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这么做?
可我必须要这么做。
内心激烈的冲突,最终鞠婧祎蹦出一句话:“想哭的时候干嘛要硬笑呢。”这是一句说得硬邦邦的话,还带着几分责难,一点都不像鞠婧祎平时的温柔。
却让赵嘉敏的笑容真实了几分,眼睛也亮了几分,柔和的看向鞠婧祎。鞠婧祎被看得莫名的羞耻,仿佛被眼前人窥探到心底,不知所措。
幸好这时易嘉爱及时赶到,打断了两人之间怪怪的气氛,拉着赵嘉敏就去接旨了,鞠婧祎被安排去睡,结束了这漫长的一天。
☆、饭友
赵嘉敏后来知道了民间有一种叫多米诺骨牌的游戏,你将矩形骨牌竖起,所有牌立在一起的时候,可能看起来像一副画,也可能是你脑内的任何奇形怪状。
这个游戏唯一的要点是,你要注意每一块骨牌位置的摆放,因为最终目标是要达到,当你推倒第一块骨牌,所有骨牌都要因此依次倒下,直到最后一块躺倒,游戏才算完结。
当时,谁也没想到,汤敏归宗就是这被推下的第一张骨牌。
生活仍然要继续,即使吴国多了一位皇女,东宫的一切依旧在莫寒的管理下平稳运行。若说有什么变化,易嘉爱只能说:“殿下已经变成彻底的饭桶了。”
赵嘉敏最近迷恋上牛肉火锅,这高大上的爱好也只有太女殿下能培养了。从秦一统六国开始,为了保护农耕,就禁止杀牛。牛肉这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吃的,现在虽然有所松动,也只有特许经营的一家店里能吃到,他们杀牛也是要进过层层登记的。
这对高贵的殿下来说,都不是事儿。于是她带李艺彤去吃,易嘉爱鞠婧祎去吃,最后连被她遗忘许久的美人都被邀请。吃了一回还不够,几乎是轮番去吃,有时两三人,有时直接组团。一直吃到大家远远看到赵嘉敏就跑开了,有些美人听到牛字都能吐出来。
不仅如此,殿下一贯秉持好东西要大家分享的良好品质,有些官员套近乎的寒暄:“殿下最近有什么爱好啊。”她都硬能答道:“最近爱好牛肉火锅啊,就是嘉兴路那家。”在没收任何好处的前提下,进行强行宣传。
上行下效,官员去吃,更风的富商也去吃,闹到最后连民间崇拜太女殿下风采的诡异小团体都混进去吃了,还带了画师当场作画留念,事后还晒出来广为流传。
管辖那家店的官员不得不出手了,在本已奇高的价位上,又提上一层楼。接着他果断将店内大厨打包送入东宫,并承诺以后新鲜牛肉常供,才平息了这场风潮。
然后易嘉爱能看到更加奇妙的景象,基调古朴的东宫内,花园里点点红梅怒放,造型规整的石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镬斗,有两人在边涮肉片边赏梅花。
是的,现在也只有鞠婧祎肯陪着赵嘉敏吃了,因为长相仙气的她的最爱,竟然也是火锅!
顶着那种长相,她在飘着一层辣椒的红锅那边,捞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入口中,露出破坏气质的笑颜,满足到带上了蜀地口音,本性流露如糙汉的感叹:“哥!又活过来了”,整套动作熟练无比。
难以想象又摆在面前的这幅场景,总让易嘉爱觉得现实真是残酷,讨生活如此艰难,东宫就是这么一个让人幻想破灭的地方啊。
陪吃的鞠婧祎心知肚明,正如李艺彤所说,每个人面对压力的表现都不尽相同,而赵嘉敏的方法就是吃吃吃。她压力的来源自然是最近如日中天的新晋申王殿下了。
吴王游历落难被美救英雄,为报恩遂以身相许,留下一点骨血,十八年后竟是惊才艳艳的女状元,还滴血认亲了。这就是经典话本中的情节啊!这起承转合,满满的都是狗血,多符合广大人民群众的胃口。
汤敏长相就不用说了,当她扑闪着大眼睛,对你甜甜一笑,简直让人心都化了。人也很有亲和力,大场面从不怯场,也不过份张扬。她长于民间更为长袖善舞,惯于拉帮结派,很快在朝中站稳脚跟,在民间也拥有很大声望。
汤敏名义上是赵嘉敏的姐姐,实际上也井水不犯河水,但面对如此完美的本质对手一枚,青春期的小殿下不感觉焦虑才怪了。
吴王对汤敏态度也很耐人寻味,一开始就让她保持原姓,也从未提过要将她母亲收入后宫,就保持原状,不闻不问。另一方面那些大出风头的礼节性仪式,又常常让她代表皇室出席,对于她悄悄培养自己的势力,完全听之任之,让人摸不清楚他的态度。
王后就简单明了多了,直接把渐显颓势的赵嘉敏一脚踢到了戴萌边上,让她开始学习处理政事,对此吴王也没有反对,毕竟以惯例,赵嘉敏也到了该承担这些的时候。
