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我特寂寞,你别过来了,我过去找你。”
“别啊,这儿山里头医疗条件这么差,你不想活了啊你!”
“我真的没什么排异反应好不好,山里空气好一样养病,药我备齐了过去就是。”我捏了捏眉心,看一眼屋外没人,压低了声音,“我去你那躲两天,我跟我爹说了,我觉得等我恢复了他可能会把我腿打断。”
电话那边“啊”了一声,然后静了好长时间没声音,我就听着电话那边的人声嘈杂间或有几声欢呼,要不是胖子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我都要以为他把电话撂一边了:“胖子,你听见没啊?怎么着,你那边还腾不出个地儿给我住啊?”
“不是,我可是村支书,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那成,你来吧,我去接你。”胖子应下了,我又说了两句就准备挂电话,挂之前我问他那边怎么那么吵,胖子就解释了一下。
“阿贵有个表兄弟家的女儿嫁人,我这不也能扯上一星半点的亲戚嘛,就过来喝喜酒,这边正闹腾着呢,大家一直起哄逗那对新人。”
我愣了一下才说道:“是吗?那挺喜庆的,行了,你去跟他们喝酒吧。”
“好,天真啊,你也别太担心小…他了,他可能有点事情耽搁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知道,你去吧,到时候记得接我,今天先不说了吧,我还要早点休息。”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我怕胖子再提那个人,我怕我会忍不住崩溃。
在我恢复期间,我才慢慢理清思路,所谓的重要的东西,指的是形似太岁的一种东西,一种奇特的大型蠕虫口囊里的液体。太岁,在山海经中记载是“食之尽,寻复更生如故”,古时候皇帝都觉得这是长生不老药,但其实就是肉灵芝,我不知道雨村地底怎么会有这种动物版本的太岁的,但是显然它也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我一开始猜测是被张家的对手发现的,但是想到外面的村子似乎就是张家对外通婚的外族分支(这一点是小花后来告诉我的,赵师爷并没有死,他的目的原本就是阻拦张家人,同时自己也想得到蠕虫),又觉得张家自己也是不愿意动用这东西的,有可能是因为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也有可能是虽然能解决失忆的问题和延长寿命,但是又会有其他的后遗症,所以是否使用这一点在族内并没有统一意见,但是现在大约有些人改变想法了,有人来试试水,而这个人就是陈静。
陈静并没有死,这个实际上姓张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但显然不是普通张家人的那种长寿,他作为试水的人再合适不过,不仅是因为他来过了解情况,更是因为他自己就是这一实验的产物,倘若顺利完成,说明蠕虫□□带来的后遗症是可以忽略的,我想了想,觉得那后遗症说不定就是变成木头?不仅肢体僵硬,而且缺失情感甚至人性?但至少我知道了蠕虫是在地底极深的地方,泥浆极具腐蚀性所以没法下去捕猎,只能将它引上来,用鲜血,而且张家的血最合适。那么坑洞里那些岩壁上的尸体,是被“献祭”的人还是失败的实验品?
想想就觉得可笑,用自己人的鲜血去获取所谓的“神药”,再把“神药”用在自己人身上,所以被推出去的人都是低层的人吧,为了高层的人活的更久?而这次为什么带了江远和尚这些外人,可能就是觉得质量不够数量来凑的待宰羊羔而已,当然,也说明直至现在,族内依然没就这件事统一看法,我光是想想这些倾轧争斗就觉得恶心,可是转念一想,我自己不也是会牺牲无辜者的人吗?又觉得瞬间遍体发凉。
但是整件事情中,最让我难以释怀的,并不是种种险恶和自己的大意放松造成的损失,而是一去不返没有任何消息的闷油瓶。我既不知道他这一趟回去有没有危险,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者说…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还能不能回来。我记得十年前就有这种感觉,一开始他只是夹喇嘛的同行者而已,说分别就分别了,但是后来与他相处越多,越觉得难以接受他的离开。
到了现在,他已经成为我整个世界的支柱,他不在,我都不知道我能维持这么一个空壳多久,胖子小花他们每次提及他的名字或者称呼,都好像在我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上再补一刀。
我翻个身,卷了被子把自己裹住,冬天了,天太冷了。
☆、第55章尾声
第五十五章尾声
“你知道为什么从长白山回到长沙的第一晚,我会挑明那个话题吗?”
“……为什么?”
“因为你接到我之后看我的眼神,就像胖子当初看云彩的眼神一样。”
“所以你第一眼再见到我,就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了?”
“有的人死了,但是一直活在别人心里。我还活着,但是我们的结局可能会比死别还让人难过。”
“比死别还难过的,是生离吗?”我笑笑,“有什么好难过的,知道彼此各自安好也很好啊。”
不,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这很难过!这一点都不会很好!
