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古剑同人)[古剑奇谭2][瞳中心/沈谢]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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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阮想起先前她从门口所瞥见,谢衣的脸色既是震惊又是难过,心思更为沉重,赶紧回到宅里,向谢衣认了错。

    谢衣什么都没说。但阿阮却觉得,从这一天起,谢衣的态度有些变了。

    一连半月,谢衣分明对阿阮更客气也更温柔,阿阮却感到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因为这半月里,谢衣时常望着自己的右手发呆,没造出一具新偃具,就连菜也做得规规矩矩,不复半分异想天开。

    阿阮在连吃了半月美食后感到惶恐。到这一夜,阿阮默默喝了谢衣做的炖汤,想起似乎有两三日,她与谢衣没在饭桌上说过一句话了。

    在以前,这光景简直不可想象。阿阮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叽叽喳喳地说她今日去了哪儿,见到些什么。谢衣不怎么进食,顶多小酌一两杯,却也喜欢一边看她吃,一边插话说他今日在做什么样的偃具,日后又打算做什么样的偃具。

    两人各说各的,驴头不对马嘴,居然相谈甚欢。

    阿阮郁郁地放下碗,心想:谢衣哥哥还在生气。

    后来谢衣去了偃甲房,阿阮心里实在闷得慌,在偃甲房外晃荡了许久,终是敲门。“谢衣哥哥,我有话想说。”

    门内谢衣沉默了许久,才道:“进来吧。”

    偃甲房内,许多盏烛灯熠熠燃烧。

    谢衣背对着阿阮,似是在做一具人形的偃具。在明亮烛光之下,他的背影又有些寂寞萧瑟的意味。

    阿阮忽然觉得心口痛到喘不过气来,一言不发上前去从背后环住谢衣颈项。

    “谢衣哥哥,我错了。那一天我不该那么说你,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也不要不理我……好吗?”

    谢衣明白阿阮的意思,背部有一瞬僵硬,而后,他温柔地叹了口气。“阿阮,我没有怪你。这些天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气。”

    “啊……?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

    谢衣转过身来,将阿阮娇小的躯体推开了一点,是以抬手取下左眼的镜片。

    左眼框下方,鲜红的魔纹如一滴血泪,堪堪地坠下。

    “阿阮,有朝一日,若你发现……一个你极为信任和喜爱的人有事瞒着你,他对你是为了利用你,他想将你的一举一动都控制于掌中,你会生他的气么?”

    阿阮想了想,迟疑道:“这么过分的人……是会生气吧……”

    谢衣便苦笑。“看吧,你我都如此想。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谢衣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阿阮听不懂,但看得出谢衣更难过了,死死抱住谢衣。“虽然谢衣哥哥有很多事都不对我说,可我还是最喜欢谢衣哥哥!你带我走遍各地,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你这么好,还有还有……”

    继而伸出手,抚上谢衣面上的魔纹。

    “这个痕迹像朵红色的花,很漂亮,我也很喜欢……谢衣哥哥做偃具很可爱,我也很喜欢……谢衣哥哥说话又和气又有趣,这些我都很喜欢……”

    有少女之身的露草着急地说了许多,每一桩都是谢衣的长处。末了红着眼道:“总之……我很喜欢谢衣哥哥!不准谢衣哥哥自己讨厌自己!”

    那样急切的姿态,让谢衣的心一点点暖过来了。

    他看着那样焦急地说着“喜欢”的阿阮,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很努力地去喜欢沈夜,很努力地去想为他分担。

    这姿态并不十分难看,也无半分可笑。

    “那……好罢。我不恨我自己了。”

    半晌,谢衣心绪平静下来,温柔地笑了笑。

    “真的?”

    “嗯……若是阿阮大人肯为我奏一次《在水一方》。”

    谢衣还能开玩笑,可见真是无事了。阿阮放下心来,二话不说掏出巴乌,认真地吹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那只曲子本是这样的辛苦,这样的无望。 其实并不适合天真烂漫的阿阮,却因她心中仍有忐忑,又在意着谢衣,总算染上了几分暗愁,倒也应景。

