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逆水寒同人)雁(戚顾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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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片咬了咬下唇,嗫嚅道:“可是,我想叫你散散心……自从戚大侠走后,你再也没笑过……”

    犹如一颗小石击水,荡起环环涟漪,顾惜朝觉得他的心似被什么拨动一般,变得不□□份。真好笑,以为晚晴死后,世间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他在意和留恋,如今,这样的迷茫与烦闷究竟算什么?!

    “好,我们走。”他突然展开了一丝笑颜。也许换换空气,可以使自己的榆木脑袋早早开窍吧。

    只这一抹浅浅的笑意便足够令小片舒畅开怀,也足够让她好好怀念一辈子的。顾惜朝看着这个小丫头兴冲冲蹦到大门前,眼中一掠而过许久不见的温情。

    然而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凑巧,不,应该说,不凑巧,很不凑巧。

    小片在开门那一刹那就变了脸色。如她那般完全不懂武功之人,也感受到了门外人浓重的杀气,还有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她当场失声叫了出来,立刻反应极快地用力掩门,但有人比她更快,一只银色长笛死死抵住了木门,略一运力,轻而易举将门推开,随即一只锦缎蓝靴“扑”地踏入小院,足边翻溅滚滚尘埃。

    小片骇得连连后退,差点撞上身后兀自挺立不动的青衣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银笛公子大驾光临!怎么,阁下对我这栋破宅子感兴趣?竟屈尊亲自来此偏僻死寂之处!”说话间,青衣书生已上前笑脸“迎客”了。他漫步徐行,有意无意在小片身前站定。

    “不,是对你有兴趣。”被称为“银笛公子”的年轻人轻笑着说。此人乃近两年江湖上冒出的新秀,据传一只银笛便是他的应手武器。银笛公子张浩然,出身武林世家,家道殷实,又兼生得面若冠玉,英俊风流,引得不少姑娘为之倾慕。但他本人好高务远,认为要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就必须干出份大成绩教大家都心悦诚服,这样今后才能真正立稳脚跟,享受世人的景仰。近来许多江湖人士都在打探玉面修罗顾惜朝的下落,一是欲藉此扬名立万,二是听闻顾惜朝功力全失,已够不成威胁,此时不拿,更待何时?因此无数渴望出名却苦于没什么大本事的虾兵蟹将也忙不迭地想来凑这份热闹,不过却被耳目众多的银笛公子捷足先登了。

    银笛公子乍见顾惜朝,眼前便是一亮。虽说顾惜朝玉面修罗的名头叫得挺响,但之前也只当他无非俊俏些罢了,今日得见,方知远远不是如此而已。对面的人明明从头倒脚的文弱书生打扮,却偏偏从里到外透出一股凌厉而媚惑的气息,让人无法形容完全,却会不由自主被强烈吸引过去的气息,既冷冽,又炙烈,随意披肩的波浪长发风情无限,一身宽松青衣更称得那人如神如仙。温厉并驾,柔韧同存,难怪那个连云寨的戚大当家会轻易着了他的道,这样的妙人儿,谁见了都会唏嘘赞叹的。

    “本公子此次来到贵府,是专程来取你性命的。”没半句多余客套的话,直奔主题。张浩然手中银笛转了几转,双眼凶光毕露,然心里也微有些遗憾,这么个不凡的清俊人物立马就要命丧己手,心底竟有隐隐惋惜油然而生。

    “几位是银笛公子的随从吧?你们是一块上还是单打独斗?”顾惜朝悠然得一点都不像大敌当前,抬手指了指跟在张浩然身边进来的几个江湖人。

    那行人闻言怒道:“胡说!我们乃是堂堂的武当派弟子!顾惜朝,你作恶多端天理难容,今日我们就要替天下武林除了你这个败类!”

    小片趁他们唇枪舌战之际,偷偷退进屋内。那帮人以为她怕了这阵势自己躲起来了。反正那小丫头没有武功,谁都不曾防她。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集中于那青衣书生身上,几人围拢上来,已成包抄之势,料想他便是插翅也难逃了。

    “哦?武当?堂堂武当派的人什么时候做了银笛公子的走狗?”顾惜朝牵牵嘴角,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那群人正待发作,忽听张浩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有趣,顾公子实在有趣,到现在还欲逞口舌之利?也罢,想交代什么请快说完,马上就要没有机会了!”

