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那颗解药会无效呢?她一直有所怀疑。但怀疑的,并非是弗瑾月。而是……
安逸之对此别无他法,事已至此,陛下在天之灵,也应该瞑目了。百里晴迁费尽心计为陛下夺得解药,这事他是知道的。可是,天命所归,如果苍天执意让陛下今夕死,那么谁也无法逆天改命。
为今之计,就只有等!
安逸之在等,魏明朗在等,百里晴迁也在等。
这三天之中,她粒米未进,容颜消瘦。仿佛所有时光都在一瞬间静止,她感觉不到饿,内心中,只有深深的思念。对长歌的思念,对父母的思念。
今天她要去一个地方,亲自见证一代帝王的路途,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她在院内栽种着桃树,雪白的发丝在阳光下散发灿烂的光泽。周围仙雾缠绕,彷如仙境!
百里晴迁倚在树上,一眼不眨地盯着女子的动作。她终于明白,为何长歌会喜欢与她母亲待在一起。因为这世上之事太过纷杂。唯一的世外桃林就是天一阁,唯一能令人心静的地方,就是母亲的怀抱,被温柔的眼神宠溺地注视,莫过于这世间,最幸福之事。
风馨儿清洗完手上的泥土,坐在亭子里喝茶,忽然说:“你下来吧,我想跟你说几句。”
百里晴迁微笑着翻身,轻盈落地。只是这满地的桃花,令她不忍踏足。
风馨儿为百里晴迁斟上茶,说道:“花有花的归宿,你有你的路途。各不相干的事,何必在意?”
百里晴迁淡雅一笑,的确,风馨儿说的对极了。她从容地走来,坐在风馨儿对面,淡笑地看着她,忽然感叹道:“您的容颜,依旧柔美倾城,毫无半点岁月痕迹!也是,在这与世无争的美丽桃林,您的心境,自然安逸。”
风馨儿喝了口茶道:“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呀,都是一家人。”
百里晴迁和长歌的事情,瞒谁也瞒不过她。虽然她和长歌很久不相见,但长歌毕竟是她女儿,女儿的心事,只有母亲最懂。
曾几何时,你不在需要母亲的温柔,而是有另一个女子,代替母亲,给你欢乐与忧愁。
百里晴迁轻唤一声,“伯母。”
风馨儿摇头:“还是有点生疏。”
百里晴迁哭笑不得,风馨儿的意思她明白。只是这声母亲,她如果叫出了口,那么风逐云,岂不是成了……
风馨儿噗嗤一笑,神态正色些许:“好了,不为难你了。这里没有酒,只有茶。可以吗?”
她知道百里晴迁一向都是酒不离身,但是这次,却出乎她的意料。
“我戒酒了。喝茶足以。”百里晴迁微笑饮茶。
风馨儿显得很意外,不过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能让百里晴迁戒酒,会是自己女儿的功劳吗?
百里晴迁怅然道:“是我自己的决定。但也许,也许过不久,我还会因为某些事某个人,把它捡起来。”
风馨儿点头道:“万事随缘吧。”
她居然如此看开,难道她睡了一觉后,真不介意曾经了吗?
也许介意,但只是把这介意,放在心中一处默默无闻的角落。偶尔伤感一下,毕竟是人,人都摆脱不了七情六欲。如果真能摆脱,那不就不食人间烟火了吗。
魏明朗来了,作为皇朝第一武将,他来到天一阁,仅带了一千禁军。目的,当然是来迎接即将登位的新皇,融枫。
黎萱抱着融枫,融枫今日穿着一件明黄色胸口绣幼龙的锦袍,看着壮观的禁军,他绷着小脸,一声不支。
他太小了,小孩世界没有那么复杂。但他沉静的姿态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小小年纪,眼神居然如此清澈!
风逐云就站在一旁,把玩他的玉箫。雪白素发,俊美容颜。看的众人如梦似幻,他真的是昔日的武林盟主吗?年岁四十有余?外表居然这么年轻,就像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简直不可思议!
他的保养之道,就是静心。与爱人在一起,何处都能修心。心境好,自然容光焕发,无视岁月蹉跎。
沉寂的气氛被魏明朗打断,他对融枫拱手:“恭迎八皇子回宫。”实则,是在示意萱妃。
黎萱面无表情,对于魏明朗的所作所为,她恨不得将之诛杀!融枫却开口:“话姐!”
魏明朗一怔,什么意思?
黎萱笑着安抚儿子,对众人说:“融枫还小,口齿不清。这声皇姐叫的却有些相似之韵。看来他是想念他皇姐了,不知长公主此刻身在何处?”
魏明朗怎么知道柳长歌在哪?他的双眼愈发浑浊。风逐云看的清晰,却不揭露。
魏明朗胡蒙说:“公主正在给陛下守灵,待三日后皇子登基,末将自然会亲自迎回公主。”
黎萱看了眼风逐云,见他仍是那般平淡,便已知他的心意。天一阁来客人了,她到底是谁,黎萱心知肚明。这一路上,也不怕出意外。她哄着融枫:“等你回宫之后,我便派人接你皇姐回来,你看可好?”
