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苹果花

分卷阅读40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第五十四章    光阴

    第五十四章光阴

    6月20日星期一

    没写日记三个星期了。

    上午陈肖红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回南师看90级的毕业晚会。

    与梅一起去的,一路上,我都没一句话,到了南师也一样,我总是沉浸在去年的今天,一切都清清楚楚出现在脑海里。那天天气很好,晚上有星光,萤火虫,高远的天空中有淡淡的云,还有风,凉凉的风,我和韩襄坐在石凳上,我给她讲星空下的故事。回到宿舍区便像回到了家,但这个家里的至亲的人已不在了,这是个凄凉的家啊,这里到处都是往日的气息,到处都是你的影像,在这感伤的氛围里,在这道不尽的滋味中,我只有默默无言。今夜我不能在此度过,我怕。

    晚会的内容很好。我们到达时晚会已经开始了,因人太多,只得站在过道里看,或许是出来工作一年以来有太多的失落,那些节目特别能触动我的心,那曾有过的岁月又扑向我。过去,为何过去只令我痛苦,而我爱的又只是过去。今天站在这儿的我已不再是过去那孤傲的我了,这一感受令我非常凄楚。

    没到十点,梅她们说走了,我极不情愿地离场,留下陈肖红一个人,她是今晚留宿南师的。回到珠镇,已差不多十一点了,走进十九中,便觉一切又变了样,不觉叹了口气。

    因了那美丽皎洁的月光,独自到了三楼,坐在阳台上望那清辉皓月,泪水便又落下了,韩襄,我又在哀哀地哭泣了,你知道吗?我满心里都是你,都是我们共有过的一切。我总担心着洪水中的你,担心这个运气不好的你,爱你依然,想你依然,依恋你依然,过去我只是默然流泪,只有我自己来体味品尝我的苦痛,在你面前哀哭,只因你能百般地疼我爱我啊。很想很想问你一声“你好吗?”很想很想知道你安然无恙,知道你过得好。

    洗过澡以后不敢再上三楼了,便回去睡觉。

    6月21日星期二

    君煮了稀饭,我去晟那里拿罐头,他买了很多玉米,我便拿来蒸了。

    他来吃的时候我一个劲地说他懒,脏衣服扔得到处都是,他后来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便全泡了,共满满两大桶,他竟连如何洗衣服也不会。

    中午他回到学校,说一半都没洗完,手都流血了,不想洗了,泡它几天再说。整个中午跟下午,我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写学生的德育评分表,写得手都硬了,后又得知我用圆珠笔写的转正总结得重抄,真是糟糕透了。

    下午开完职工会议后,非常心烦,晚饭后便发起脾气来,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我很想跟他吵架,但他总笑眯眯的,很可恨,后来他帮我抄总结,我抄教案和填表,心情才慢慢好了。

    可能是累坏了,他一回来就睡了,后我把他剩下的衣服都洗了,只剩下那条硬邦邦的牛仔裤,做着这一切心里总不大好受,我关着门呆在冲凉房里洗,害得出了一身大汗,汗水从头上、脸上掉下来,像下雨一样,后来照照镜子才发现脸都憋红了。洗完衣服后十二点半了,不得不又洗了一次澡。我很累了,但总希望他醒来,让他晾衣服,差不多一点了,我在三楼对着那明明的一片月光,便想起该把衣服晾上来,于是便这样干了。

    躺到床上时已一点一刻了,因饿,吃了一碗刚刚煮的粥,虽是累,但又睡不着,虚弱中又想着韩襄了,想起来便又不可收拾,这又是一个漫长的泪流之夜,后来不知怎么的睡着了。梦中又收到了她的信,是那米黄的香香的信封,亲爱的,但我看不到里面的内容啊,你永远也不会给我写信了,我永远也盼不到你了。

    6月22日星期三

    早上起来,发现眼睛肿了,很别扭。

    到图书馆借了几本。

    下午监考,后看《荆棘鸟》,但眼睛不好使。

    收到阿娟和雅冰的信:

    说来可笑,上个月接待德市法庭庭长,他趁我公司经理走开,极力邀请我去他单位工作,我趁机问他是不是他单位缺文科人才,我可以推荐我的同学去,他说不是,他是欣赏我的大方得体,我直言告诉他:我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好的,但我有很多很多缺点。现公司总经理因一星期有一半以上时间出差,想物色一个人跟在他身后,为他服务。公司有些副经理则说我穿衣老土,甚至一些长嘴舌的人教我应穿什么衣服,我一概不听,一如既往“老土”,叫我看人面色办事,叫我为一人服务,我则会度日如年,不想干。我现在只想学好打字,写好公司要求的公文。我真后悔,以前为何不学技术,学建筑设计,学预结算等,那样则可不理任何人,任何关系,靠技术吃饭。我现在基本上能用电脑打字,制表格,排版各式各样的文章,因为我想过,既然不想看人面色行事,电脑或许会成为我找饭吃的本钱,我自然会认真学,现在我是我班学得最好的一个。祝开开心心,有劳有得,收获属于耕耘者。

    (阿娟)

    含晖,信是收到好长一段时间了,很高兴——我原以为你也会像我这样懒散,轻易不肯动笔的。记得我以前一位朋友对我说:我很想收到你的信,但又怕收到你的信——一收到你的信,我就知道你又遇上什么不如意的事了。现在想想,我也许真的有些自私:快乐时不肯让人知道,有了痛苦倒要人来分担,慢慢地便懒怠动笔了,不论是快乐抑或是苦痛,即使是在孤寂的境遇中,我现在都有办法去应付了——时光会让我渐渐忘却一切的!

    何况我现在的日子也并非很难过:学校信任,学生听话,同事关系融洽,教学上也无把柄与人抓——上学期学校让我在全校开了个公开课,反响不俗,自然让我的尾巴又翘高许多!何况我向来信奉“知足常乐”,并无太大的奢望。上学期同事中有人见我勤奋“异常”(其实也不过是正点来正点走罢了),就谣传我“想升级长”,我又怒又笑:从何见得人人皆有官瘾?有些人的思想确实不是常人可以理喻的!这个学期我的脸皮也磨厚了许多,稍稍“随乡入俗”——或迟到或早退,吃得怡然,玩得悠然,何乐而不为?耳边也免了许多絮语,倒也干净!这就是社会!见鬼!

    刚回来时,一身棱角突兀,总有些不忿就如此了却此生,但真正投身工作中时,才知道,现实是现实,理想是理想,两者丝毫混淆不得的,每天的备课、作业、上课,班中的事总要让你忙得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就算这样也都应付不过来,何来心思再去寻思那“崇高的理想”?不忿之余也只有认命了,我想世上的庸人、凡人大概都是这样“制造”出来的,生活于我来说,则不仅止于“制造”了,同时也给我“创造”了许多新东西,比如说瞪眼发火骂人,怒气稍触则发,大热天火气尤盛。只是可怜了那些学生!其实,说到底,可怜的还是自己:原来的平和气性被消磨净尽。我害怕将来有一天,我会失掉自己,变成一架麻木的教书机器!我现在确实相信这个事实了:一个人适应环境之时,就是个性被消磨之时。

    但是,快乐也罢,苦痛也罢,除非一死了结,否则总要捱下去的,我于外事上并无奢望,但对自身就不能如此苛刻了,苦累之余,总得散散心,而我最大的消愁解闷之处就是那间小小蜗居了,我将它布置得净洁、舒服,回到宿舍,把门一关,想哭也行,想笑也行,都是自由的(我现在一个人住),码头的风景好,幽静,但轻易不敢去,黑忽忽的有些怕人。什么时候你来了,我们一起去,如何?

