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歌终于知道,为何那么骄傲的凤舞子会爱上百里墨了。原因就是,他的眼睛真的很迷人。
你就这样平静地望着他的眸,却能看到一片祥和的海。胸腹之间仿若游走一阵清凉的风,海不见了,那双深邃的明眸里,竟是她的身影。耳边响起了一声如沐春风的微笑:“皇朝的长公主居然与我家迁儿如此有缘,岂非天作之合。”
柳长歌诚惶诚恐,她就怕百里墨不同意她和晴迁的事。凤舞子虽然答应,可这涉及人伦纲常的事情,男子会比女子更重视。尤其,是一个父亲。
前一刻她真的忐忑不安的,但是这一刻,她却松了口气。笑道:“初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般场景。长歌赶路匆匆,未曾携礼,伯父莫怪。”
百里墨哪会怪她啊,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孩子。与晴迁一样,都是他的孩子。
百里墨倒是有个礼物要送给长歌,是他随身携带的一枚很漂亮的墨玉,算是见面礼吧。
他将玉佩递给长歌:“此玉名为“长久”,你既与迁儿有缘,我便将此玉赠你。愿你们能够长长久久,一世平安。”
柳长歌激动不已,如此珍贵的宝玉,她怎可轻易接受。
百里晴迁浅笑道:“既是父亲送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晴迁都这么说了,柳长歌也就坦然接受了。墨玉执手,仿若一股清凉的气流透过玉质本身渗透肌肤,又通过经脉流窜全身。她的脑海愈发清明,眼眸也愈发明亮!
清凉透骨,舒筋活络,便是此玉的功效!
柳长歌欣喜地握着长久玉:“多谢伯父。”
百里墨与凤舞子相视一眼,不禁开怀大笑。
凤舞子对长歌挑眉:“还叫伯父?”
柳长歌顿时热泪盈眶,对二人轻声唤道:“父亲,母亲。”
百里墨和凤舞子欣慰之余,觉得这世间再无牵挂。女儿的事情解决了,就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南王弗元清占领中原,一旦坐稳江山,绝不会善待中原子民。一切的起因,都因他百里墨而起,最终结果,就由他百里墨来改写吧。
毕竟,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
凤舞子尤其担忧,可她劝不住夫君。夫君的一切决定,她只能尊重,不能阻止。
当然,她也不会阻止。这十年来的孤寂与伤痛,并不能这么算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百里晴迁又何尝不知,一旦父亲清醒,就算其心淡然,也必定会追究因果。
何况,弗元清害的他与母亲分离长达十年之久。若任何一方出了差池,是绝不会有如今的团圆。
百里墨盯着晴迁,忽然说:“把手给我,我给你把下脉。”
百里晴迁怔在原地,柳长歌和凤舞子双双紧张起来。百里墨最终是看出来了,晴迁气血两亏,若非内力深厚能够掩饰,其气息,却断然瞒不过她父亲。
百里晴迁并未伸手,而是笑了笑,“父亲真是慧眼,前几天我受过伤,损伤了元气。虽然休息半月,可并没有完全恢复。说到底,只需静养即可,父亲不必担忧。”
女儿聪慧啊,却因如此,也是红颜薄命!百里墨立在晚霞中,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们。她们看不清他的神色。应该是忧伤的吧。
百里晴迁不想猜测,即便猜到,心也的疼的。她不想心疼,也不想让父母为她担忧。她看了眼母亲,母亲的目光总是不离父亲,就算只是一个背影,母亲的目光都是宠溺怜惜的。
半晌,百里墨叹息道:“你的伤不打紧,可你的毒,却是不能耽误。为父帮你如何?”
“不要!”百里晴迁想也不想就拒绝。
柳长歌惊讶晴迁过激的反应,为何如此?