    而阿阮经由数日来这一出,懂了忧愁的滋味,面上褪去些孩子气,眉目轻愁,竟似一瞬之间长了几岁。

    谢衣随着乐音,寻来一壶酒,一边饮一边听。也禁不住去想:若他能像阿阮这般容易原谅就好了,他便不会如此地生自己的气。

    曾几何时,谢衣非常倾慕沈夜。

    年少时第一次醉酒,沈夜特地容许他在大祭司的宫室留寝。那时,他脑中昏沉沉,却死命盯着沈夜不肯睡,心中满是欢喜,想着若能与师尊永远这么亲近便好了。

    继而,想做一具沈夜的偃甲人以彰纪念。谢衣趁着醉意,在沈夜身上上下其手,要记下各种尺寸。而沈夜一让再让,终是不耐烦,一脚将他踹下床去。

    第二日清醒过来,谢衣只觉得手烫得通红,周身似是洋溢着一份悸动。他亦是极为羞愧,想是怎会对师尊做出如此失礼之事。

    日后他便养成了即便喝得再醉,也不会在沈夜宫室中留宿的习惯。

    再次领受那份悸动,则是在心魔入城后,彼此他却已与沈夜生出不虞。

    他曾极力劝阻沈夜与砺罂结盟之事,沈夜则道,他心意已决,只给谢衣一次机会。一战,若谢衣比他强,他便遵从强者的心意行事。

    谢衣答应了。只因师徒十一年,沈夜只教过他抓住每一个机会,趁势而为,却未教过他眼睁睁地放任机会溜走。

    未避人耳目,沈夜带他去了寂静之间比试。随后,谢衣输掉了那一场比试。

    那时他半跪于地,难堪地喘着气,不知该不该遵从约定。沈夜打量他许久,伸出了手。

    “起来。以后不可再反抗为师。”

    沈夜的手与他当年的手同样烫,手腕一旦被他握于掌中,便被灼烧一般。

    谢衣赶紧将手腕抽了一抽,没能挣脱。肢体的接触总算传达出一些与互相争执的言语不同的信息,谢衣模糊地觉得那一刻沈夜很需要他,而且并非是“师徒之间的信任”这种程度的需要。

    谢衣心剧烈跳动。在这一瞬,他很想答应沈夜,从此顺从沈夜的心意,以他的喜为喜,以他的怒为怒,或许将来便不会有烦恼。

    然而,谢衣最终还是迟疑了一刻。

    “师尊……我……”

    手腕便被握得更紧。

    沈夜嗓音有些低哑。“谢衣,听话。”

    疼痛却让谢衣清醒过来,他想起了砺罂那些无耻的提议,想起下界无辜的生命。“师尊,请恕弟子仍无法苟同……”

    “听话。”

    “……请恕弟子无法苟同!”

    挣扎的时间或许极短,却又长得宛如一生。

    谢衣极力地挣脱,而沈夜用力钳制着他。手指与肌肤贴得如此紧密,以致于连沈夜指间的法戒都陷入谢衣腕部的肉里。

    谢衣硬生生转动腕部,法戒边缘划过肌肤,留下粗粝的红痕。

    那枚法戒沈夜佩戴多年,戒身早已磨得圆润,仍是留下了印子。可见当时沈夜用了多少来气写握紧……或说挽留谢衣。

    而谢衣又是用了多少力气来挣脱……或说恳求沈夜。

    “师尊……沈夜……足下……”

    谢衣喃喃道。忆起往事,手腕又在泛疼。

    曾经,他真是全心的喜欢沈夜。但曾经有多么喜欢,现在就有多么茫然。

    谢衣以为他们师徒两人完全相异,近来才明白,原来彼此间也有相似之处。他为了将来而利用阿阮,再回想当年沈夜命他学偃术、有意破坏他的偃甲炉……

    大约,从做出收徒的决策起,那人便另有所图罢。

    谢衣总算察觉到了,心中风雨交加,因而对那人的称呼一变再变。

    从满是留恋的“师尊”成了咬牙切齿的“沈夜”,末了又终是恨不起来,则成了疏离冷淡的“足下”。

    这……就是师徒传承。

    沈夜将谢衣想学的,不想学的,都一并教给了他。

    到头来只能说……不愧曾为师徒,终归曾为师徒。

    心中的风雨虽无法于一时之内平息,但谢衣明白,一切终将过去。

    下界人有言,百年心事归平淡——上一次,谢衣花了十余年忘记当初的痛楚,这一次或许会长一些,也或许会短一些……总归用不了一百年。

    只是对谢衣而言,他再也无法抱持着当初的天真念头,坚持着自己的道理而行事,却又带着些赌气的意味。觉得师尊大人做错了,又觉得自己有能力挽回这一切,满是自信地在下界行走着,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尽快回到沈夜身边去。

    时间会揭露真相,谢衣只能坚持,但曾经“胆大妄为”的性情,却随着真相揭露而逐渐改变。

    为了总归会到来的“归平淡”的那一日,谢衣对着银月举杯。

    “足下,徒儿敬你一杯。”

    酒液对月泼洒,片刻,谢衣面色平静下来。但他不会知晓,百年后,沈夜亦同样于银月之下敬过他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