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几个月,吴王还是驾崩了。他最后留下的话是:“汤敏那时候也经常来更朕聊天呢,她也是个好孩子,是朕对不起她...”,然后就溘然长逝了。
赵嘉敏这回也连哭都来得及哭了,送完吴王的丧,紧接着就是她的登基大典,她终于成了堂堂一国之君,登基之初,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然而晚上还是睡不着。
换了个地方,坐在陌生的御花园里,一身黄袍的赵嘉敏以同样的姿势佝偻着在发呆。
鞠婧祎跟着呆了半响,想起心中那秘密的目的,还是鼓足勇气,走过去轻轻从背后抱住那有点虚弱的背影。赵嘉敏回过头来,一脸木然,太多的事务和失眠已经让她的脑子停止运转。
只到听到耳边鞠婧祎柔柔的说:“想哭就哭吧,在我面前你不用装坚强的。”。鞠婧祎的怀抱不算温暖,甚至不算柔软,但赵嘉敏还是回抱住她,慢慢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现在连哭都不会大声哭了呢,就默默的流泪而已。
自此赵嘉敏对鞠婧祎的依赖达到了顶峰,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在鞠婧祎找了个机会问赵嘉敏吴国最重要的火药库的暗号时,赵嘉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赵嘉敏瞳仁本来就黑,那一眼太过于复杂深沉,差点让鞠婧祎以为心事被察觉,几乎要落荒而逃。
这时,赵嘉敏吐出三个字,鞠婧祎瞬间全身僵硬。
等到鞠婧祎告诉李艺彤暗号的时候,李艺彤也楞了半天。
鞠婧祎喃喃道:“要不我们...”
李艺彤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转身走了,派遣之前安排好的人,去京城各大火药库做事,等守卫询问接头暗号时,李艺彤的人吐出三个字。
“熊鞠卡。”
而久久站在原地的鞠婧祎,脑海里回想着赵嘉敏说完那三个字,看自己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又说的一句话:“暗号就是熊鞠卡,我登基以后换的新暗号,就是熊鞠卡这三个字。只有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背叛过我。”
☆、一张白纸
如果说汤敏的造反是让草原上的绿色全变为枯萎,但还留下春天发芽的那些生机。那么李艺彤的造反就如同在一片枯草中丢下的一点火星,开始不起眼,等到被注意到,已经是燎原巨火,非人力所能阻挡了。
从边疆开始,到每个城镇,降军,汤敏叛军的残留和纠结在一起的反对势力,冲击县衙,军队驻扎地和重要地点。他们快速的,彻底的掌握了主权。不知什么时候偷溜走的李艺彤,率领大军,一寸寸的坚定的蚕食着赵嘉敏的江山。
两军对垒,没人注意到李艺彤右臂上的一条白色帕子,在吴王驾崩之后,一个不算起眼的人物,李艺彤的父亲,李大将军也死了。
赵嘉敏不是不够聪明,只是论起城府和经验,她现在远远不能跟李艺彤比,她尽力的跟臣下商量,延缓着叛军的进程,但最终叛军还是来到了都城的墙下。
其实在各大城池连连失守,却没有任何守军使用守城最有利的火器时,赵嘉敏已经有点怀疑了,只是兵荒马乱,信息传递不便,她不能确定。
等到张语格来报都城各大火药库的火药都被人为弄湿了,她就可以确定鞠婧祎也背叛了她。她看着城下黑压压的装备齐全,也带着火器的大军,顿时有一种无力回天之感。
显然戴萌也有同感,她屏退左右,跪地奏道:“城池属下来守着,殿下还是先回东宫考虑下后路吧。”
现在不是说我与城池共存亡这种意气话的时候,赵嘉敏也很清楚,她带着张语格,匆匆就回宫了。
回宫后,她们正好碰到鞠婧祎,张语格冰雪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事情始末,是以不等赵嘉敏下令,一出手,就将鞠婧祎擒下。
鞠婧祎本打算趁乱逃走,没想到运气不好被抓个正着,被她们带到寝宫里,重重的推倒在地时,心里不是不恐慌的。
但对上赵嘉敏冰冷的眼神,她突然一下子莫名的平静下来,这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
赵嘉敏的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是不是你将暗号告诉李艺彤的。”
鞠婧祎漠然无语,答案昭然若揭。
张语格用眼神向赵嘉敏请示,赵嘉敏也没时间多想,默默的回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张语格一点头,两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就冲上去,一个按住鞠婧祎让她动弹不得,一个扼住她的喉咙。
鞠婧祎只觉得空气一下子被夺走了,难受和晕眩的感觉袭来,她像一只失去水的鱼,徒劳的张开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次死定了。
