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扭头,花满楼已经拿着他的扇子翩然站在了距自己较远的大厅门口。
女人这一回头,陆小凤便更确定了听到声音时心中的想法。
叶玲珑,一身男装的叶玲珑。
“不愧是她的侄子,果然不错!”她赞赏似地对花满楼道。
“把火把点起来!”叶玲珑道。
她转头又对花满楼道:“我不打算伤害任何人,只是了等这么多年,现在我实在等不了了,一分一秒都不行,如今更是急火攻心恐怕只有一把火烧了这儿了。”
她这话是对着花满楼说的,却是说给陆小凤听的,更是解释给她自己的。
“前辈为何要连累无辜!这世上就没有比个人恩怨更重要的东西了吗?”陆小凤忍不住道。
纵然我们能理解一个人的心情,同情她的处境,但我们毕竟是另一个人。
“太多了,我管不了。”叶玲珑淡淡一笑。
“前辈要烧花家堡,定是跟花家有关,既是花家的恩怨,请让无辜的仆人们先离开吧。”花满楼道。
花平看了看花满楼,又看了看陆小凤,会意地下去了。
“陆大侠。”花平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他现在陆小凤旁边低声道。
“有人送信来说,司空大侠不行了。”
陆小凤心里一惊。
“话都让你们说了,要求也都答应了,现在到我了吧。”叶玲珑道。
无人回应。
“烧吧。” 她淡然对一旁的人道,那表情仿佛是在吩咐下人去准备晚饭一样平常。
“慢着!”一个清婉的声音空灵而落,却不见人影。
花满楼听出这是花四姑的声音。
叶玲珑却一时怔住了。
那是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你出来啊,你躲了一辈子不觉得自己窝囊吗?”叶玲珑没有等到声音的主人,情绪明显有点儿不稳了。
“在你看来或许是躲,在我看来,我只是在过我愿意过的日子。”
“你愿意过的日子?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吗……”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只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与花家堡无关。我这一生再也不想看见你,你也不要再徒增罪孽了。”花四姑道。
“我要烧了花家堡那也是你的错,你不躲在这里,我会烧这里吗?”叶玲珑的声音充满了哀怨和悲凉,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声音听着让人难过。
叶玲珑忽地起身,落在屋顶上。
“你出来啊,凭什么你又不见人影,又要假装慈悲心肠!”声音从房顶上撒向花家堡四面的夜色里,依然是冰凉的。
“我早说明白,今生不愿再与你相见,你又何必再问?”花四姑的声音沉稳得像是一座山。
“好,既然你坚持要祸害别人,我也只有听从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宛若一道旋风般卷下地来!再一晃眼,她已经再次稳站在房顶了!
陆小凤还来不及赞叹她这令人惊叹的轻功,就瞬间傻了眼。
她不是一个人站在房顶,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花满楼。
花满楼的脖子上,一根细细的东西在月光下闪着红宝石般的光泽。
陆小凤的心一沉,千年血蚕丝!
叶玲珑一直拿着冰蚕弦,这事儿陆小凤知道,但血蚕丝,相传它一直在不断肠的兜里啊?
二者虽然都是残忍的利器,但还是略有分别的,血蚕丝能吸人血!
每吸一次人血,便愈加锋利,愈加残暴,慢慢影响人的心智!
因此江湖前辈认为这是武林之害,便将其常年存放于不断肠的药酒之中,隐其戾气,不想今日却又重见天日了。
陆小凤的眼睛死死盯着叶玲珑的手,他生怕这个快要神志不清的女人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伤到花满楼,他的背心都快湿了。
“陆公子,少爷特地为你留的心花怒放丹。”花平蹑手蹑脚走过来,道。
中秋已过,吃这心花怒放丹未免有点晚了。
陆小凤却毫不犹豫,接过来一口吞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好侄儿就要被你亲手害死了,你这般铁石心肠,一定不会心疼吧?”叶玲珑道。
“叶前辈,你小心点,我们家屋顶这瓦片是去年换的,今年雨水颇丰,许是有青苔了,你千万别滑着。”
“小子,你怕死?”
“晚辈的死若是能替姑姑安抚前辈分毫,七童不胜荣幸。”花满楼安然道。
“花前辈!你怎么出来了?!”陆小凤突然惊叫道。
叶玲珑身子一颤,手中的血蚕丝也有了松弛,她循声扭头往旁边望去。
说时迟那时快!陆小凤飞身而上,灵犀一指直直向叶玲珑的眼睛刺去!
叶玲珑没料到陆小凤会来这手,她两只手瞬间松开了花满楼和手中的血蚕,随着血蚕丝垂落下的还有花满楼!
陆小凤一个箭步揽腰抱住了花满楼!
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他抱住了他。
花满楼感到了异样的安心的温暖。
“陆兄。”两人平稳落到地面上后,花满楼对陆小凤道。
屋顶上的叶玲珑突然又大笑起来,她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根血蚕丝,这一次,她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好,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一步!”
“不要做傻事!”花四姑最终没能快过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也没能快过叶玲珑手中的血蚕丝!
前一分还在叫嚣的叶玲珑,瞬间倒在花家堡的屋上,骨噜骨噜地滚落下来。
这次接住她的人是花四姑。
这个发誓在她生前不会见他的人,终于在她死后来见她了。
她抱起鲜血淋漓的叶玲珑,走进了竹林深处,属于她的那个地方。
她的眼里含着笑,宛若夕阳沉沦。
“陆兄,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花满楼道。
陆小凤不答。
“若不是有你在,这一连串的麻烦事真不知会如何收场。”
陆小凤不答。
“自从认识陆兄,花七就一直在给陆兄添麻烦,陆兄几次解围,花七实在无以为报……”
“你有的。”
话音刚落,一双柔软而冰冷的唇便贴上了花满楼的还没来得及闭合的嘴唇。
花满楼一时呆住,脑子里一片白雾。他不知该做何反应,身体僵着站在那儿,任那人的唇紧紧覆住自己的唇,几乎不能呼吸。只是那唇实在太冰冷,他忍不住地想渡给他些体温。
灵敏的舌尖轻易地滑过嘴唇,轻柔而不失诱惑地扣开了毫无防备的那洁白的门。
它努力的探索着,想要去找寻那熟悉的气息,那令人心醉的柔软,那令人窒息的交融。
它一触到那不知所措的柔软,便疯狂地迎上去,纠缠,纠缠,仿佛在声讨,在质问,在心碎,抵死缠绵。
为何,为何明知道你根本不记得我,明知道你已经忘记了与我相关的一切讯息,可是为什么听着这些陌生的客气,我还是受不了。
我可以等,我可以等你记起来,哪怕你永远记不起来,我也等得心甘情愿!
可我不要你这种无可挑剔的客套语气,我不要你这种一丝不苟的感谢,我不要,花满楼,我不要。
对我来说,你还是花满楼,可惜,你却再也不记得从前的陆小凤了。
若是,先想起来的人是你,会不会我会更加混蛋得让你伤心,那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是那个被气得快疯掉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