这有效的阻止了赵嘉敏继续向纨绔发展,每天累得像狗一样的回来,精神却渐渐爽利起来。大半年后还带来了新的变化,很少主动的殿下竟然邀人来东宫做客了。
她叫张语格,个子比赵嘉敏还高,绰号章鱼哥,章鱼是一种海里身体软软的生物,扑食的时候快准狠,鞠婧祎也只在书上看过图画,倒是意外的像这个人,虽然绰号的来源只是因为谐音。
她长得有点呆,圆圆的脸带着婴儿肥的双颊,眼神柔软可爱,平常老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有时候被赵嘉敏给埋汰吃得多,急着想解释的时候还会结巴。
话说殿下你还真有脸说别人饭桶呢,也不看你昨晚吃了多少牛肉,百忙之中鞠婧祎还是吐了个槽。
以至于鞠婧祎疑惑了很久,这人是怎么会被戴萌安排在赵嘉敏身边的的,直到有一次看到张语格拿起了剑。那剑是特制的,又短又薄,因为她的剑法走的轻灵路线,靠的是一击毙命。
她那次在赵嘉敏面前舞剑是优美的,那身材才是真□□,最要命的是剑在手的时候突然妲己上身,眼神变得妖媚,又带着一点任君采撷的怜意,有颠倒众生之态。
也不知道赵嘉敏怎么给了她个暗示,鞠婧祎还没看清楚,那把剑已经抵在自己眉心处。张语格站在那儿,眼神媚意未退,鞠婧祎却只觉一点杀意,从剑尖处散开,勒得全身有肉疼的错觉。
鞠婧祎也曾长期苦练过武功,并不是表面那般娇弱的女子,此刻却动弹不得,等到张语格收回招式,她才能放松身体,随之愤愤的对着幼稚的小殿下轻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扬长而去,太过分了有没有。
大概这样本事高强又好欺负的人最合殿下胃口,慢慢的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亲密到连小黑脸都觉得吃味了,有次嚷嚷着:“你们都快成兄弟了。”性别转换什么的鞠婧祎并不想吐槽。
两人对视一眼,赵嘉敏说道:“我们应该是饭友。”这判断倒是精准,常常可以看到张语格求见,默默的来,两人默默的吃,再默默的告辞,两人在无语的吃饭中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友谊。
为什么每次都提到吃,大约这就是殿下沟通心灵的方式吧,鞠婧祎如是总结。
也许是这个人特别能给赵嘉敏安全感,更多的是长大的变化和处理正事后的成熟,赵嘉敏越来越多的表现出另一面。比如她笑得多了,那时这个人其实爱哭也爱笑,很能健康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其实她完全笑开时更有一番魅力,怎么说呢,大约是你的眼睛里倒映着星空这样矫情的说法,让人看见情绪都更着高昂起来。
尤其是某次近两个时辰的典礼上,她全程保持可爱笑容,心情也不错,说话不多,但都有板有眼的时候,鞠婧祎突然有种见鬼的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受。
这是在外,在内的表现则是爱撒娇,特指对莫寒戴萌张语格,对着鞠婧祎她们还是要装正经的,并不是藐视之意,只是被刻板教育的她认为自己还是要维持下殿下的尊严。虽然在鞠婧祎看来,只是一个小朋友板着脸装严肃结果显得更可爱而已。
尤其对着饭友的时候,她常常自然的唤着小章鱼,自然的上手摸脸,自然的靠上去撒娇,更对着鞠婧祎的被动承受有些不同。嫉妒什么的才不会呢,这个人贪新不忘旧不是早知道的么,鞠婧祎如此表示。
此时的赵嘉敏像感觉到平静的小动物,完全的放松,连四肢都舒展开来。内里是敏感,没安全感,爱哭,占有欲强,外表是爱笑,熊孩子,爱撒娇,淡淡的暖,都毫不掩饰的展现熟悉的人面前,让人看得清楚。
面对蒋羽熙的时候更会得瑟的炫耀自己光滑的皮毛,“本王是不是很帅啊”,她还配上奇怪的耍帅手势。适当的压力,也只会让她更加茁壮成长。
一切都是那么的单纯美好。
就算是很后来了,经历了各种事情,鞠婧祎与赵嘉敏极为亲密的时候,她也还是会偶尔的怀念,怀念那时那个天真无邪的好看小朋友,并感到隐隐的心疼。
如果是李艺彤,她会说,一个占有欲强的人,有的会说她是善妒,有的会说太没安全感,那么,那个会想到安全感的,是因为她是带着爱的。
