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凌雪

分卷阅读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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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就算是去北国,也还是金枝玉叶,出了问题,若是两国的皇上怪罪下来,你能担当得起吗?”

    “小的知道了,小的这就去拿厚些的衣服。”

    好不容易将全副武装的少年送进马车,洪管家亲自驾着马车,穿过宫城门往北国使者的位置——京城关驰去。云清雪当真是算好了一切,这下离开故国远赴他乡的,不再是他最亲爱的弟弟云落雪,而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凌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北上

    眼见快要出京了,褐衣掀起了马车帘,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凌雪已经醒了,用无力的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衣服,以汲取一点点温暖。

    我看见洪管家掀开帘子,想问现在是去哪里,却没有说。还能去哪儿啊,云清雪都已经明明白白告诉我了,要去的地方是北国。洪管家见我欲言又止,便说了一句宽慰的话:“王爷且把心放宽些,左右王爷在图云已无牵挂,北国也算是不错的去处。”

    我却愣了半天,然后不由自主地冷笑一声。了无牵挂了啊……

    “王府里面的那两位,老奴已经派人模拟了王爷的笔迹写了告别信,想来他们暂时不会再追问什么,您不用担心。”洪管家顿了顿,“本来老奴只是来送送王爷,但是,如果王爷不嫌弃,老奴愿意陪着王爷同去北国。”

    “……为什么?”

    “王爷只知我另有主子,但如今老奴的主子已经不在了,也不愿就一辈子待在宫里。”他伸手,将什么东西抹在了脸上,再一抹之下,已是换了一张年轻许多的面皮。

    我愕然地看着这个顶多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你这是?”

    “这才是我的本貌。我的本名叫……”他的脸上露出了一分追忆和惘然的笑意,“江一鹤。后来入紫澜教,便叫褐衣。”他突然话题一转,“王爷还是闭上眼睛睡一觉吧。”

    他的手一动,我颈上一凉,便失去了知觉。

    江一鹤帮车中人盖好厚厚的衣物,放下了帘子。转头看向前方,大路上北国的车队正在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到了北国,还有难关要过哪。驾!”

    云亦舒闲闲倚在马车边上,仰头闭着眼感受早晨的阳光,听到马蹄声和车轮声渐近,才睁开眼睛来,看向来人:“这图云连阳光都温柔得很,真是个好地方。”

    没有得到预期中云落雪的回答,反倒是驾车之人跳下车来:“使者大人,我家王爷昨夜未曾好眠,方才才睡着了。”云亦舒看了一眼说话之人,一个身怀厉害武功的中年男人:“你是何人?”

    “小的是王爷的家臣江一鹤,此番要跟着王爷同去北国照料的。”

    云亦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江中一鹤,想必阁下拥有一身好轻功。”说着他向着马车的方向走了几步,江一鹤想拦,但是还是控制住自己。云亦舒伸手揭开帘子一看,果然云落雪在车中沉沉好睡,睡脸看起来倒是乖顺可爱,轮廓看起来也柔和一些。不知道是车内阴影,或者是自己的幻觉,云亦舒觉得此时的云落雪比前两天瘦了。

    “雪洛王爷最近睡不好么?”

    “王爷即将委身为男子之妻妾,又怎么能睡得好?今早上还是上车之前喝了一碗安眠汤药,这才免于车中劳顿。”

    “我们皇上可是一等一的人才个性,做我们皇上的妃子,按皇上的个性,以后封了雪洛王爷为后也未可知。又何必觉得委屈了呢?”云亦舒轻笑道,“不过,这也的确需要时间适应。准备出发吧,挑大路走。”

    江一鹤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想来已经骗过了云亦舒的眼睛。看了一眼重新放下的帘子,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催动了马车。

    …………皇宫密室中,云落雪已经忘记了今天就是定好的和亲的时间,因为他在密室中凑巧发现了一些更加惊人的事情。自从云清雪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密室,他自己都没有好好地进来看一看,更不会细细地到处敲打。

    落雪本是想找找有没有暗处的机关可供开门,谁知凑巧打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发现了里面的几封书信。

    这是云虚玄写给自己亲哥哥的书信,还有一封是无名的。本来是无意翻动了两页,却发现了一个随着前人入土而掩藏的秘密。落雪放下书信的时候,惊呆了,双手紧紧攥住薄薄的几张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事实。