    不想那笑声半途戛然而止,张浩然瞪大了眼睛,其他人也跟着不敢相信地大眼瞪小眼。因为他们清清楚楚看到,方才进屋的小片此时走了出来,手中托着一件长形之物,正是这件物事,震惊了所有不速之客。

    那是一把剑!一把沉重的宝剑!

    顾惜朝接过,唰地将宝剑抽出剑鞘,霎时间寒芒四射,剑光点点,众人似都被这寒气侵袭,不约而同一哆嗦。

    “逆水寒?!”张浩然两眼死死盯住顾惜朝手中锋利无比的剑刃,半天才挤出这三个字。

    倒还识货。顾惜朝冷冷地看了看他,但笑不语。

    “你……你如何得到这把剑的?难道戚少商……”

    被你杀了?这后半句话却是无论如何讲不出口。若情况真是如此,那顾惜朝有能耐杀戚少商夺剑,应该也有本事除掉他们几个。那群人当下犹豫起来。

    “怎么,怕了?”顾惜朝嘲讽一笑,下一刻眼神突变阴冷,众人只见面前一道白电划过,那青衣人已如鬼魅般到了跟前,青衫纷飞间那把闪着寒光逆水寒直直朝着张浩然的面门刺来!

    四下里□□矛举,放眼皆是人头簇簇,乱哄哄喧闹闹,血光冲天中,只闻遍野重叠起伏的怒吼和哀号,伴随肌肉被撕裂砍碎的声音,无不充斥耳边,纵然铮铮铁汉亦会为之胆战发寒,潸然落泪!戚少商置身其中,早顾不得感慨,他杀红了眼,机械地频频挥舞手中长剑,哪管那些剑下亡魂生前模样,哪管它天地无光!

    跨下的战马也已伤痕累累,却强自本着忠心护主之心撑下一口气,在血雨里、群攻中悲壮嘶鸣。

    双目血红的戚少伤,看出去的一切也都是血红的,血红的人影,血红的战场,血红的天!这哪里还是疆场,分明是天然的屠宰场!屠宰的,是一个个血肉之躯,悍勇之魂!

    “你、你不是功力全失了吗?!”银笛公子张浩然和武当派一干人仓皇躲开顾惜朝凌厉狠辣的攻势,脸色早已齐唰唰惨白一片。

    顾惜朝剑招不老,步步紧迫咄咄逼人意将他们杀出门外。

    “若不将戏演足,怎么让你们这些蠢货掉以轻心?”话音甫落,又是狠厉的一剑递去!

    却被张浩然用那只长笛全力挡回!

    银笛公子不愧出身武学世家,自小习武,临敌对战经验比一般人要丰富些,几个回合下来,他看出顾惜朝并无意伤他们性命,只想把他们打跑。心中窃喜,故暗暗蓄力以待瞅准机会给对方雷霆一击!

    果然顾惜朝未料他会突然拼了命般出招,银笛倏然变长,竟成一根锃亮长棍!原来银笛的奥秘就在于此!顾惜朝百忙中将头急偏,这才险险避过那根长棍,如果稍慢半刻,只怕他的喉头已被那银家伙一穿两洞!

    张浩然却不追击,身形一晃掠至院内,等顾惜朝发觉不妙时人已站在一方墓碑旁。

    晚晴的墓。

    “顾惜朝!此刻我只要对着墓碑打上一棍,你夫人的大名就会立时粉身碎骨了,她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你敢妄动一下试试!”张浩然大声要挟道,举棍作势欲捶。

    青衣书生一张俊脸登时煞白,牙关紧咬,执剑的右手脱力般微微颤抖。

    张浩然见状知道这步棋走对了,只是对方那苍白脸色和清俊面容竟相得益彰般契和,看了无比畅快,不由露出得意的狞笑:“听说顾公子爱妻如命,想必不愿眼看着她的安眠被侵扰吧?只要顾公子你束手就擒……”

    一道破空之光,一段鬼嚎之音。

    戚少商,一人一剑,一人一骑。神龙浴血,戕狮怒号。

    “戚将军,辽军攻势太猛,只怕守不住!”有将士在身旁焦急地大喊。戚少商目燃如火,张嘴衔住了一只飞来的冷箭,向敌军猛掷过去,飞身下马,左右轮砍,狂剑若疯,竟被他硬生生开出一条血路!

