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之中墓碑并不多,因而他很快就看见了那座新坟,墓碑上没有任何记载,仅是简简单单写着他的生卒年月。
楚留香手中长剑一挥,迅速将坟墓刨开,因是新土,掘得很快。
他也知道刨人家的祖坟天打雷劈,但是他必须立刻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具棺材出现在眼前,楚留香深吸一口气,竟笑了。
他还真觉得那家伙死了啊,傻不傻,那么聪明的家伙,砍都砍不死,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笑着摇摇头,伸手一用力气,开棺。这棺材必定是空的。
到时候江湖上就会传开了,楚香帅一时发疯,刨夫人的祖坟,日后被夫人揍成猪头……
棺盖在月色之下被掀开,楚留香笑着看进去,期待看见一具顶死的尸体。
然而他却愣了一下,看着棺中深眠的那个人熟悉的面容。
这怎么可能?
楚留香愣了半晌,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手竟然抖了一下,棺盖又再度合上,在静夜里发出一声巨响。
他沉默地坐在坟堆旁边,垂着头,一声不吭,颓然坐了许久之后忽然大笑起来:“好好好,我竟然被你骗了,你这家伙做出来的人皮面具比我强多了。”
说着又将棺盖打开,用剑刃轻轻划破那人的面皮,期待取下一张制作精良的面具来。
然而,剑刃在那人面容下划出整齐的伤口,他掀开皮肉仔细查看,却看不出任何面具的痕迹。
楚留香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了,感觉有什么正在缓缓消失,一阵痛感从心底传来。
他伸手抚摸着那安睡的面容,喃喃自语:“我怎么就把你扔下了呢?”
他在颓坐在棺材旁边,捂住头,小声说:“我不是有意掘你家祖坟的,你不怪我罢?”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站起来,将那棺盖放回原处,却没有工具再钉好了。他对着合上了棺材喃喃自语:“欸,你若是生气了,就变成鬼来找我罢,有什么账,我都赔你……”
坟又掩埋上,他走向林间静静等着的珍珠马,轻轻抚摸了一下马的头:“从今天起呢,我也没处还你了,你便跟着我吧。”
原本是想将马还给他的,没想到一句“有缘再会”,竟成诀别。
这时,他的目光忽得接着惨淡月光,看向马的背上——
马背鞍上,不知何时,正多了一张纸。
纸页轻盈,借着轻柔月光,轻轻飘起来,楚留香伸手接过,之间那薄如蝉翼的纸上写着寥寥几行字:
【十二美人图,美人皆不见。欲还珍珠马,千里黄沙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做个宣传
☆、第一站:黄沙道观
“祖师爷爷在上,这次的事故当真怨不得徒孙儿分毫,纯属是那小子——那小子——”
青云观的道长大师兄常飞云回头一瞧,见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师弟正捆一块儿扔地上,一个低着头研究鞋面,一个抬着头瞻仰天花板,总之怎么看都没一个正经在认错,就算是有那么一丁丁点歉意,也都被那手腕粗的麻绳子给磨干净了。
常飞云一个回头,一个眼刀扔过去,两个人登时惊醒,背靠背扭了半晌才歪歪扭扭跪下,俯下身子低了头,对着上面坐着的那个半死不活枯瘦如骨的老道士磕了个头:“徒儿知错了。”
那老道士掀开干枯的眼皮瞅了一眼地上那两个小子,从干瘪枯裂的嘴唇里哼了一声,又张了张嘴,动了动枯竹一般的手指,意思大概是算啦,算啦。
常飞云赶忙跪下,俯身,恭恭敬敬道:“是,徒儿一定好好教导这两个孽障。”
就这么个功夫,地上捆着的那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段小娄使力气活动了一下被李三优压得僵硬的胳膊,哑声道:“喂,三好生,你知道咱俩穿到哪儿了么?”
李三优整个人成一个弧形压在段小娄背上,声音嘶哑:“……我咋知道,我手捆在后头呢,你能瞅见终端机不?”
道观之外,漫天黄沙,一阵风呼啸而过,犹如鬼哭。
这时,一身青绿色长袍的常飞云走过来,一脚踢在段小娄腿上,厉声道:“不争气的东西,还不谢谢祖师爷爷?”
段小娄被踢得疼了,咬牙没叫出来,瞪向常飞云,发现他正一脸担忧地给自己使眼色。
……好吧,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道个歉总是没错了的。
段小娄再度艰难地俯身,低头,温顺地说:“谢祖师爷爷不杀之恩。”
常飞云听见不杀之恩四个字,脸都气绿了。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常飞云一手提着一截儿绳子,扯着被捆在一起的两个人跌跌撞撞出了道观,在黄沙之中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庭院之中,找了个避风沙的墙角,抬起脚对着段小娄就是一脚:“不争气,不争气,不争气!”