    他的皇叔云虚玄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经从北国回到了图云,这几封信是他的忏悔信,对他以前曾经难以抑制自己对双胞胎哥哥的感情,在父皇爱上了娘亲的时候,对娘亲做出了逾越之事。为此,娘亲曾经一度想要寻死,父皇痛不欲生,皇叔亦追悔莫及。

    三十年前大战爆发之际,双胞胎的流言在人心惶惶的百姓中被大肆流传,一度造成时局不稳。后来北国提出交换质子的时候,云虚玄便自请前往边关。

    没几年,他便回来了,但是为了避免箴言成为现实,他决定住在牢中,永远不再出来与兄长见面。

    如果没有猜错,教凌雪软骨功的神秘人,就是本该已经死去的皇叔云虚玄。

    另外一封无名人写的信,像是女子笔迹,柔婉却不乏坚劲。

    “虚度几回残缺月,白首一人戏池鸳。吾生幸得识娇客,君来半日亦等闲。相随风住高林顶,思被莺呼懒梦觉。难得能闻车辙响,见惯旁人满头芳。”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首普通的闺怨,却好像出自娘亲的手笔。“虚白吾君,相思难见。”尽管父皇最爱的人还是娘亲,却免不了出于政治需要,宠幸旁人。娘亲最终还是逃了,两个深爱着父皇的人,因为承担不起这样的不平等的爱情,选择了不再见爱人一眼。

    皇叔和娘亲,竟然这么像。

    许久未有动静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落雪一惊,下意识地将这几封信塞进了怀里。果然,他刚刚把东西恢复原样,门便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脸喜色的云清雪:“落雪,太好了,我本就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将你藏在此处,谁知那北国使者没有接到你,却没有生气,而是答应了用银子和谈。”

    云清雪勉力使得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是真的兴奋,见落雪一脸疑惑,连忙拉了他的手往外走:“这密室里一定不舒服,咱们到外面细说。”

    落雪回味着他的话,随即反应过来,扬起一个笑容:“这么说,我可以回去找凌,不用担心和亲的事情了?!”

    云清雪一僵,还是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凌雪他……他留书离开京城了,说是和你的缘分已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生活着。他悄悄走的,连茗大夫他们都不知道。我也是,茗大夫急冲冲拿着书信跑到宫里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没有回府里去。不过这样也好,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走,你就留在京城,我们还能再回到以……”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落雪的脸色惨白,像是失去了全世界。云清雪莫名地感到有些胆怯,自己撒的这个弥天大谎,若是被拆穿,落雪会怎样仇恨自己?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几息的沉默之后,落雪如风一般擦过云清雪身边,消失在了大殿中。

    作者有话要说:

    ☆、茶凉

    几乎是一路用尽全力使出轻功,落雪奔回了自己的府中。府里一片冷清,连福伯雪雪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落雪几乎将王府翻了个遍,到处喊着“凌雪”这两个字,却没有一丝回音。

    不信邪地跑到隔壁,才见到了人。他们几个自从凌雪那次从宫中回来后,便搬到了隔壁住。此时虽然几人都聚在堂中,气氛却清冷得好像空无一人。

    茗箜的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面无表情地看着,整个人却是异常压抑,许长山亦是沉默坐着,双手紧攥成拳,青筋暴出。福伯一脸担忧地望着两人,不时来回踱上两步,却使得气氛更加沉重。

    见到门口出现的落雪时,众人齐刷刷地回头。茗箜的脸色却开始波动起来,似乎是见到了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一般。将那信纸砰地往桌面上一拍,温文俊秀的人像吃了炸药一般直走到云落雪的面前,狠狠地扬起拳头击上他的侧脸。

    落雪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踉跄着扶住了门框才稳住了身体,下一秒却又被茗箜死死地握住了肩膀前后摇晃:“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茗箜狠声说了这两句便哽咽了,双眼狰红,两行泪水毫无形象地涌出:“他病得那么厉害,要不是因为你,他就不会那么伤心!!他就不会走!!”

