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侍卫无处不在,远不止刚才那两三个看守的人,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纵马而来,将水浇上烈火,再狂奔而去,秩序井然,毫不在乎踩死的挡路人是宫女还是当朝贵胄。
人群逃散之后,这片地方就显得空旷,而不远处的烈焰当中冲出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其中那白衣人怀里正抱着一截儿黒木一般烧焦的尸体。
他从烈火之中走出之后,原本喧闹的救火人员一时间安静下来,很久以后,秦婉容将军带头,向着那截儿尸体跪下。
火光之中,所有人都缓缓的跪下叩首,唯独段小娄和李三优还茫然站着,不远处,景乘镇也是一脸震惊地站住不动。
仿佛早就料到一般,黑衣侍卫上前,将他们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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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逃出去不到半个时辰,段小娄已经是第二次被人软禁了。景乘镇身边原本带有一队暗卫,危急关头不知为何尽数消失不见,原本被禁足的皇太弟缓步走出,令人“护送”景相回家。
景乘镇一言不发,坐上马车,回景府。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李三优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处处都透着一股子诡异劲儿。段小娄确认楚留香必定什么都知道,但是他此刻不在,也不能多问。
一路上,段小娄坐在景乘镇身边,小心翼翼问:“叔父,京城十二美人是你杀的么?”
景乘镇并未回头看他,只是淡淡道:“是。”
段小娄又道:“那今日的火也是你放的?”
景乘镇回过一双眸子静静看着他:“小天,今日是你相亲的日子。”
段小娄只能坐回去,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低头看了看终端机,明显显示案子不查清楚,任务无法完成啊。
回到景府,三个人被送回房内,府外把手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子夜过后,段小娄窗外一阵轻敲,他打开窗子,见楚留香正站在门外。一身白衣,沾满锦绣星光,身上即便是沾染些烟尘火气,依旧是俊逸脱俗。
段小娄叹息一声:“楚兄想必是把案子查清楚了,就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了。”
楚留香说:“景弟,你叔父设计杀人,预谋天下,想借着十二美人图将太后的死因推给江湖人,自己逃脱干系,彻底扶着痴王上位,待多年后疯王让位于他,是叛臣。我没与你说,是我不对。”
段小娄看了他一眼。楚留香常日里最重仪表,今日因着火一事闹得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灰就来见他此刻站在门口并不进来,想必是有急事在身,来告别的。
段小娄问:“楚兄可是要远行了?”
楚留香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是。去西北。”
段小娄说:“西北路途遥远,只怕一别再难相见,这一路颠簸,我送楚兄个礼物吧。”
说罢,带着他向后院马厩走去,牵出一匹马来:“这马名叫黑珍珠,是什么品种的宝马么,我这个纨绔也不懂,但是日行千里是没有问题的,宝马赠英雄,楚兄既然要走,就骑它走吧,我尚且在禁足之中,朋友远行不能相送,只能赠你这个了。”
楚留香心里一阵难受,却勉强笑道:“景家不愧是最大的当铺,当真是什么宝贝都有。”
段小娄淡淡道:“自然,景家兴盛之时,是没什么当不起的。”
楚留香牵过马,回眸一笑:“那景弟看我能到当铺当出来多少银子?”
段小娄打量他片刻:“楚兄风流债欠得太多了,小铺当不起,还请楚兄去另觅良所吧。”
楚留香脸上笑容一滞,骑上马去,调转了马头,在月下驱马而行,回首笑道:“有缘再见。”
段小娄点点头:“有缘再见。”
楚留香驱马出景府,沿着京城大道一路向北城门奔去,月夜之下郁金香蔓延。
他又想起来秦婉容的那句话来。
“景乘镇谋反,景家必定满门斩首绝不姑息,但是眼下皇上有件急事,唯楚香帅能帮这个忙。”
“西北之行一路艰险,若是楚香帅愿意帮这个忙,那么我向皇上请命,保景家小公子一条性命如何?”
☆、第三站:皇宫
一场大火过后,太后死了,傻皇帝受了惊吓,没过几天就卧倒在床,病到了这份上,他却闹得越发厉害,搅和得整个后宫鸡犬不宁。
景氏人被软禁在家,很快地,皇太弟查到了景乘镇秘密谋反的证据,将景氏族人从祖宅押送大牢。
再过三日,景家抄家,搜出无数证据,斩首即在眼前。
深夜,段小娄牢门前来了一个人,与黑暗过道之中步履沉稳,负手立在窗前。皇都之中依旧不肯卸甲的,这整个北京城只有一个人。
段小娄手上被戴上镣铐,眼睛蒙上黑纱带出景府,景家斩首之时,被软禁在别处。
又过三日,有人解下他眼上的布,向他微微一颔首:“小公子。”
段小娄问:“我在哪里?”
