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滴尽半面妆

分卷阅读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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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五日,我学着折了一罐子纸鹤,手艺不精,个个七倒八歪缺翅膀少脖子,但那折纸选得不错,不俗不雅,颇有几分童趣,堆在一起瞧着也十分顺眼。

    我捧着这罐子回家,摸到卧室,喜气洋洋递给女神:“拌面,这都是我对你的爱!”

    女神正含着清咳的枇杷糖,打量了半晌,然后说:“爱得倒挺……歪瓜裂枣的。”

    我:“……”

    我蹬掉拖鞋爬到床上,垂头丧气:“你不喜欢这礼物啊?”

    “很喜欢。”

    我抬头:“但你为什么这表情?”

    女神顿了一下道:“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在清明节的时候给我送礼?”

    我:“……”

    我目瞪口呆,立刻澄清道:“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今天不是拌面你生日么?”

    女神蹙了眉:“生日?”想了一下然后道,“哦,那是昨天。”

    我皱眉:“不对啊,你每年生日不一样么?去年难道不是四月五日?”

    女神淡淡合上书:“忘记跟你说了,我过的是阴历生日,每年真不一样。”

    我:“……”

    你不早说!

    既然生日都错过了,也没什么好庆祝的,我叹了口气将罐子放到一边,蹭过去抱住女神的腰:“你生日有过许愿么?”

    女神手里正转着笔,闻言低头看了我一眼:“能实现的愿望我会自己去做,不能实现的我就不想了,没必要许。”

    我哼哼道:“那总要有个什么念头吧?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者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目前最想要的东西是池佼社的命,但我觉得我很快就可以拿到。”女神轻言细语道,“至于想去的地方,我想去珠峰。”

    “珠穆朗玛峰?你怎么什么事都不早说,我们年前才去西藏!”

    “那也不行,我的局还没完,要是登上去了,下不了怎么办?”

    我希冀地爬起来:“那等姻缘棋局完了,我们再去一次?”

    女神看向我,微微一笑:“好啊。”

    “如果下不来怎么办?”

    “那就死在那里吧,我让拉则超度七七四十九天,也不亏。”

    … …

    清明节前后温差变化过大,先是一星期不间断的阳光普照,绿化带里的嫩芽几乎都冒头,结果六号突降一场大雪,将这些迫不及待的幼苗彻底闷死。

    女神肺部炎症加重,呼吸衰竭,不得不转入G.BMZ集团名下的私人医院进行治疗。但在女神住院后两天内,本来商战中稳定的局面突然大翻转,一场经济风暴,差点崩了小半个G.BMZ集团的运转体系。

    等我赶到病房外,门口见庄秘书正拦着,见到我比了个等会的手势。我低声问道:“拌面在睡觉?”

    庄数妍摇头:“在兴师问罪。”

    这时候,我听见病房里传出女神的声音:“所以……你们就自作主张,将那笔款子,抵给了池家?”

    这一句话问出来,里面没有人敢回答,整个病房霎时寂静到只听见心电图在微弱滴响。

    忽然间一声玻璃崩裂的声音乍响,惊得人一个哆嗦,伴随着的是女神的声音:“池佼社是疯狗一样的东西,你们也陪着他疯?这是宫家和应家的商战,池家它算老几?”

    随即又是一声重击闷响,女神冷冷说:“何况,我还没死呢。”

    早被吸引过来的专人医师听见这动静就要敲门,庄数妍又拦着道:“宫总说了,五分钟内不许有人进去。”

    医师推了一下金丝眼镜,皱眉道:“情况很特殊。”

    庄数妍坚持道:“五分钟。”

    然而接下来未曾听见什么声响,除了咳嗽声,只有纸笔的沙沙声。五分钟后,病房门果然打开,几个灰头土脸的高层灰溜溜地抱着文件出来,招呼都忘记打,直接朝楼梯就蜂拥而至。

    护士推着一桌药剂进去,我也跟过去。刚探头就看见女神半倚在病床上,脸色极度苍白,连半分血色都无,她一手撑着头,发丝垂下挡住半张脸。平放在病床上的另一只手全是斑斑血迹,护士忙着用蘸了酒精的棉球擦拭干净,然后重新扎针挂上吊瓶,那只手腕在灿白的阳光下,冰冷而纤瘦。

    仿佛轻轻一用劲就会断掉。

    脚下是一片玻璃渣子,褐色和无色的药水遍地都是,连一根挂吊瓶的杆子都倒了,床头柜上空空如也,旁边地上只有一地被打翻的茶水。

    医师在查看仪器,在档案上记录了几笔后微微蹙眉,很是直白道:“宫总,情况有些恶化。”