    斧头还在往下滴血,张浩然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神情,可是他的脸已呈死人的灰白色,“神哭……小斧?怎么可能?……”这句话变成了他的遗言。

    锦衣玉袍轰然倒地,胸前,一把沾血的小斧直直插着,巍然如山。

    剩下的那群人傻了眼,怔忡间忽听一声鸟鸣,屋中窜出了一只雁。

    “雁儿!”小片慌忙跑过去。

    那几人飞快地一对眼,不约而同朝小片挺剑攻去!他们准备拿住那个小姑娘做人质,殊死一搏。

    可惜他们没有机会了。

    惨白的剑光于身前划过,只听接连的几声惨嚎,小院内又添了几具尸体。只余一个屁滚尿流地仓皇逃跑了,顾惜朝却未去追赶。

    “戚将军,你怎么样?伤得重吗?”一名兵卒慌忙扶住脚步踉跄的戚少商。这场仗拼得太苦,虽说辽军很是狼狈,我方却是损失惨重。戚少商以剑支地,强撑着才没有倒下,他知道,自己一倒,整个军心便要涣散了。

    “我没事,小心背后!”他忽地又挺立起来,旋腿一脚踹开兵卒身后的偷袭之人。

    血,廉价得不值一文么?战场上如此,在那个人心中,似乎也是这么认为吧……

    血,的确廉价。苍凉的小院,满地的猩红液体,满目的遍地狼籍。“咣当”一声,逆水寒重重坠地,顾惜朝脸上奇怪地荡开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我果然是杀人魔头,我还是那个顾惜朝……”他的笑意越来越深,仿佛在嘲笑自己,“我顾惜朝骨子里就是个杀人魔,没有错,没有错,哈哈……”

    “不是的,我知道……你不是!”从未见过那个男子露出过这样怪诞的笑容,他笑一声,小片的心就痛一分。为什么,明明朝夕相处,小片却始终觉得那个青衣男子离自己异常遥远,比如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凄楚地笑,只能,做个局外人……

    那么谁才是那个真正的局内人?

    顾惜朝止住笑,俯身捡起逆水寒,掏出块白绢细细擦除其上的血迹。剑上的血迹净了,利锋重归于鞘。

    “我要去找他。”他淡淡道,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要找谁?”小片问道。

    “这些尸体等铁手回来处理吧。若有人上门寻仇,就照实说人是我顾惜朝杀的,让他们来找我。”答非所问。

    小片恍惚着说不出话。等她回过神,眼前多了本医书,那是平时顾惜朝爱不释手的一本书。

    “多看看,认真学,不识的字问铁手。”顾惜朝不管对方反应,就把书塞给了她。

    青衣人的背影在眼中逐渐模糊,此一别,不知是否还有再见日。

    “惜朝哥哥……”

    这句哽咽的呼唤令顾惜朝顿了顿,但他没有回头。小片不怪他,因为在一瞬间她忽然明白那个神秘的局内人是谁了。那个人,在她遇到他之前便早已和他相知,纠缠着,这一生,或许,还有下一世。

    原来他的快乐并不在这里,所以他才不快乐。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才明白。

    “我们一起等他回来吧。”

    小片轻抚雁儿顺柔的羽,低声说道。

    走出好远,顾惜朝才摸出怀里的牌位,目光柔若春水。

    “晚晴,我要去求证一件事,你不会怪我吧?”

    “你说什么?!顾惜朝杀了人,还一走了之?!”铁手震怒道,“我去把他找回来!”

    “你别去!”小片急了,一把拉住铁手。

    “他这一走,指不定又要干出什么事来,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不找他回来恐怕江湖又要翻腾了!”

    小片再不发一言,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姑娘!你……你这是……”铁手大吃一惊,一时竟手足无措。

    “求你不要找他……他在这儿一直郁郁寡欢……不属于这里的人,留下他有什么用?我希望,大爷,您能放他这一回……”小片说着,泪眼婆娑。

    铁手楞住。他猛然发现,这个小女孩眼里的悲怆,竟有几分酷似晚晴!是他看花了眼,还是这天下痴情女子,都会为心爱的人露出相似的悲伤?

    长叹一声,铁手跌坐在椅子上。他太累了,这一坐下,只愿此生此世再也不用动弹。

    雁鸣声远去,倦鸟即将回到南方。南方……对我来说太远,雁儿,不如你替我问候一声……

    南方?江南?顾惜朝?戚少商一个激灵醒转过来,才发觉身体正毫无规律地上下颠簸,四周黑沉沉,好象躺在一辆马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