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调沉静,好像只是一个寻常的反诘,只有手指的不停蜷曲泄露了些微天机。
良久。
对方的答案就像风一样吹散了心里隐约的雾气:
“你不是他。”
吴道微微一震,迎上一双波光潋滟盈满笑意的眼。
他愣了下,转头四顾:
“‘他’呢?”
“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祁商懒懒散散地笑着,搂住他的肩,一齐踏向从远方延展而来的光道:“回去了。”
“等等,毛二多和银球呢?”
“——你觉得一个作为十维AI中探测情感与灵魂生成关系的实验品和一个实验监测者在宿主遗失的情况下会在哪里?”
“……”
“也是时候和E神算账了。”
“话说回来,事情是我理解的样子吧?”
“嗯。‘他’确实是十维组最高机密人员,我们是他在没事的时候带了毛二多进行记录造成的意外。”
“这和封建迷信里所阐述的前世今生完全不一样啊,还有灵魂DNA……等等!话说回来,我刚才想问的不是这个!”
“——怎么不是?我们的主要研究课题及方向一直是‘我们是谁,从哪里来’,现在得到了你原本是一半姬寿一半言灵,而我则是失去了言灵的新生负责人这个结论,顺便还验证了灵魂形态和身体形态的关联性。完美的答案,不是吗?”
“……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其实灵魂和身体都被基因链想连接,也就是说在细胞复制时是可以复刻灵魂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单个细胞的□□个体达不到完全复制的标准……”
——他想姬寿溃散的那一半应该就是对事物的专一性。
祁商一边暗想:这可不行啊,一边极速跟着吴道的话题进行思索。
吴道瞥了眼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明显体验到了言灵的情商加成。
——好吧,他高兴就好。
两人在心里同时耸肩,密码子元素论一刻不停。
——至于原来的话题……
吴道和祁商完全站入光芒中,最后朝那浓稠黑暗里残留的绚丽色彩瞥去一眼:
哪儿来哪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烂尾?←_←我不知道。谢不弃文,谢收藏。
☆、东周列国志番外
——那时代,这天下女子,不分王公贵族之躯、平民草贱之身,都躲不过情这一劫。
宣姜一直觉得,这话很对,不过于她而言,还得再加两句才算应景:一,贵圈真乱;二,这劫真他/妈/操/蛋。
——原谅她在快要走完自己一生的时候窃用了后世的不文明用语来总结自己这乏善可陈的人生,毕竟那个时代的词汇量太过贫乏,不足以用来抒发真情实感。
——然后呢?
什么?
宣姜抬头和铜镜里的自己对视,迟滞地眨了眨眼:还有什么?
——……关于你的人生到底是怎样操/蛋的?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
哦。
她恍然,沉默了一会儿,挥退了为她梳好妆的宫女,独自坐了很久。
脑子里的声音有些急了:还有呢?
她又哦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她起了身,准备躺到床上去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
她尽力直起佝偻的腰,起身时小心翼翼地避开梳妆椅,走了两三步,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半眯着昏花的眼梳妆台上摸索了一会儿。
直到她摸到一把木梳。
她没有多加判断,拿着梳子,慢慢地走到床边,躺了上去,盖上了被子。
温暖让她有些昏昏欲睡,但是脑海中的声音很急促,她拗不过,心里无所谓地想:好吧,想想就想想。
反正她好像也没什么面子可丢了,那些史官可都把她那些能扒的东西都扒了。
至于不能扒的?
……事实上她本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概念,有这些忌讳的都是那些男人。
所以她随随便便地选择了一个平淡无奇的开头。
关于齐王宫君夫人所出的第一位公主的出生——那实在太过平淡。
除了她母亲地位高一点,她本人长得漂亮一点,和那个时代漫天的公主出生时没什么区别:没有天降祥瑞,也没有褒姒妲己的惊天动地,以至于后来的考古学家普遍无法断定她的出生日期,而她本人也时常不能理解这种东西存在的意义。
她就这样普普通通地降生在一个王室之家,成为了齐王宫中稍微不那么普普通通的一员,普普通通地长到一岁大,有了一个血缘相连的小妹妹,然后她变得更加普通,一不留神就长到了十一岁,长成了一个大周里也不怎么普通的美人。
——直到现在她也难以赞同那些所谓的倾慕者对于她美貌无双的赞美。当然,并不是说她的审美和大众有差异以为自己不美,而是……到底怎样丧心病狂的人才可以从一个十一岁还没怎么发育的小丫头身上看出“倾世之姿”的?
宣姜想象不出来。
自然,咳,像她这种稍有自恋型人格的人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那是带了一点……好吧是很大程度的夸张的恭维,直到她在收到了赞美后的第二天遇见了一个对她“倾世之姿”完全视而不见的人。
那是她操/蛋劫难的开始。
回忆是什么呢?
就是一些能把美好的记忆变得更美好,操/蛋的记忆变得更操/蛋的影像。
这一点的作用在宣姜身上却完全反了过来。
她记得很清楚,当遇到某个混蛋无视她的权威置她的公主威严于不顾的时候,她是愤怒异常的,甚至想过要找到她作为太子的亲哥收拾这混蛋小子一顿,因此他最后妥协为她把风筝摘下来的身影怎么可能那么……风流俊逸呢?
宣姜闷闷不乐地快速翻过这一页,根本不想回忆自己是怎么在这个混蛋面前犯蠢的,她的脑海里迅速地掠过很多画面,一幅比一幅更加艳丽,可堪入画,连续不断。
直至一枝明丽的桃花落在她的眼中。
那真是一枝极美的花。
嫩绿的碧叶疏落有致,几朵盛绽的花朵缀在其间,执花的手指修长,极缓将花朵簪入她的发髻,耳语清晰如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蒉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随之哼完,一阵风从窗外掀起帷幔,让她的思绪断了一下。
许久。
她眨了下眼,稍有点迷惑,拉高锦被,这才想起该翻页了。
接下来,接下来才是她最不普通的时刻。
她因这辉煌的几笔而注定要名留史册,宣姜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挺为自己的壮举骄傲的。
虽然在这几个大事件里,她担纲的都是原本可有可无的一个美人角色;虽然她这个当事人,对这些事情的开始也没怎么搞明白过。
但这有什么要紧?世上还会有人嫌自己身上担的传奇多吗?
不应该有这种人。
她宣姜也不会是这种人。
所以她翻页时没有再多看一眼齐王宫里满园的桃花,匆匆翻到她父王向郑世子提亲那一段,震惊地发现这些记忆竟不怎么清楚。
她有些焦虑地翻了个身,又往下翻了一页。
极其模糊而冰冷的一页。
那时她应当十三岁,满园的桃花正是最艳的时节,不知为何,无雨的天气,却冷得只留下僵硬的几笔。
争吵和挽留苍白地留在耳侧,同桃夭的小调和在一处,草草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