段小娄被踢得生疼,弯下腰。
常飞云当即慌了:“踢疼了?”
段小娄心想,你丫废话!踢得老子都快废了好么!你再换个地方,老子直接断子绝孙啊!
常飞云伸手给他揉了揉腿,段小娄心想这个什么什么的大师兄给人感觉还不错嘛,知道心疼小师弟,会照顾人又长得帅,感觉这次穿越真的是赚到了呢。
这时候,段小娄忽得见天际一缕微光闪过,脸色一白。
李三优也瞧见了,一屁股拱在段小娄身上,叫道:“卧槽,那小白系统!它娘的终于找着路了?”
大师兄常飞云正疑惑得抬头,看见两个人俱是一脸见鬼的样子。
段小娄下意识连带着被捆在一起的李三优倒退三步,道:“让它穿成个动物啊,这要是附身上个人那还了得……”
两个人语声未必,就见面前那原本一脸疑惑的大师兄忽得变了脸色,琥珀色眼珠里光芒一闪,紧接着,伸出一只手搭在段小娄脖子上,清秀的眉毛轻轻一抬,露出一个愉快的笑来:“小娄哟,想导游了没?”
段小娄后退两步踩到李三优的脚,耳畔传来一声杀猪一般的惨叫。
段小娄:“……挺想死的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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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冰雁困倦倚在躺椅上,任由身边美婢按揉肩膀,道:“你见过那景家公子的字迹么,如何就认定这必然是他写的?何况你也说了,月夜掘棺已经见到尸身,怎么就还不死心呢。”
楚留香手里拿着那张已经不知道被摩挲过多少次的纸,看着那纸微微卷曲的边角,道:“我当年还曾见到无花在我面前自杀,眼睁睁看着人死了,可是事实证明他就是没死。这世上既然有法子瞒过我楚留香的眼睛,就一定有法子能瞒过皇帝的眼睛。”
姬冰雁闭着眼睛仰在椅子上:“你可没好好听过我说话,我方才是在问你,你若是连景家公子的字都没见过,如何判断那是他留下的字条?你的名声在江湖里响的很,要是别人给你留张纸,你也傻呵呵跑过去?”
楚留香道:“那黑珍珠是匹烈马,若是有生人接近,必定将那人踹得半死不活,可是我在掘墓之时墓园安静如死,那马连嘶鸣一声都不曾,说明放下纸条的人一定是他的主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姬冰雁看着杯中玲珑宝石一般的葡萄酒:“说不准是个鬼魂给你捎去的呢。”
楚留香负手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暗黄色的天空:“这事情怪得很,你不知,我这朋友聪明得很,是断不会有生路还偏要去送死的,聪明人都惜命得很,他绝对不会自杀。”
姬冰雁将手里的酒放在桌子上,笑道:“哦?你这么确定,为什么还要去掘人家祖坟?”
楚留香凝眉:“因为我很确信不会看到他的尸体。”
姬冰雁抬了抬眉毛:“可是你偏偏看见了,这可怎么办呢。”
楚留香沉默了一会儿,垂首凝眉看着地面,负手站在窗口很久,直到一只黑鹰盘旋掠过天际,才被惊觉抬起头来:“那就把活人找出来。
姬冰雁看着酒杯,笑了:“聪明人?能让你楚留香说聪明的人,我还真想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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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聪明人段小娄正纠结地坐在房顶上吃沙子,一只手托腮,另一只手塞了根枯草到嘴里叼着,看着自己身上穿得道袍,满眼都是无奈。
爬了半天爬不上来的李三优在房顶下双手一叉腰,仰着头看着段小娄:“喂,喂!娄哥,娄哥你厉害了,想个法子把那家伙变成个动物呗?”
段小娄一脸嫌弃地转过眸子看了一眼那个正坐在祖师爷爷旁边打坐的常飞云,又看李三优:“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李三优仰起头打量了他这幅新面孔良久,老实说:“这次着实不咋地。”
段小娄又伸伸手指点点那个“常飞云”:“你觉得他长得如何?”
李三优看了一眼那个装模作样打坐的导游,又回过头来仰头道:“帅,真帅。”
段小娄说:“有多帅?”
李三优实在是想不出形容词来,只能做对比:“比咱俩长得都帅。”
段小娄一摊手:“不说他,就换成你,要是穿成一个比我和楚留香都帅的人,你换吗?”
李三优很实诚地说:“如果换成楚留香的话可以考虑考虑,换成你就算了。”
段小娄抬手就是一个石头块砸下去了。
段小娄叼着一根草嚼着:“我没辙了,除非你进去跟那个系统说你好男色,看见他穿的这幅皮囊太美了把持不住,决定把他潜规则了逼出来,否则谁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