融枫露齿一笑,环住母亲的脖子亲了她一口,“好哇。”
终于是答应了,魏明朗来之前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一言不合,就只能硬头皮与风逐云动手。也许他不自量力,但这江山,必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人来继承。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风逐云目送黎萱离开,想必后院之客,也已经走了。
风逐云猜的不错,当他返回桃林时,桌上那杯茶,已经凉了。他问风馨儿:“你们各自坦诚了?”
风馨儿感慨一笑,“是啊,她是个好姑娘。长歌跟着她,一定会幸福。”
这便足以。
她尝试地问过昆展群,你的速度究竟是有多快?能够在七天之内,同时在草原,苏州,皇宫三个南辕北辙的地方,取得她要的东西。
昆展群笑的云淡风轻,“我只亲自去了趟皇宫,至于草原和苏州两地,都是我托朋友办的。不过,我真的很意外,你要这些东西,原来是做这个。”
“是啊。”柳长歌一针一线缝制的,是一个酒囊。酒囊,多么熟悉的字眼。她当然不是给自己缝制酒囊,而是给晴迁。
凤舞子说了,晴迁为她戒了酒。原本这件事值得高兴,但凤舞子却另有所指,她听了之后特别震惊。随后是揪心之痛!
我亲自为你缝制酒囊,今后你想喝多少酒都随你。你离不开酒,我离不开你,我要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过的快乐。
晴迁……她的手忽然颤抖,鲜血滴在酒囊上,渗透羊皮。
☆、第 32 章
其实她也有很严重的好奇心,好奇心所指要关乎于她在乎的东西。她在乎的东西,就是手上这卷竹简。她在犹豫,要不要打开看一看,这上头所谱写的经文,是母亲一笔一划写出来的。
虽然那个夜晚她离开了南疆,她知道那是侥幸。如果弗瑾月不出手打断旷远,恐怕她已经……
耗损的内力才恢复了一半,夜半子时,是她忍耐疼痛的时刻。这就是所谓的,后遗症。
百里晴迁脸色苍白,细密的汗珠顺颊滑落。她手上依旧攥着竹简,她想看!无论如何,她都要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经文。
她喝了口凉茶,小心翼翼地展开竹简。却听一声轻呼:“别打开!”
百里晴迁遁声望去,竟是安逸之:“为何?”
安逸之连忙上前,一把抢过竹简。他知道百里晴迁很好奇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他曾听过有这么一说。佛祖有双重面貌,一面和善慈悲,那是普度众生。另一面是凶煞獠牙,针对万恶之徒。
百里晴迁听了安逸之的解释,淡然一笑,“佛祖纵有千面又能如何?我既不是善良之人,也不是万恶之徒。所以这经文,对我无效。拿来吧。”
“不行。”安逸之不能冒险。如果百里晴迁看了这竹简上的经文出了意外,他该如何面对公主。
她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好一会才放下来,抿唇一笑:“听闻安相饱读诗书博学多才,那么你是否能够参悟这篇经文呢。我不看,你给我解释如何?”
安逸之不会武功,看了经文也无碍。就算出事,她也能瞬间制止。
安逸之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既然百里晴迁有此一意,他遵命便是。他展开竹简,将经文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奇怪,他居然没事。
这经文的内容是说,佛祖为何会普度众生,善人的结果与恶人的结果究竟有何本质上的区别。最后总结是,善与恶之分,得与失之间的大义。
安逸之呆愣片刻,手中的经文被抢了去。
百里晴迁淡定地扫了一眼,她也没事。难道是她还没有参透这里面的寓意不成?
弗元清如此在乎这竹简,恨不得每天都看上几眼。不可能是假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她不能参透这经文里的大意,便无法救父亲。她将竹简上的经文一字不漏的分析透彻,发现它真的是一篇很普通的经文。放在佛经里,也是最寻常的一种。
看来只有回去问母亲了,母亲一定知晓经文的奥秘。
想来安逸之也是多此一举了,原来百里姑娘心不静。也只有心不静的人,才没有多余的思绪来参透经文。“百里姑娘是否惦念公主?”
百里晴迁是很想念长歌,她最近只有一件事不明,就是皇帝之死因。如果见不到皇帝的遗体,便很难查清真相。
百里晴迁点头说:“新皇已登基,朝局稳定。在护送融枫回来的路上,魏明朗并没有下手。这说明他等的时机不在于此,而是登基之后欲将融枫置为傀儡。安相有何高见?”
安逸之冷笑一声:“他想一手遮天,无可能。只要我在朝堂上一天,我就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百里晴迁笑问:“可你手上没有一兵一卒,如何与拥有百万雄兵的他对抗?”
安逸之走到桌前,挑灯敛眉,“百里姑娘料事如神,岂是我等俗子所能攀比呢。你就算不出屋也能算出,七天之后魏明朗即将率领五十万大军前往边境,与南疆交战。”
百里晴迁笑的淡然:“交战啊,大兴土木是为何?”
安逸之转身凝视她:“当然是为造反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魏明朗如果取胜南疆,那便是功高盖主。试问这皇朝内,还有谁敢与他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