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凌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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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清雪迎上去:“轮尔太子还特地前来拜祭父皇,图云真是荣耀万分。”

    轮尔俊朗的眉目因为他突然间现出的嘲讽笑意而显得有些邪气,若是云清雪这样笑未免会有些阴柔,但是轮尔的阳刚之气让他的笑容还有点儿爽朗的味道,声音清冽如同泉酒:“本太子只是担心映雪一回图云便不想回去,特地跟过来看看罢了。另外,有一个曾经闯进我北国大营,让本太子吃了点暗亏的小野猫,不知道图云有没有人认识?”

    云清雪微微一愣,众大臣也想到了轮尔说的是谁。云清雪克制着心底的恨意,故作平静道:“哦,是有那么一个人,只不过他一年前已经失踪了,本太子也在找他。”

    “他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轮尔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热切,似乎是极为关注那个仅有过一面的孽缘的少年。

    旁边云映雪暗暗攥紧了拳头,看着轮尔的眼中,闪过一线凄绝。

    “没想到轮尔太子对他这么感兴趣,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云清雪玩味地笑了笑,“他叫,苏凌。”

    作者有话要说:

    ☆、堂辩

    轮尔好像一直赖在这儿不愿意离开了一般,直等着云清雪在他面前登了基。

    云清雪龙袍加身,祭了皇陵,祭了先皇,然后又得到了从东山神庙寄来的文牒。神庙为之箴言,希望其能够成为“明帝”。遂改帝号为“明景”,为明景元年。

    “各位皇子均封为王,二皇子云映雪虽在北国为质,依旧封为雪影王,三皇子云落雪为雪洛王,四皇子云凌雪失落民间多年,如今得以回朝,封为雪灵王……六皇子云凝雪已然接任祭祀一职,遥封为凝云国师……”

    一大堆敕封后,云清雪以后要住在宫中,便将原本的太子府加以修饰,让我先住进去,等一切稍微安定一些下来以后,再为各位晋升为王爷的人准备专门的府邸。

    府里的小厮是落雪派的,原本的太子府中服侍的人,都被云清雪带进了宫里。以前的太子妃是假冒的一事,我已经听落雪和许长山讲过,也从龙应泽口中听说师父是如何想念我。无意间看到了笑倾真正的妹妹,纤弱的,乖巧的,温柔有礼的,一如想象中的太子妃该有的样子。

    ……“属下褐衣,求见教主。”

    面前的黑色重门打开来,精瘦苍老的人左右四处看了看,这才走进去。

    “你的时间掐的很准,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决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该怎么做,你都知道了吧。”

    “属下明白。”

    明明是百花绽放,阳光朗照的季节,怎么就感觉这么阴凉呢?褐衣,也就是洪管家出来的时候,回首看了一眼高大门楣,匾额是新换的,带着与荒废许久的宅子不协调的味道,上书“雪影王府”四个大字。

    ……新皇登基后,轮尔才离开图云,带着云映雪一起。但是,京中突然出现了奇怪的传言,让我的处境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给我好好查,到底是谁在散布谣言!”落雪的火气看起来比我还大,吩咐手下时,语气暴躁得很。我拉住他的手:“我没有关系的。”

    “怎么会没有关系?这样的谣言在这么敏感的时候传开,分明是有人针对你,你是我的人,我不会任由他们说东道西的。什么双胞胎的诅咒,什么雪图的传说,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那帮人有哪个是真的见过预言应验的?!要不是还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动乱,我早就去东山把莫离那个家伙挖出来……”

    我捂住他的嘴:“不可以对死去的人不敬的。”看他冒火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谁之前还因为这子虚乌有的事情要假装和我分开的?既然不相信,又堵不住别人的嘴,自然是不要强求什么,过一段时间后,流言自然是会消退的。”

    落雪的神色缓和了些,将我抱进怀里:“可还冷么?”

