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跑到角落里来了？”英二抬起手抚了一下发尾，大概是对上翘的角度有所不满。
不二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这里很安静。”
英二不再多问，搬了把椅子在一旁坐下，左右张望着，漫无目的无聊得很。
“人差不多都到了，也快吃饭了，不用着急。”
“我又不是急着吃饭！”英二辩解着。
一般的饭点已经过了，英二今天吃的是食堂餐，现在应该也饿了。
“那边有点水果，可以先吃一点。”不二微微歪过头。
“我都说了……好吧。”
英二想要拒绝时，不二已经很有行动力地去端果盘了。
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果叉，堪堪停在英二的嘴唇前方。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在意识到对方完全没有放弃的念头之后，自暴自弃般地完全张开了。
不二成功喂食，英二倒是难得不好意思，视线慌乱地避开了。
不二不紧不慢地又叉起一块水果，微笑地盯着英二。
英二微微蹙眉，气鼓鼓地回瞪，和不二对峙着。一秒，两秒……
英二对上不二的眼神，只觉得心里隐隐发凉，最终还是妥协了。
手冢恰巧就在这时来了。
英二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快速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又坐得笔直。
手冢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不二倒是相当放松，放下果盘，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去阳台。
英二见他们要私下聊天，有些好奇聊天内容，却也没有太过纠结，从容自如地转身去找老同学了。
“听说你最近去相亲了？”不二似乎在强忍笑意。
手冢不免有些尴尬，表情不太自然：“是的，母亲一直在催。”
“嗯……我倒是已经找到目标了。”不二淡淡地说。
手冢想起刚才的情景，心中了然。“这条路不好走。”他说。
“的确，但是我会尽力的。”
不二的性取向只有几个好友知道，所幸没人歧视，只是替他担心，担心他找不到对的人。如果是菊丸英二这种人的话，也好。
“也快要开始吃饭了吧，手冢，身为组织者，你应该回去了。”不二对手冢说着，视线却聚焦在了包厢里的英二身上，难以想象的温柔。
或许很多个时刻，他都是这么默默看着英二的，只是英二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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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似乎依然这么过着。唯一不同的，是英二桌上每天都必然出现的零食，和不二时有的邀约。这两者都已极其强势而不容拒绝的姿态，占进了他的日常生活。
英二倒也并不是什么都看不懂的性格，更多时候只是不想去管而已。但是时间久了，很多东西都渐露端倪，就好像不二对他的态度，停下回首便会发现不二待他太好了。尽管内心深处很清楚，不二不可能对所有朋友都这么好，但还是会不断麻痹自己，那只是因为他们比较聊得来而已。自欺欺人越久，就越能接受这个解释。如果英二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一段经历，大概只会觉得很蠢。
晚上，英二照例打开电脑，浏览起网页，盘算着这天要早点去睡觉。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谁啊？不会又是工作吧……”英二苦恼地嘀咕着，站起身去拿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不二周助这四个字，英二撇撇嘴，倒是不用担心晚上加班加点了。
“不二，有事吗？”英二坐回电脑前，左手拿着手机，右手重新搭上鼠标。
那头的声音还隐隐夹杂着风吹过的斑驳：“英二，现在有空吗？”
“当然有空啊。”英二顺口回答着，旋即又明白了不二的意图，“现在都九点多了，还要出去干什么？”
听筒里有一瞬间的沉默，但英二知道，不二一定是在轻轻地微笑着。
“我在公司A楼的天台，要不要来看看？”
“天台？”英二愕然，下一刻又发现自己大惊小怪了，不二上天台也只是看风景罢了。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窗外，路灯旁的梧桐在风中瑟瑟，抖落下一片片落叶。
已经入秋了，晚上的气温有点低，风也比较大，不二跑到天台去干吗？
“好吧，”英二无奈地回答，“我现在就过去。”在心底默默唾弃了不二这种随意召唤的行为，他穿上外套出门。
刷卡进了公司，黑夜的压迫感一下子被放大。大厅里的灯开着，但两边的办公室都是一片漆黑。关于附近的种种怪谈一下子涌上脑海，英二扯了扯外套的领口，有点不安。