小哥,你快点出现好不好!
你这面瘫,干嘛到处乱窜不让我跟你一起啊!
闷油瓶,你他娘的怎么还不回来!
张起灵!张起灵!!张起灵————
“天真!天真!醒醒!你做噩梦了!”
我被人推醒,意识渐渐清醒过来,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胖子的吊脚楼里,身上汗津津的,正躺在窗边的榻上。
“喝口水,你没事吧?”胖子支个忽闪忽闪的小油灯,递过来一杯水。
我哑着嗓子回了句“没事”,强撑着还有些虚弱的身体坐起来,接过温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只想把嗓子眼里压抑着的哽咽吞进去,“你回去吧,我没事,早点睡吧。”
胖子叹了口气没说话,提着小油灯回屋了。
我往窗边挪了挪,南方的冬天没有那么冷,开窗有清冷的空气迎面而来,像那个人的气息,而且今晚月色也很美,洒下来的清辉很像那个人淡然的眼神。
是的,我只有在梦里才敢大胆的喊出他的名字,只要想想,内心都会溃不成军。
我吴邪第一次陷入这种失恋的情绪,不,比失恋还可怕,我失去的是整个世界。
我在巴乃。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思及此,哽咽再也压制不住。
第二天等我起来,就看到胖子已经忙活开了,洗洗刷刷的收拾整栋屋子,这座吊脚楼是胖子自己后来建的,只有我们俩个人住着很是宽敞,不过收拾起来也费事些。
“怎么一大早就忙活开了?你还弄了这么多鱼啊肉啊的,今天过节吗?”我探头探脑的往厨房看了一眼,就看到案上堆满了吃的。胖子咚咚咚跑进来端了一盆水又咚咚咚跑出去,语速都快了不少:“今天过小年啊!你这日子怎么过的,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我看他们这边不怎么过小年,所以我打算做一顿满汉全席,把邻里邻居的都叫来,大家伙儿热闹热闹,正好给你冲冲喜?”
我扑哧一声笑了,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厨艺,满汉全席?你能把满汉全席的菜名叫出来我都算你厉害,而且冲喜也不这么个冲法,人家古人说冲喜是要家里有喜事儿,常见的就是娶亲,你这过小年算哪门子的冲喜啊。”
“我反正是一片赤诚之心!考虑你的身体情况让你歇着,我在这儿忙东忙西还不是想让你高兴高兴,一天到晚的怨妇样儿,脸的瘦了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胖子打扫完外面的屋子,进了厨房开始刮鱼鳞,一边嘟嘟囔囔,我杵在一边摸摸鼻子没说话,有心去搭把手又被胖子以“我是病患就是大爷”的理由撵出来了,想想就回屋给小花他们打了个电话。
“那也行,你要真不想回来就算了,过完年我跟瞎子去那边看你吧。”小花听完我说今年不回去了,也没多说什么,这几年因为一些事儿我们几个人走得很近,过年的时候都常常在一起。
“嗯…黑眼镜最近忙什么呢…”我拿着手机靠在窗台上打了一个滚,还是开口问了一声。
电话那边明显的顿了顿,才说道:“他一直在帮我打理生意,反正他也闲着,没什么人找他。”
我点了点头,想起小花看不见,就“哦”了一声,又随便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小花明白我想问什么,我是想问瞎子有没有闷油瓶的消息,小花说的意思我也清楚,黑眼镜也不知道。
我挂了电话往床上一倒,忍不住拿手捂了捂眼睛。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在胖子的坚持下过得很热闹,但除夕也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靠近了。我在巴乃等着过年,因为这事儿我妈没少埋怨我,但是想想我跟我爹说的事儿,她也就放弃让我回去过年的打算了,要是回家被我爹一顿揍,这个年也过得不舒心。至于那事儿,我妈一直没说什么,我旁敲侧击的问她怎么看,她也旁敲侧击的表示不支持但也不反对,我松了半口气,但是转念一想,就算家里这关过了,正主儿还没影子呢。
今晚是除夕夜,刚吃过午饭胖子就已经忙的脚不沾地,我去帮他,但是在摔破两个碗一个盘子又记错隔壁一家送过来的肉之后,胖子实在忍无可忍,把我揣进了屋里,让我干脆一觉睡到晚上吃饭再起来。不知道今年冬天是不是身体的缘故,总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顺着胖子的话我就懒洋洋的倒回了床上,想着做个美梦到时候直接起来吃年夜饭。
缩进被子里还真就困了,但是外面一直吵吵闹闹的也睡得不踏实,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在吻我,我眯了眯眼睛,看着轮廓像是闷油瓶,着魔了一样就伸手去搂他,回应了一个更加火热的吻。南方虽然没北方那么冷,但是毕竟是冬天了,衣服被掀开的一刹那,温凉的空气侵到皮肤上,瞬间带起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很快又被一双很温暖的手覆住,我不耐烦的扭了扭,蹬掉了自己的裤子,被握住要害的时候,我都能听到自己发出的令人羞耻的□□,快感沿着脊柱直冲大脑,浑身都是一阵颤栗,想要叫他手上动作快点却张不了口,不能释放让我很是焦躁,急不可耐的就要一把推开他自己来,胳膊猛地一挥却落了空。