    “有一点儿。”

    “你为了能见父皇最后一面从南方赶过来,他们竟然污蔑是因为你回来了,父皇才会离开的。这是我最不能容忍的。双胞胎的传说也就算了,好歹我也是双胞胎其中一个,也未必是你会‘成魔’。但是你受了这么多苦,他们怎么可以那样说你?”他的声音在耳边微微颤抖着,我回抱住他,心中却安定无比。

    外面的流言,我终究是不在乎的,只要落雪在身边坚定地相信我,什么都是可以当做身外之物的。

    “明天,我是不是要上朝去啊?”

    “嗯,这是你回来以后第一次以皇子王爷的身份参与朝政,你……还好吧。”

    “放心,落雪,我不会有事的,难免会有大臣就这个流言提出异议,我就算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要将流言压下去。”

    “对了。”落雪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块墨珏来,“这是之前的那个,你掉下来的。还有这个。”他又翻出一块玉珏。

    我接过他手中的两片玉珏:“这也是传说的一部分吧。”

    “我才不相信什么传说不传说的,这只是娘留给我们的信物,还有我送你的生日礼物而已。”

    我攥紧了手中的玉珏,点点头。

    心理准备做得再充分,还是对朝上的状况有些招架不住。

    “四殿下在民间长大,对朝政一窍不通,怎么能够参与政事,这岂不是将国家之事当做儿戏么?!”说话的是左度使黄大人。

    旁边吏部侍郎附和道:“况且四殿下刚回朝中,陛下便驾崩,朝中难免民心不稳。敢问四殿下有何本事能够安抚人心?”

    “没错,况且莫离国师曾经留下箴言,双生之子必去一,否则不成君主便成魔。”太史说话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落雪,“四殿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回京,很难让人不生疑惑之心。”

    殿中众人议论纷纷,太史关于雪图预言的一番话仿佛投在将滚不滚的开水里的石子,彻底打破了大殿中的平静,不少人点头赞同,我独自站在旁边听着,这个时候,即使成了万矢之的,也只能够一个人承受住。

    “老臣有一句话要说。”殿中,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喧闹如集市的大殿,仿佛镇心剂一般。

    云清雪这才发话:“不知林老将军作何见解?”

    我看向师父,他并不知道我就是苏凌,但是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也会和殿里的一干大臣一样,对我有所质疑。

    他明亮的眼睛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四殿下初来乍到,的确不能够让众人信服,但是……也不能够全然否认四殿下,将他当做诅咒的煞星。图云所谓的预言本就是断章,若是对尚未发生的事情产生恐惧,又怎么配对别人评头论足?!”

    林百善第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还是引得一阵点头附和,但是随即反抛过来的罪状倒是让他们咋舌,说到后面有些人已经低下头去,面露愧色。

    我感激地看了师父一眼,他的目光却没有在我的脸上多作停留。我也不觉得失落,师父明明不知道是我,还能够帮我说话,我已经觉得很满足很高兴了。

    殿中一片安静,我知道,是我说话的时间到了。

    脚步跨出一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被那个人牵动。这个分明是菜鸟的四殿下,竟然仅仅一步跨出便让空气都似乎为之改变。尽管整个人缩在了裘袄之中,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气质。

    林百善也有些惊讶,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像自己那个半路消失的徒弟?站在那儿的时候,谁也注意不到他,但是一步跨出,整个人就好像是上好的宝剑出了鞘,一双眼中显露出明亮的光彩来。

    我微微用了内力,让自己的声音在殿中扬开:“各位可能对突然出现在京城的我感到有诸多疑惑,这也不奇怪,毕竟我曾经对父皇说过,死也不回京城。”我半垂下眼,感觉到殿中人都在凝神听着,“但是诸位大人都是父母生养,也都知道亲情为何。十三岁那年,娘亲去世,草草落葬,一直是我心中的隐痛。之前父皇身体健康,我尚未觉得恐惧,但是听到父皇病危的消息之后,就好像天塌下来一般……世上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父母,也没有一辈子抛弃父母的子女。我回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见父皇最后一面。”

    抬起头来,让声音高了几度:“我留下,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父皇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将属于我的职责托付给了我。让我好好照顾我的双生哥哥,让我好好辅佐新帝治理好图云。诸位大人若是一味对我猜疑排斥,一来有违先帝遗愿,二来,也是让我不要做任何对图云有利的事情,不是么?”