    女神依旧撑着头,眼睛都没有睁开,似乎毫不在意,只回应了一个低微的嗯字。

    医师见到她疲倦至极的模样,也是顿了一下才劝道:“医嘱是静养,您还需控制自己的脾气,我现在去给您换一副药,里面加了镇定剂。”

    似乎力气不支,过了很久才看见女神在淡蓝色的医用口罩下轻轻动了嘴唇,发出的声音也是几近无声:“我会配合。”

    护士们处理完后,替女神拉好被子,推着小车随医师离开。医师看见我时没有说什么,只是略微打量了几眼。

    我缓缓走到病床边,将摔在地上的杯子拾起放到柜子上,望着孤零零的床头柜,滑坐在地,轻轻将头靠在滴尽妆撑着头的手臂上,低声说:“我去给你买点水果,慰问病者要点喜庆的颜色,你能吃火龙果么?”

    过了良久,女神才似乎攒起力气动了动,她半睁着眼,眼里的笑容无力:“易恕。”

    “嗯。”

    “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吃。”

    我抿唇,语气努力保持平稳:“那我给你去买花,戏曲是国粹,牡丹是国花,相得益彰,我去给你买牡丹?”

    “易恕。”

    “嗯。”

    我听见她轻叹一声,睁开眼睛:“别怕成这样,我还不会死。”她轻拍着我的背,声音如此低,却分明沁出一丝决绝冷酷:“还没有……轮到我死。”

    按女神的说法,池佼社是条疯狗,而且越来越疯,荤素不忌,黑白不分,仗着自己有祖传的底牌“宿妆堂”,肆无忌惮伸长了手脚,八足螃蟹一般横行霸道。

    疯狗是没有逻辑的,没有逻辑的后果就是,久不联系的范婧岚突然一个电话打来,然后跟我说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实——柴当家长被绑架。

    我非常不理解,柴家和池家向来没有任何交集,他出动神秘势力宿妆堂,花那么大力气,绑我老爹作甚?!

    而我还没想明白,十分钟后,范婧岚又一个电话,声音含着慌乱——她没办法镇定,池佼社已经邮寄来了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我心惊之下问池佼社绑架后的条件,得到的却是没有条件,为了绑架而绑架,也是够疯的。

    在第二根手指送来后,范婧岚放弃了和谈,开始动用武力逼迫。然而十分钟后,范婧岚再次打响我的电话,声音疲惫:“易恕,这个事情,只能妆爷出面了……”

    我正在调用孟婆亭的力量攻克宿妆堂的信息库,闻言皱眉道:“她在住院。”

    范婧岚深重地叹气,声音似乎要干涸:“他们砍手指是不做处理的,柴五一直在失血,你要么看着他死,要么就去求妆爷。”

    挂掉电话后,我看着黑不溜秋的夜色,雨鞭抽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我怔了很久,捂住脸,沉重地叹息。

    四月初的黑夜浓重深沉,伴随着淅沥沥的雨,除非坐姿,否则女神睡眠向来很浅。我还没能靠近床沿,她已经微微睁眼:“出了什么事?”

    看着这样一双清透如水的眼瞳,我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道出关键的几个字:“池佼社,宿妆堂。”

    女神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仿佛是堆砌起来的雪人,闻言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她抬起手示意道,“你去按铃,然后跟医师说我要出院,让孟婆亭派人过来。”

    我没有按铃:“出院太危险,我已经让孟婆亭所有人马都在待命远程调令。”

    “易恕,池佼社是在孤注一掷,请我赏光。”女神已经拽下身上所有的探测感应器,将仵官王的面具覆在了脸上,“那么,身为宿妆堂的班主,我怎么能不亲自到场?”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说,争取一百章内大结局

    ☆、九年殇

    孟婆亭这次的出动阵容,已不是仅仅一个豪华能概括的了。

    一则仵官王令,四面核令,十六方鬼令,就算是十初池杉之战也未曾出现这个场面,看着不像是去单纯示威,倒像是殊死一搏的仗势。

    高层们聚集起来时,还并没搞清楚这是闹哪门子的猫,然而高戴约出面后,做了个手势,然后难得露出一丝快意的表情:“备上厚礼,前去拜访典狱长。”

    典狱长这三个仿佛是水溅到沸油锅里,在孟婆亭的高层中炸开了一片涟漪。

    半个小时后,在诀赦电子公司的后场开始了一场车战,车辆接连碰撞,每一次的挤压都是下了狠手,最终局面静止下来后,后场中七歪八扭都是车辆的残骸。

    女神不急不缓地打开驾驶室的车门,侧坐在座椅上,然后拔枪举起,瞄准正对面的一辆车,声音淡淡毫无感情:“柴五爷?”

    对面的车引擎还在颤动,然而几秒后,瞬息停下,随后黑夜里啪嗒一声,车门大开,司机走了下来,扶着失血休克的柴五,动作浮夸地向女神行礼:“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