我在躺在床边上看着自己挥出去的胳膊,窗户没关牢,有风吹到脸上,让人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清醒了之后还感觉到自己的小兄弟正精神奕奕,骂了一声,然后捂着脸把自己砸进了枕头里…小爷我…竟然做了一个春梦…
“梦见什么了,这么不开心?”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清冷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对于我却不亚于一声炸雷。
如果真的像电影镜头那样能慢动作回放,那我一定是头发一根根竖起来,肢体僵硬的拿开了捂着脸的手,像颈椎病患者一样转动了头部,恐怕机器人做这些动作都要比我流畅自然许多,但是看到那双淡然的眼眸时,我就什么都忘记了,外面的吵闹声像潮水一样退去,周遭的一切都被拉远,我的世界里一下子就只剩下这张熟悉的面庞,深沉的眼神又把我倏地一下拉进眸子里,直把我的心神都吸附了过去,我感觉好像要溺毙在这眼瞳的黑暗里,喘不上来气。
“你再不呼吸就要把自己憋死了。”闷油瓶伸手揉了揉我的脸,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一下子又被拉了回来,但是跟身体契合的一定还不够好,因为我不受控制的就说了一句:“我怕一喘气你就不见了。”
躺在我身边的人紧了紧搂着我腰的胳膊,低低笑了一声:“不会的,我再也不会走了。”
好半晌,我才终于觉得自己的神魂完全回到了自己体内,并且无比契合,我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些有技巧并且少儿不宜的事情了,也对他笑了笑,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揍了闷油瓶一拳。
“你他娘的怎么才回来!给个消息会死啊你!劳资今天不揍你你都不知道这家里谁说了算!”
☆、番外
番外一除夕
“哇小哥,你刚刚不是上去睡觉了吗?怎么睡青了一只眼睛啊?”胖子刚把菜上桌,抬头就看到闷油瓶顶着一只熊猫眼从楼梯上下来,我拿了筷子过来,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闷油瓶,闷油瓶淡定的跟胖子解释道:“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桌角。”
“奇怪,我不记得天真屋里的床边上有桌子啊…”胖子嘀咕了一声,看我俩都没人接话,嘿嘿笑了两声,“吃饭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行啊胖子,你这厨艺不错啊,怎么平时不拿出来啊!”我随便尝了一道胖子做的醋鱼,竟然味道还很好。
胖子得意的一笑,给他俩倒了一杯酒,又给我倒了一杯果汁,说:“平时拿出来这会不就没有惊喜了嘛!来,咱爷仨走一杯!小天真你就喝你那果汁就成了啊!”
“嗯,难得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年。”闷油瓶也难得笑的高兴,说的一本正经,不过胖子看一眼他的熊猫眼就忍不住笑。
“干杯!”“干杯!”“干杯!”
“噼里啪啦——”外面鞭炮声连绵不断,连带着我们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胖子伸头看了一眼,乐乐呵呵的就进屋拿了一挂鞭炮出来:“走走走,我们也去放鞭炮,把这一年的晦气都去了!走啊天真,小哥你来点!”
村子里到处都挂了红灯笼,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放过的鞭炮纸或者正在放,到处都陷入了一片喜庆的红,满街飘着的都是饭菜的香气和烟火气息,还有几个小孩子拿着烟花一路跑一路笑。胖子挂好了鞭炮,闷油瓶拿着打火机过去点,然后冲了回来捂住了我的耳朵,好像说了一句什么。
被捂住了耳朵的我,什么也没听清,在鞭炮的噼里啪啦声中,我扯着嗓子问他“你刚刚说什么——”,闷油瓶笑了笑,我看着鞭炮炸的差不多了,就去掰他的手想要再问他,突然村子里头不知道哪家放起了烟花。
这会儿天刚擦黑,炸开的烟花五颜六色,照亮了头顶上微黑的夜空,倒和最西边的夕阳余留的一抹余晖交相辉映,闷油瓶已经放下了捂着我耳朵的双手,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腰,我顺势往他怀里一靠,听到他在耳边说:“我刚刚说,吴邪,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