A楼只有八层，电梯所能到的地方就是八楼。电梯门一打开，英二就冲了出去，实在是因为晚上坐电梯的感觉太过诡异，他的心跳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八楼是研发部所在楼层，倒是有几个办公室亮着灯，听说研发部新来的部长是个工作狂人，导致研发部的效率一路飙升，英二有点同情那些家伙了。
深吸一口气，英二拉开楼梯出口的门，声控灯即刻开启，冷色调的灯光刺激到了眼睛，眨了眨眼才算是适应。英二一步一步地攀上楼梯，设想着天台的场景。
英二没有去过天台，别人也没有说起过天台的模样，不过英二印象里的天台是那种一片荒凉的，颇为凄惨。
拐过一道弯，所谓的天台便展现在他眼前。
出乎意料的是，天台上有四个圆形的花坛，那些英二叫不出名字的花大多半开半掩，杂然的颜色似乎是随意栽种出的，但花却被照料得很好。
而那个身影，在距他最远的天台另一边，背朝着他，倚着围栏。他穿着平时经常穿的白衬衫，栗色发丝在风中微微扬起，修长的身形在风中更显俊逸。
看不懂，看不透，却又在那个人的吸引下不断靠近，像是沉沦在了黑夜。
英二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没有人可以抓住他的话，他就会跳下去。或许是不二看起来太像那些中矫情的男人了，可那又怎么样呢？英二觉得自己肯定是要抓住他的。
英二沿着花坛的边向那个方向走去，脚步轻而快，那个身影也渐渐放大，最后近在眼前。
“英二，晚上好。”不二终于回国头，笑眯眯地说，语气轻松，仿佛他们只是在路上偶尔碰见了而已。
不知为什么，英二的心又踏实了下来。“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晚上跑出来吹风。”他瞪了一眼不二，趴在了围栏上。
他们所在的地方大多是写字楼，晚上工作的人不多，所以不像市中心繁华，向下望，马路变成了一条带子，在昏黄路灯的照拂下，竟也衍生出了独有的凉意。
“没想到天台是这样的，我还没有来过呢。”英二的眼睛不安分地四处乱转，像是要把这景象都记录下来。
不二也和他一样倚在围栏上，两人的手臂之间隔了十公分的距离。
“天台一直是有专人管理的，不过传闻这是我的专属地盘，所以就没人来了。”不二微微耸肩，对自己的传闻不以为意。
英二一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答：“但是现在我也来了，所以这不是你的专属地盘。”
英二突然感觉气氛好像有点不对，但是说不出缘由。不二也只是微笑着沉默。
“英二，我有事要和你说。”不二的语气恬淡，英二难以从他眯起的眼睛中窥探出什么情绪，“虽然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是……”
不二欲言又止的态度极大地激起了他的好奇心，英二转过身，斜倚着围栏，藏蓝色的双眼中映着遥远的灯光，闪闪亮亮地盯着不二。
不二觉得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了一下，一切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包括他打算做的事情。
“英二，我喜欢你。”
那一瞬间，瑟瑟秋风也仿佛停滞。
不二清楚地看见英二因为惊讶放大的瞳孔。
是他败了。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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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丸英二曾经受到过告白，他自认为自己可以妥善处理好这些麻烦事。但是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男人向他告白，这个人还是不二周助。
自欺欺人的后果就是陷入更深的犹疑，挣扎在选择里。
不二看起来很坦然，等待着他宣布审判结果。
心跳鼓噪着耳膜，一下一下，耳边的东西都听不清晰，视线中唯一可见的是不二的神情，没有那些虚幻的微笑，只是严肃沉默的，非常陌生的。
他微微张开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他能说什么？无非是同意或者拒绝。
“我不知道……”英二只是静静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相差太多，一个是社长，一个是普通员工，一个温柔优雅，一个活泼阳光。他不知道这样的关系是否合适，在英二看来，不二的感情是毫无道理的，毫无科学性可言的。
于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不断上涌了，把他吞没了，好像这些想法都是不应该的，不应该去拒绝的。
他脸色苍白，或许是因为风，或许是因为惊慌。这些不二都看在眼里。
“对不起，英二，给你造成了困扰。”不二轻轻地说，语气依旧温柔，但说出的话已经变得生疏。
英二很想问，他们是不是还可以再做朋友。可是这么愚蠢的问题连他自己都问不出口，答案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