千钧一发之际,赵嘉敏回过身来,还是板着脸,轻轻道:“算了。”
侍卫训练有素的松开手,鞠婧祎站立不住,跪在地上,大口呼吸以至于咳起嗽来,样子极为狼狈。
赵嘉敏皱了皱眉,对张语格说:“打开密道。”
张语格扭动一只普通的灯座,床榻轰然从中间打开。一行人准备进去,易嘉爱和莫寒赵嘉敏已经早就托付给戴萌了,其他人也有去处,赵嘉敏不担心,本来是想鞠婧祎由自己来保护,结果却出乎她意料了。
张语格问道:“她怎么办。”,这指的是鞠婧祎。
赵嘉敏思考了几秒说:“带上她。”
穿过窄小蜿蜒的密道,看到前面有光,赵嘉敏记得吴王说过,这条密道的终点应该是城外一个偏僻处,果然前方廓然开朗,众人爬出宽阔的洞口时,都呆住了。
眼前是整整齐齐的军队,后面大旗上赫然写着大大的“魏”字,正前方是骑在马上的李艺彤。
赵嘉敏心里一叹,看来父皇身边的人也有不可靠的啊。
李艺彤看到被抓的鞠婧祎,略一示意,就有部分士兵过来更皇宫侍卫打斗起来。他们人数占绝对优势,很快赵嘉敏带来的人只有张语格还立着,她还坚持抓着鞠婧祎不放,使得自己更加险象环生。
赵嘉敏看不下去了,喊道:“放开她。”张语格应声松手,这才脱离包围圈,护到赵嘉敏身前。
鞠婧祎慢慢向李艺彤那边走去。
张语格吐出一口血沫,骂道:“叛徒。”
鞠婧祎猛然回头,嘶哑着声音说:“你难道没有背叛过她吗。“
张语格低下头不接话,鞠婧祎却不依不饶的接着说:“赵嘉敏对我,不过招之则来,呼之则去罢了。这种居高临下的对待,时不时给我几颗糖,我就应该被感动吗?!”
“我也是个人,活生生的人,金枝玉叶的蜀国公主,我也有我的自尊啊!”鞠婧祎越讲越快,好像要把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她音调也越来越高,仿佛控诉:“邱欣怡说的对,你这个人,根本不懂怎么去爱人...”
赵嘉敏剧烈的咳嗽起来,最近她服药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又事多忙累,咳嗽在这时突然的发作了。
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喉咙深处奇痒无比,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甚至想吐,咳到胃里的酸液都反到嘴里来。她捂住嘴,硬逼自己给吞了下去。
结果咳嗽愈演愈烈,全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她止不住的咳嗽声。
赵嘉敏只咳到感觉到一股腥甜从体□□出来,涌到嘴边,一半从指缝里留下来,一半由于手掌的阻挡反溅到脸上,形成一些血点。
鞠婧祎的声音嘎然而止,她本来想全说出来,把憋着许久想说的话都跟眼前这个可恶的人说个明白,但看到这一幕,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有一小片血点溅到赵嘉敏的泪痣旁边,鲜红的颜色,有些触目惊心。
鞠婧祎犹然记得那时初见泪痣的情景,那时候的赵嘉敏,高高在上,却纯洁如一张白纸。
那时侯鞠婧祎想不到,她真的会经历两段无望的感情,为情所困所苦。
那时候鞠婧祎更加想不到,她会真的落到如此境地,将面临颠沛流离,前提还是如果她能运气好到不死的话。
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有我的一份。
陪伴在她的身边,然后亲手在这张白纸上涂上如此惨烈的血红颜色。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
李艺彤都看不下去了,喊了声:“小鞠不要再说了。”
鞠婧祎平静的回身,走向牵着马过来的林思意,步履沉稳,面色也正常,只有在登上马镫的时候,一脚踩空。要不是林思意一直关注着她,眼明手快抱住下坠的她,她非摔伤不可。
她站稳就紧紧拽着林思意的衣服,把脸埋进去,片刻林思意感觉到胸前一片湿意,心里也不好受起来。
赵嘉敏这时希望自己能哭出来,然而她做不到,或者能干脆的晕过去,她也做不到。她只能清醒的咬紧牙关,瞪着眼看着李艺彤下马拔剑,越走越近。
☆、了解
(接上文)
这时,一个身影匆匆赶来,与张语格一左一右,挡在赵嘉敏身前。来者正是黄婷婷,她一身沐血,手中一把长刀都被磕出小口子,还是威风凛凛的站着。
李艺彤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竟然带着点自豪的说:“我就知道那些人是拦不住你的。”
黄婷婷也不啰嗦,她指了指赵嘉敏,又指指自己道:“她死,我也不活了。”
李艺彤脸色更黑了,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说:“我留她一命,你留在我身边。“
黄婷婷言简意赅:“成交。”
人群中出来一中年人,矮胖长须,对着李艺彤礼毕说:“陛下,这似乎不妥,斩草要除根呐。”
李艺彤冷冷的看他一眼,他立马变得谄媚道:“陛下说得对,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