谁也看不见百里墨的眼睛,他眼神有着不可思量的苦楚。他不能在再女儿面前叹息了,他决定的事,任何人也改变不了。包括自己的妻子。“凤儿,我们走吧。”
凤舞子不知百里墨要去往何方,但她只能跟随。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全部。他做的任何决定,她都会尊重,并倾尽所能的帮助他。
目送着父母远去,百里晴迁终于撑不下去了,她倒在长歌的怀里,睡了过去。
月光如水,柔抚清颜。她坐在地上抱着晴迁,落寞地望着漫天的落叶。
她知道晴迁已经很累了,前次受伤动荡元气,手臂骨折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如今又为救父而大损元气,其身体里还藏有酒毒。
长歌越想越恐惧,只能将晴迁紧紧的抱在怀里,心疼地亲吻她的脸。痛苦地呢喃:“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她永远也好不起来。因为你,就是一种毒。”竹林里不知是哪个方向传来这声似幽魂喘息般的诡异声音。
柳长歌呆滞地表情忽然有了些变动,她冷笑一声:“装神弄鬼有什么用啊?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竹林乃是幽静之处,何以幽柔,静宁安逸……
有人偏偏不想让她们安逸,出来一见,也无妨。
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也许并不都是晚风的功劳,而是她这一路风尘的结果。
那妖娆风韵的姿态在柳长歌的眼中,如绽放的烟花,所有的靓丽都在顷刻间冷却。
长歌盯着月下的妖娆身影,她与弗瑾月之间的恩怨,是中原与南疆之间的恩怨,是最初的恩怨。然而何时,弗瑾月的心,却牵系在晴迁身上了呢。
是因她那双妖娆的美眸,无时无刻不在留恋晴迁,甚至是,眷恋。
☆、第 42 章
如此情景之下,柳长歌还会对昏睡的晴迁说一句:“又给我乱惹桃花!等你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话虽如此,可长歌的眼神,始终都是宠溺的。宠溺的让人觉得,这双温柔的眼,真的会在下一秒滴出水来。
若能滴出水,那就不是宠溺,而是悲伤了。
柳长歌内心就在悲伤,她对弗瑾月的存在不甚在意,却始终对晴迁的昏睡心有余悸。她怕,怕晴迁就此睡过去,永远不醒。
别离开我好吗?让我保护你,这次我保护你!
尽管弗瑾月用一种观赏锦绣山河的眼光来看待她们。可是,她却始终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柳长歌和百里晴迁的感情,竟如此的深厚。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破坏。唯有……
弗瑾月扫了眼桌上的空杯,徒手一捞,空杯执手,对长歌笑道:“在这美妙的环境里,我们不来打打杀杀,我们来喝酒。如何?”
她要与她喝酒?
柳长歌颇为意外,弗瑾月如此心狠手辣,怎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呢?
然而喝酒……长歌却猜不透弗瑾月的心思。
“怎么?不敢?”弗瑾月满眼挑衅,“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你如何配与她在一起?更惶论,保护彼此。”
柳长歌冷道:“不过是一杯酒,喝又如何,不喝又如何?”
弗瑾月哈哈大笑,妖娆的眼眸竟笑出了泪水,水汪汪地迷情眼神居然温柔地望着百里晴迁。尽管百里晴迁在昏睡中,可她完美的侧脸,依旧是天下无双的绝世。“咱们对饮一杯,若你无事,我自会离去。”
酒是穿肠毒,喝了我的酒,且看你如何与百里晴迁厮守!
弗瑾月的下毒本事天下第一,柳长歌何尝不知,但此时却没有选择。
她柔抚晴迁的脸颊,这张安详的睡颜,真美!素手划过薄唇,竟有些颤抖,“晴迁,就算刀山火海,我柳长歌也会去闯,为我们。一杯酒又算的了什么!”
柳长歌笑对夜空,悲凉化去,只剩一场淡然的释怀:“请赐酒吧。”
柳长歌与弗瑾月面对面的跪坐,弗瑾月将一只空杯递过去,素手一拂,满满的琼浆玉液近在咫尺。
弗瑾月撩起发丝,玩味地盯着长歌:“皓月当空,美酒相伴。这杯酒,会比醉生梦死更加美妙。喝了之后,会将你的凡尘过往,你的烦恼忧愁,全部抹去。你将醉在你的美梦里,一世幸福。”
柳长歌执起酒杯,说了句“何必废话”便仰头喝尽。
弗瑾月盯着柳长歌的举动,她真的把酒喝了!
柳长歌,你真是有胆量啊!这杯酒,可是她用七十二种蛊汁研制而成,天下最毒的毒酒!沾上一丁点,必死无疑!
但是柳长歌却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仿佛这口喝的不是穿肠之毒,而是一杯普通的白开水。喝进她的口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呢?究竟是什么滋味!
柳长歌仿佛没有感觉,但她心里清楚,这杯酒一下肚,不仅仅是穿肠毒肺吧!弗瑾月要她死,她恐怕也活不过天明。
柳长歌开始腹痛,额头冷汗涔涔,清明的眼神逐渐涣散。鲜血顺着她微笑的唇角淌下来,太淡了。她的笑太淡了,淡的像是另一个人的微笑。
她们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相像!
弗瑾月妖娆的脸孔浮起冷笑,甩袖离去了。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毒杀柳长歌。百里晴迁如何,那是日后之事,她有的是时间。
只要柳长歌死了,百里晴迁就会生不如死!还怕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吗?
好累啊!柳长歌趴在地上,此刻她的唇应该比往日更娇艳欲滴吧。漫天星辰作陪,可她却不想与晴迁死在一起。
不!晴迁你要活着,等你睡醒了,我希望你还会如初一般,优雅人生,洒脱淡然。
啪!
朦胧间,她以为自己死了,因为曾有一段时间,她呼吸很苦难。但这清脆的声音却将她的意识惊醒,好像……好像玉碎的声响……
是玉碎吗?他好像听到了玉碎的声响。夜半惊醒的他,喘息地坐在床上,盯着桌上那盏古朴的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