    (雅冰)

    ☆、第五十五章    渴望毁灭

    第五十五章渴望毁灭

    6月23日星期三

    六点便醒了,煮早餐,又是大头菜白粥,正吃着,晟端了煎蛋过来,不让我吃大头菜。

    上完课回了十九中,买药,后把晟那条牛仔裤洗了,也洗了我的几件衣服。洗头。回到我的小天地,心情恬静,觉得非常好。

    七点多,我刚吃完饭,正看着《青年一代》,晟拿了两个大李子过来,说:“你有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李子?”我说没有,他又说:“有一个更大的,被小侄拿走了。”他把我也当小孩子了。

    看完《青年一代》已十点,便去洗澡,后到三楼,君他们在聊天,我便加进去了。今晚月亮很圆,想必是农历十五,回房一查,果然如此。

    我爱月亮,因为我想的一切,我心里的一切话语,只有她知道。

    6月24日星期四

    这一清晨做了许多许多的梦,我但愿能留在梦里不要醒来。

    梦里,又能和韩襄在一起了,她住的地方非常美,有干净的土地,紫色的小花,开在低矮的灌木丛里。可是见到的那个人,一点也不像她,她方方的脸,目无表情,也不看我一眼。我捧着她的脸跟她说话,她也木木的,后来她告诉我,她不是韩襄,韩襄不在这里。于是我又凄切地想着她了,那样亲爱那样美那样痴情的她了。

    梦中,我可以收到韩襄的信,还是两封呢,用南师大的信纸写的,我怀疑这只是梦,怀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于是不愿意醒来,于是拆开信,我不愿意在梦醒之前不开封,我知道梦醒了,我便再也读不到那些话语了。可是,从梦里留下的信的记忆,只有那句熟悉的“亲爱的”。

    醒来后恍恍惚惚的,想着韩襄便又恸哭不已,悲伤不已。这样的时光如果再延续久一点,我将会圆了我的梦,永远地沉睡,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一切仍属于我最亲爱的人。

    后晟过来了,见我怪怪的,也不知是为什么。我们聊起别的事,我把刚看的《青年一代》拿来,讲故事,读书,心情稍好。

    爱和被爱都是一种痛苦,而和韩襄相爱,则是人间最美的幸福。

    中午剪纸,下午帮梅监考,后与小侄打乒乓球。在学校打饭吃。晚饭后,嗓子痒痒的很想唱歌,于是拿出《百歌颂中华》,与晟一起唱,后小石也唱。唱到后来,肚子突然很不舒服,心情马上也跟着变了,感伤、消沉的情绪又控制了我。晚风很好,我总想起刚来珠镇中学的那一个月,那时住在学校,我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做我的事,静静地想我的心事,静静地流我的眼泪,没有一个人来打扰我,也没有一个人来关心我,那多好。

    不久,便回十九中了,我载小侄,晟走路。到了电影院前面,见到西瓜棚,我突然非常想吃西瓜,于是停下车来等晟,因我的包包在他那。

    后来,他买回一只十七斤的西瓜,本想上三楼吃的,后因臂、肘上起了很多奇痒的疙瘩,便呆在房里算了。我们三人吃了半只,我起码装了两斤水进去,我们是拿勺子舀着吃的,一边聊天。后说到洗衣服的事,小侄说:“刘老师六十岁的时候,我帮你洗。”我说:“那时候你都不认识我了,我都不知去哪儿了。”晟说:“回‘老家’了。”我说:“不知嫁到哪里去了。”晟说:“嫁到小侄家去了。”“怎么会呢!”然后赶紧转了话题。说这话的本意是表明我对他无意的,可他这一接话,好像又变成是我惹他了。

    晚上十一点半才回到宿舍,洗洗脸便睡了。又梦到韩襄。

    6月25日星期六

    昨晚下大雨,今早也一样。因想着有很多事情要做,便很早回了学校。

    出补考试卷,写评语,上课。

    中午回宿舍洗了很多衣服,拿到三楼晒了,后小侄叫我别睡觉,跟他玩,说什么女人不能太胖,不好看,不能睡那么多,真可笑。

    回来躺到床上便睡了,五点多醒过来,一直在想刚做的梦:

    我变成了一个胖女人,笨得不得了,伸伸手,蹬蹬腿都觉得困难。

    在路上见到韩襄,她从我身边走过,像不认识我一样,我紧紧地看着她,很想冲过去一把抱着她,看看她的眼,说我还是原来的我,我爱你。但又想到她已摆脱,坚强起来了,我不该再去打扰她。于是只是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后发现她是在找厕所,我便去告诉她该怎么去,她还是那个陌生的样子,她不知道我所感所想。