    福伯在一旁看不下去,抢上来拉茗箜:“茗大夫,我们家王爷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一定不是存心的。您听听王爷怎么说……茗大夫,您冷静一点。”

    待到落雪被松开的时候,全然不复平时纹丝不乱的贵公子模样,一头青丝散乱,发簪早就因为来时一路奔波和茗箜的这一顿狠晃掼在地上,碎成了一段一段的。他呛咳两声,心中百味杂陈,不知道如何将自己的情绪讲出来。

    就算眼前的这几个人原谅了自己,凌雪呢?他听不见,甚至不知道他在哪儿……

    “行!你倒是说说,看你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落雪垂下眼帘:“我……我不想解释。”

    “云落雪,你!!”茗箜气得呼吸一窒,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过来,“我看错你了,我以为将凌雪托付给你,你会让他幸福,你怎么能这样玩弄他的感情!”

    “我没有!”落雪心下一急,连忙反驳,但是这话在他自己听来都是这么苍白无力,“我……”

    “算了,云落雪,现在凌雪不知道去了哪儿,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处,也没有必要听你的理由。”茗箜冷笑了两声,连自己的行李和针包都不要了,直接走人。

    许长山看了看室内的气氛,看着呆立在门口的落雪,摇了摇头:“在下也告辞了,这段时间承蒙照顾。”说完也紧跟着离开了。福伯伸手“唉”了两声,却叫不回两人,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王爷,过了一会儿,双手将桌上的信交到了落雪手里,这才躬身道:“王爷,老奴先退下了。”

    明明是薄薄的一张纸,落雪拿在手上,却感觉像是千斤的巨石压在心头,让心沉甸甸地疼着。

    过了半晌,他才将信展开来看。却发现眼睛早已模糊,纸上简短的几句话,却像是在绝望地狂舞着,什么也看不清。

    “情已绝,不再见。落雪,你成功了,成功地让我绝望了。我走了,天涯海角,再不会见你。茗箜长山,对不起,再见。”落雪擦了擦眼泪,将这几句话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才真的接受了凌雪已经彻底放弃、离开自己的事实。

    凌雪明明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唯一希望便是自己永远在他的身边。可是现在,他云落雪被北国的人耍了一通,什么也没有得到,却弄丢了自己心爱的人。

    手指一紧,将那张信纸攥成了一团,又连忙抹平了,折好,收进怀里。被反复摩挲得微微发热的纸张紧贴着胸口,温热,却像是一团冷火,让落雪意慨难平。

    …………马蹄声一直在睡梦中响着,节奏平和有序,像一首永远不会断绝的鼓曲,又像是不断跳动着的心脏。突然间,心脏咯噔一声,随即停止了跳动。冷如冰窖,我下意识收紧了四肢,缩成了一团。

    “在这儿歇会儿吧,安良,你去订房间。”车队停在了云鹤城的一家客栈里,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一家客栈是这一路上唯一的一家了,虽然保存了下来,却因为战争的影响,烧断了檐角和两间厢房。

    云亦舒看了江一鹤一眼,伸手准备掀帘子,却被他挡住了。

    “不劳烦使者大人,小的来背咱们王爷就好了。”

    “王爷睡了这么久了,还不醒么?会不会身体有什么问题?”云亦舒狐疑地瞥向车帘的方向。

    江一鹤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车帘,心里却盘算着怎样避免云亦舒和云凌雪的正面交锋。毕竟还没有进北国的境内,若是出了问题,定会往大了闹。思考过后,他笑了笑:“我们王爷向来很能睡的,使者不必担心。”

    见云亦舒点了头,他便掀开帘子,伸手去抱车里的人,手在触及他身体的那一刹那,却冻得缩了回来。虽然江一鹤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态,却还是被细心的云亦舒发现了不妥。

    “怎么了?”

    他拨开江一鹤,亲自掀开了帘子。车里的人还是紧闭着眼睛,却是脸色青紫,全身缩成一团,无意识地颤抖着。他伸手探上少年的额头,却是一片冰冷刺骨。

    这是怎么回事?云亦舒诧异地看向江一鹤:“这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么?”

    江一鹤自然也不太清楚,摇了摇头:“小的不知,以前王爷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毛病。”心下却是惊叹,原本以为雪灵王爷惧冷的事是因他一直住在南边,没想到平日里竟是这样浑身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