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吉婶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梅长苏笑道,“我跟景琰吃不了这么多。”
吉婶笑道,“虽然比不得宫里丰盛,但也不能太寒碜了啊。”说完就退下了。
两个人你看我爱意满满,我看你亦是爱意满满,正打算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共进午餐的时候,太子仆仆的闯过来了。
“……”梅长苏僵在半空的筷子掉了一根。
萧景琰皱着眉头,“你不在宫里陪你母后吃饭,来这里做什么。”
太子恨恨地笑道,“我来这里陪父皇跟林母妃吃。”
萧景琰放下筷子,“怎么这么不孝顺呢?快回宫去。”
“你不也不孝顺么?不是也没回宫陪皇奶奶么?”
“……”
气氛僵住了。
太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自己父皇自责难过了,连忙叉开了话题,“哎呀,这是谁做的饭菜啊,太香了,比御膳房的都香。”
梅长苏温言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不爽快的事情?”
太子不见外地拿起筷子就开吃,“没啥不开心的,就是上午去言府,见莅阳姑奶奶家的景睿叔也在。我本来想着多坐会儿呢,哪知道少傅收了礼就打发我出来了。”
说完拍下筷子,“林母妃,你说气人不气人啊!”
梅长苏低头想,这大过年的,豫津和景睿何必虐狗呢?看了一眼萧景琰,说道,“豫津跟景睿自小一块长大,跟连体婴一样,这景睿刚从南楚回来过年,大半的时间都泡在言府了。”
说完不忘夹了一块糖醋虾仁,细心地吹了一吹,递到萧景琰的嘴边,“景琰,小心烫。”
萧景琰含笑吃下。
太子将筷子毫无修养地支在桌子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
萧景琰用勺子从汤锅里面捞起了一个鱼丸,也细心地吹了一吹,递到梅长苏嘴边,“小殊,尝尝这个,你小时候最爱吃。”
太子宝宝彻底不开心了,一张脸都要哭出来,委屈道,“你们能好好吃饭么?”
梅长苏敛了袖口说道,“这是我的宅子,我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是吧,景琰。”
萧景琰点点头,然后继续对太子下逐客令,“你也别闹脾气了,快回宫,别让皇后太后等着急了。”
太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心想,这大过年的,能对晚辈仁慈点么?能不一个个地到处秀恩爱么?能不虐狗么?
☆、天人诀别
蔺老阁主年后来的帝京,萧景琰连忙安排了住所,毕恭毕敬。
坊间传闻,是老阁主想念少阁主,来京探望。而老阁主年事已高,说不定是要带蔺晨回去执掌琅琊阁呢。
萧景琰并不理会这些所谓的传言,而蒙挚并太后都一心盼着,老阁主赶紧把少阁主带走,这样,景琰就会变回从前的景琰。
蔺老阁主并没有在帝京多留。只说了几个字,多留无益。
梅长苏知道自己怕是大限将至,偏头去看愁眉紧锁的萧景琰,笑道,“陛下,过来给夫君盖被子!”
萧景琰沉着脸走过去,轻柔地把被子给他盖好。梅长苏盯着萧景琰俊美的脸庞,猛地去亲了一口。
哪知亲地猛了,梅长苏换不过气儿,不停咳嗽了起来。萧景琰赶紧去倒热水。
梅长苏觉得自己喉头有一丝甜腻,知道是血气上涌。他不想让萧景琰看到自己呕血,拼命地咽了回去。
萧景琰回过头,看到梅长苏脖子都红了,气道,“想吐血,就吐出来。”
梅长苏咧开嘴一笑,“我不想吐血,我想喝水。”捧着萧景琰倒的水,突然就觉得,一生一世,得此一人,夫复何求呢?