    想着她便又伤心落泪,这是第三个绝望的星期六,她还在盼我吗?我真想毁掉这一段时间来的一切决心,然后又跑到江城去,回到我的家去,回到我的亲爱的人的身边去,再也不要回来。每当周末,都特别难受,特别伤感,特别惘然不安,特别易掉眼泪。

    下了床出去,见晟正准备做菜,于是我来做饭,泪水却忍不住往下掉,回到宿舍更放肆。君过来见了,问为什么,我只有摇头。

    跟几个同事一起吃饭的,然后跟他们斗嘴皮。

    饭后我洗了澡回来,开了台灯写日记,才过十点,晟过来了,我便拿杂志给他看,今天他特别累似的,没多久我便让他回去了。

    因来例假,我疲劳得几乎支持不下去了,便躺下来,于是又想着韩襄了。

    我真摸不清自己,现在天天像个没有灵魂的人,迷惘,飘忽,像个梦游神又像行尸走肉,记忆力极差。晟在的时候,我成了个“开心”的“孩子”,他不在的时候,我便一心去想着韩襄,便又泪流满面,难耐至极,我依恋这种沉浸在想她爱她的情感之中,但又害怕,它令我发疯,难以忍受,于是又逃出去,但又无地方可逃,我害怕一个人,害怕一个人只是回忆过去,正像她时常有的那样。我明白,谁都无法与她比拟,我真害怕她成为我永远的痛,但又痛恨自己会不再为她心痛。晟那样对我,既令我高兴,又令我烦恼,我也说不清自己的感觉,我爱的依然是韩襄,但我又软弱地享用着他的关心,有时真觉自己很卑鄙、低贱、无聊,既对不起韩襄,又对不起他,我想摆脱,但却又忍不住一头栽进去。经受不住诱惑的人是我,我徒有个坚强冷静的外表,内心却极度的虚弱,我都不明白自己是在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过着怎样的生活,会有怎样的下场,我宁愿坏结局等着我,因我总觉压抑难禁,被毁灭竟成了我的向往,成了我想象中的乐事,而毁灭得越惨烈越淋漓越好。

    ☆、第五十六章    除了人间,哪儿也不许你去

    第五十六章除了人间,哪儿也不许你去

    6月26日星期日

    上午睡到十点钟,吃昨天剩下的饭、菜。

    睡足喝足吃足,一个人静静待下来,又觉难受、沉闷,泪水又下来了,捧着本也无济于事。于是把书一摔便出去了。

    跑到晟房间对他说:“我很无聊,想找点事干,你这儿有吗?”他笑了笑,可能是我太可笑了。因腹部胀痛,腰又酸,我只是慢吞吞地收拾那书架上的东西,弄了很久,才弄好了,于是又洗擦桌子、茶几,扫地,弄得满身是灰,满头大汗,他买菜去了。一开始是拿点事做作为消遣,后来,因想着把房间搞漂亮一点,便成了真正的搞清洁了,收拾由乐趣便成了任务,后来太累了,几乎想躺下睡觉了。

    晟买了很多菜回来,他说要做一顿“西餐”,我说我不想做了,全让他做,他还得再去市场买鸡翅,他说:“你不想做那就别做吧,我做好了。”我说:“好像很无可奈何一样。”他说:“不是,只是不能奢求。”我听了不知是什么滋味,后来还是我炒菜,他去市场。今晚的晚餐(及午餐)很丰盛,晟置了三个大碟子,每人派了一份,很好看,后又“借”回几支保力健,每人倒上一杯。小侄非常得意、开心。我吃了很多,饱得不得了。后来,晟说,要是有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窗幔在晚风中轻飘,那多美。我说,让一颗亮清的星掉进我的杯里,让我喝下后,充满青春活力,神采飞扬。后谈到专业的事情,我说,学文学,只要有恒心、毅力,很多人都能学好。他说学画画也一样,谁专心去画都能画好。于是我说,我最爱文学,画画其次,大半生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