    犀利的光芒突然从殿下那个少年的眼中放出,不少人都心中大惊。他是有着这样的自信的,若是不将才华用于朝堂,又想让他用于何方?若是将来逼走了四殿下,他做出什么事情来,绝对和自己等人脱不了干系。

    想及此,再没有人敢提出让他离开的说法,反正是先皇的遗愿,他们又何必管那么多?

    我见殿中终于安静下来,悄悄和落雪交换了一个笑容。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再将今天的话一一证实不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见师

    从大殿出来,重新感觉到阳光照在身上,我才舒坦了许多。落雪和我并肩走着,轻轻地捏了捏我的手:“北方的温度还是太冷了些吧?”

    “嗯,有一点,里面太阴凉了。”我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这一关总算是过了,我做的怎么样?”扬着脸问落雪,他温柔地看着我,用手指帮我拨了拨头发:“好,非常好。”

    “咳咳……”

    突然,一阵熟悉的咳嗽声传来,我触电一般松开落雪,规规矩矩地站好。面前的人微带着笑意打量我几眼:“四殿下瞒得老臣好苦啊。”

    我听他这话便知道他已经认出我来了,环视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小小声低顺了眉眼道:“师父。”

    林老将军还是之前的样子,似乎都没有变老的迹象。他就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用温和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会儿:“我就不问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京城,还换了一个样子想要重新来过了。只是今天你在朝堂上说的话,可千万要啊。”

    “凌雪知道,话说得再好听,也得有实际的成效才能够使人信服。”我保证道,“凌雪一定不负师父所望。”

    “好好,既然这样,接下来的路,你就自己先走着吧。三殿下想来也会帮衬着你的。”颇有深意地笑看了落雪一眼,他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今天天气不错,回去晒晒书。”话音未落,人已走远。

    我看着他颇显威武的背影渐渐远去,在将军府待过的那段时光发生的事情,和他品茶论道,和兵部的那帮将军们推演沙盘,恍如隔世却记忆犹新。我此生大概再也不会作为苏凌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而那段记忆里的时光,也只有知道的人才能够与我共同回忆。

    呼一口气暖暖微僵的手:“落雪,我们回去吧。”

    回到府里的时候,福伯说许长山先行离开了。我没有什么感觉,倒是落雪,因为一路上都是由他陪着找我,骤然间连告别都没有一句就离开,还是让他有些失落。不过许长山属于江湖人,想来是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说走,也就两袖清风地走了。

    我们想了一会儿,也就不再纠结于这样的问题。但是已然出了京城的冰山客心中却是茫然困惑的很。

    自从灵医谷见了云凌雪,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每见到他都会想要做出些有违他本性的事情来。看他冷得厉害,就想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给他穿,或者是用自己的内力帮他加加温,但是这样的活儿轮不到他来做。

    真是奇怪,奇怪。一定只是因为云凌雪是自己看得惯的兄弟,一定是这样的。这样催眠了自己,许长山反倒是更迷茫了,干脆离开这儿,好好想一想。

    转眼间就到了五月了,自离开灵医谷,在路上跋涉了这么久,又处理了父皇的丧事、运云清雪登基的事情,百花已然开了又落,等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屋后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榕林。

    落雪说,自我失踪的那天开始,他开始尝试着学习吃苦瓜,唯有这样,才能在那越来越浅淡的苦涩中将我的容貌勾勒完全。我看着桌上的清炒苦瓜片,忍不住笑起来:“虽然图云现在渐渐热起来,但是还不到吃凉瓜的季节吧。”

    落雪微窘,抓了抓头发:“我只是想告诉你……”

    “我知道,但是你若是实在吃不惯苦瓜还硬是要吃的话,我也会心疼的。”

    他闻言摇摇头:“我发现这玩意儿越吃越香,虽然有点苦,但也渐渐能够吃出清淡的香气来。你曾经说过,我像雪雪,初时好像有刺,但是相熟以后就会很乖顺。我倒是觉得,我们的感情才像苦瓜,虽然曲折,但是却是极好的,也会越来越和谐。”

    “你倒是想法奇怪。对了,你不提我还没有想起来,这次回来怎么没有见到雪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