“景琰,我们也有四十了吧。”
萧景琰点点头。
梅长苏又说道,“人生半百,不算短寿。”
萧景琰去看梅长苏,见梅长苏温柔地揽过他的脖子,抵着他的额头,说道,“景琰,我很知足。”说完又重重地吻上去。
萧景琰只觉得心中大恸,此时无法发泄,只能将心中的闷痛化作缠绵地吻。
转眼春近,苏宅的桃花催发。
太子跟言豫津搬了个案几在桃花下,批改奏折。
太子摇头叹气,心里念道,父皇越发懒惰了。朝中事务都退给了我们两个,还有没有天理了?!
言豫津卷了书,每当太子走神,就毫不留情地拍过去,“好好看奏折!”
太子抿着嘴不说话,只委屈地揉一揉被打的地方。默默地翻阅各地奏报,累了就偏头去看坐在一边翻阅书籍的少傅。
人映着桃夭,分外可人。
梅长苏靠在窗边,眼睛微微睁开一个小缝,窥到了此种情态,笑道,“景琰,太子小小年纪,了不得啊!”
萧景琰知道梅长苏所指,将梅长苏身上的披风又裹紧了一些,“但愿豫津能管束得了太子,能辅佐他成为明君英主。”
“……”梅长苏的手不自禁地捻着长袖,悠悠地说道,“景琰,我累了,咱们回房。”
年后,梅长苏就一直病歪歪的。萧景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提,只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梅长苏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如果能与萧景琰同生同死,碧落黄泉,不离不弃,那也不错。
然而,梅长苏知道,不能……
景琰有他的子民,他的责任……
又过了几日,是皇家家宴。
在宴席上被太后隐晦地指责了一下萧景琰,太子连忙截过话头,“皇奶奶,蔺晨阁主学识渊博,通晓百家,我在苏宅与他相处,受益匪浅呢!”
太后听太子如此说,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仍对景琰劝道,“虽是如此,你日日呆在苏宅,朝中也难免非议。也不合礼仪。”
萧景琰低着头,不答话,只觉得心惊肉跳,不知道有何预兆。
宴席刚散,萧景琰就要往苏宅赶去,却被几个朝臣绊住了,说是有事奏秉。
萧景琰心如热蚁,但朝之重臣,不可轻怠,只能按着焦灼耐心处理完。
等事情完毕,已经月上柳梢。
萧景琰不敢耽搁,连忙骑马前往苏宅。
刚到了大门口,就听到有人呜咽。萧景琰大声斥责道,“哭什么哭!”
那呜咽的人伏身低头,悲怆道,“陛下,你快去看一眼先生吧!”
萧景琰心中大震,连忙往主屋走去。
从琅琊阁带来的几个侍从也是伏跪在门边,见萧景琰来了,说道,“陛下……”
萧景琰见状连忙跑进屋内,见梅长苏面色灰白,躺在床上。
四周寂静,数片桃花从窗户飘进了屋内,落在梅长苏的身上,发间。
萧景琰回身,着急大叫,“传太医,传太医!”
梅长苏惊醒了,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景琰……”
萧景琰连忙过去,将人轻柔地抱在怀里,“小殊……”
“景琰,外边的□□……开的……真好……我想出去看看……”
“好……”萧景琰一把将梅长苏抱起。
仆从见状,连忙将躺椅支在了花架下,然后纷纷退避了。
萧景琰抱着梅长苏依在躺椅上,萧景琰低头,嘴唇触在梅长苏冰凉的额头上,“今儿夜色晚了,明儿我们再慢慢看。”
梅长苏微微摇着头,“景琰,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我死了,去了地府,地府的阎王对我说,人间发生了大事,大梁的天子竟然殉情了,真是好笑……”
萧景琰脸色一动,去看梅长苏。发现梅长苏兀自喃喃讲着,“后来太子登基,然而太子年幼,难免被邻国欺凌,重臣难免心怀有异。阎王对我说,何苦来哉,费尽心机才把江山完整地交予那人手中,那人却心一横,抛弃万千百姓。”
萧景琰把梅长苏抱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