁朗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不顾自己手上还有针,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袁朗很想告诉他,确实是自己输了,也确实,他也不知道该让吴哲用什么心态和自己长相守。长相守是一种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当他愿意直面吴哲的感情的时候,才发现当初的决定其实并不怎么明智。既然是随时随地,吴哲即便离开了老A又怎么会想得明白?但是他一直在提醒自己,这种感情是毁掉一生的,并不担心流言蜚语,也不担心会见不得光,而是他觉得自己不该去绊住吴哲的人生路。
他一直是把自己是吴哲的队长这种身份放在第一位,他事事都想为他精打细算,哪怕他的将来,他的现在,他的下一步。所以他一直在逃避。
只是当他发现,办公室里再也没有那个小兔崽子替他打报告,训练场上再也没有那个高挑纤瘦的身影喊报告和他顶撞,再也没有人会趴在桌上数他烟缸里的烟头,也没有人能唱出那首《南山南》,没有人能告诉他,长相守只是一种生死之交的时候,他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回头了。
他不能不承认,吴哲是一个很特殊的兵,日子叠着日子,每一天每一点的回忆都在想起他的时候翻涌,于是回忆侵袭着他不在的日子,他终于知道,彩色胶卷和黑白胶片的区别。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
梦里有个人,反复唱着那几句“像在她眼睛里看到的孤岛,没有悲伤但也没有花朵”。
反复梦到吴哲淋着雨,目光平和,问他:“什么才是真正的长相守?”
他知道,他输了。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输得那么彻底。
他没想到吴哲会这样吻上来。
他也没想到原来自己也渴望着吴哲会这么做。
如果窗户纸捅破了,那就让他破得更大吧。
他知道,黑暗过去后,所有的光芒会穿过那个洞照耀进来。
那就让那个洞变得更大,让光芒更加耀眼。
让他再次坚定不移地相信,这样的感情还是有所谓的希望。即便南方艳阳天里的大雪也不能淹没,淹没这一份随时随地的一生。
“吴哲,你如果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希望你不要后悔。”袁朗在他身后淡淡开口,手背上血开始回流,塑胶软管里是刺目的红,然后在某一点被药水冲淡。
“长相守是一场考验,随时随地,一生。”
“一生。”吴哲重复着这两个字,坚定不移。
一生的分量是多少?
当两个人发现只能把这两个字放在天平上,在另一端加上各种筹码的时候,好像就没有人再去计较这些。
很多年后,吴哲抱着琴上台坐在大年夜的军区舞台上,唱着毛阿敏的相思的时候,袁朗坐在台下看着他的一生这么唱着——
红豆生南国
是很遥远的事情
相思算什么
早无谁在意
……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
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
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烟花拥着风流
真情还在
窗外有人在训练场上放着烟花爆竹,倒映在他的眼里,绚烂得如天际星子,里面刻着属于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