那人回答:“秦府。”
段小娄四下环视一周,见客居里摆设简单而整齐,简单得近乎朴素。段小娄问了李三优下落,那人笑道:“小公子也是有意思,如今景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不问父母,倒是先问起一个仆人来了。”
段小娄觉得自己很无辜,毕竟李三优是他驴友,景家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觉得自己很理直气壮,但是还不能说。
段小娄只能说:“好吧,那我父母怎么样了?”
那人微微一笑:“景家谋逆,已经全部斩首。景公子还有什么别的疑问吗?”
段小娄说:“有。”
那人走上前来解了他手上的镣铐:“想知道为什么景家被抄家?”
段小娄活动了一下手腕,说:“不是。你们到底把我手下送到哪里去了?”
那人:“……”
李三优的身份只是普通仆人,没有被景家牵连性命,倒是被发配边疆做苦役去了。段小娄看了一眼任务,上面显示破解整个案子才能完成任务,也就是说,显然他们现在调查的一切都没有能成功地破解这个案子,李三优那家伙智商堪忧,想必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段小娄在屋子里走了走,再把前因后果想了个遍。
景乘镇是个聪明人,在朝中的势力十分稳固,用这么短的势力将他连根拔起根本不可能,而且就算是抄斩,也不必这么快。
美人十二卷上的人确实是他杀的,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将太后的死推到江湖人身上去,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杀景乘镇的人显然是想掩饰什么,而被抄斩的景乘镇,竟然对此完全不作为,那日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段小娄看他的神色,有几分万念俱灰的模样。
段小娄无论如何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就这么仰头坐了一下午,到了黄昏褪去黑暗袭来的时候,秦婉容推门而入。
段小娄百无聊赖地想,这女人差点嫁给景乘镇呢,这倒好,景乘镇死了,她还活着。
秦婉容对他一笑:“小公子住得如何?”
段小娄说:“如果美人将军觉得被帮着眼睛捆着手脚算是优待的话,那我住得还不错。”说罢,又叹息一声,道:“秦将军客气了,我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哪里来的什么小公子。”
秦婉容点点头,似乎见他没什么话要说,活的也挺好,浑身上下没什么大碍,就要转身离开。
段小娄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斜眼在淡淡月光下打量着这个带兵多年的女将军,忽然痞里痞气地开口:“秦将军?秦美人?”
秦婉容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带着十足十的戾气:“怎么了?”
段小娄的手轻轻敲着桌面:“我在想哦,秦将军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这个纨绔?”
秦婉容抬了抬眉毛:“是又如何?”
段小娄笑嘻嘻说:“既然是,救我做什么呢?你看上我了?”
秦婉容被这一句话激怒,冷笑道:“少自以为是了,我无非是拿你这条命和人做个交易罢了。”
段小娄脸上收了笑,一双锐利的眸子看着秦婉容:“你,拿我的命,做交易。”说着,又一脸无赖地笑起来:“秦将军好大的本事啊,我可是叛臣景家的嫡子呢,一个将军能留下叛臣贼子,比我叔父还厉害!”
秦婉容意识到什么,闭了嘴不说话,向外走去。
段小娄站起身来,终于找到那个一直以来遗漏的地方在哪里了。
他朗声道:“秦将军,秦大美人,我那日相亲宴上听人说,皇太后有意要为你和我叔父赐婚,可有此事?”
秦婉容冷声道:“没有。”
段小娄说:“我没记错,那皇太后是我叔父调了包的吧?一个傀儡怎么敢给当朝将军与丞相说亲呢?”段小娄还是一脸痞气,探头去看秦婉容的神色,道:“我叔父贵为丞相手握重权,相貌堂堂,才高八斗,可惜就是这把年纪了还不娶妻,所以我这个侄子就在想,他莫不是一直在等什么人吧?”
秦婉容被他拦住,斜眼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段小娄扳着手指头数着:“皇太后生有两子,这么也该年近五十了吧?当朝皇上要是派仵作去查尸骨,是不是就会查出这个太后根本不是真正的皇太后?”
秦婉容咬牙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