小鞠你既然会感到心疼,可见你那时候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你对赵嘉敏的动心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吧,只是你不肯承认罢了。
不牵涉到黄婷婷的话,很多时候李艺彤是说得对的。
☆、女儿情
可惜她这次也许说错了,若是鞠婧祎,她会说我很清楚的记得动心的那一段,像木桌上被硬刻下的痕迹,就算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不清,当你细细的摸上去,仍能清晰的感知它的存在。
吴王一统天下已经快五年整,早已是实际上的皇帝,但他还是迟迟不肯正式登上那个宝座。这种实际与表面的错乱,导致称呼上有些混乱,时而皇室时而大王的,吴王也并不在意。
这回他不知怎么开了窍,大约是终于整合完毕原来三国的兵力,终于腾出手来准备登基大典。准皇帝只需动动脑子,自有大批人员去紧张筹备。
对东宫带来的影响,不过是有口谕来通知赵嘉敏,到时候要更汤敏在典礼上共演,妹妹跳舞,姐姐唱歌。看来两位皇女之间的暗涛汹涌,吴王也并非全然不知,表面的和谐总是要保持的,这就是天家的规则。
对于汤敏来说,这不是问题。吴王要什么,她就尽力去做,甚至不需要有心理负担。这大概就是民间智慧吧,毕竟日常人民烧饭种地的时候,是没有时间伤春悲秋的,直接去做就是了,还要做好。鞠婧祎可以理解,因为自己也是经历过的。
对赵嘉敏有些不同,她的确没法抗拒别人的主动,更多的时候她是会本能的保持平衡,汤敏有时不小心溢出敌意,她就装傻蒙混过去,还笑得特别憨厚。要说她是狡猾,也不准确,因为她并非刻意的这么做,比较像是一种天赋,有些天生高手的风范。
这次随行的还是鞠婧祎,她很少见到赵嘉敏更陌生人应酬的样子,毕竟需要殿下去应酬的人,实在不多。现在看来,她的表现很不错。
总而言之,在两位皇女的共同努力下,相处气氛还算不错。被安排给她们配乐的竟然是蒋羽熙,这倒是让赵嘉敏真正放松下来。
汤敏真是个全才,连唱歌都那么好听。清唱更能显出她的功力,她的声音是偏清新,很温润的声线,在空旷高台上演唱时,有淡淡的回音。
具体说她哪里唱得好,鞠婧祎也不知道,不是很匠气的那种唱法,听过之后心里会的嗓音。
等到赵嘉敏开始随声起舞,鞠婧祎脑海里就只剩一片空白了。
柔和的阳光下,白皙干净的少女在轻盈的舞动。此时她的五官已经褪去稚嫩,转为青涩,还是清秀过人。拔高过快的身体显得细弱,但在动作间非常柔韧,整体看上去修长柔美。
她跳起舞来有种特殊的韵律感,先天的天赋加上后天的打磨,她的舞姿与一般的不同,不会太柔弱或太劲道,恰到好处,如书法大家,挥洒自如,观之别有韵味。
最可怕的是赵嘉敏明明才十二岁,平常也就是个小可爱模样,跳起舞来纯真中竟然带上了一丝魅惑,绝对不多,只在眼波流转之间乍现,却绝对撩人。
这是鞠婧祎第一次看到赵嘉敏跳舞,真实的观感更动人,大概太美好的东西总无法用语言描述,鞠婧祎只是静静的看着,心情平静,只需专心欣赏,好好的看着这个人就够了。
等到觉得她小脸上那吃太多肉,冒出的痘也青春可爱时,鞠婧祎认为自己也是快疯了,然而那时我还没有动心,她咬牙切齿的表示。
此时,汤敏按编排要求,要表现出亲近动作,蹦着脸,对赵嘉敏说道:“这里要求我上前一步。”,应该是觉得尴尬,又说:“你闭上眼。”
随着汤敏的接近,赵嘉敏听话闭眼。两人身体靠近,汤敏眼睫渐垂,眸光深沉,面上骄傲,又带着本能的羞涩,赵嘉敏保持傻气的笑容,乍看画面还是挺美好的。
不过在汤敏完成动作后退,赵嘉敏还没睁开眼睛的刹那,她目光一转,落在弹琴的蒋羽熙身上,表情似有所图。
等赵嘉敏睁开眼,她已经一切如常。注意到这一幕的只有鞠婧祎,其他人都被屏退了,只殿下留她服侍。
表演至此就完毕了,今天她们也在一起排了很多次,大家都觉得累了,差不多能散了。汤敏自顾离去,蒋羽熙过来拉了赵嘉敏的手就走,鞠婧祎也累了,反应慢了,看着远离的众人,有点呆呆的。
赵嘉敏被拉着走了几步,中途像想到什么,回头看鞠婧祎,自然的向她走去,中途还脱开蒋羽熙的手,过来拉鞠婧祎,也没觉得有啥,拉到手就走,最后是三个人手牵手离开的。
鞠婧祎自己也承认,她动心的点很特别,那一刻她心跳加速了,感受着赵嘉敏微湿的掌心,低头长发批下,仿佛能掩住如鼓心跳。
你遇难潦倒时,我会心疼,不会心动。你光芒万丈的时候,我会欣赏,也不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