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赖在这儿了！”李成卷着胳膊坐了下来。“你能拿我怎么样？”
乔思暮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门，等门轻轻合上后，李成得意的神色才崩析。这下子，他和乔思暮之间完蛋了。李成猛地倒在了床上，痛苦地蜷缩在一起，抬头看着时钟，才过两分钟呢。原来，世间上的事，都如此地脆弱。没有劲哭了，真的，没有了。
到了午夜，李成出了房门，去敲乔思暮的门，没人回应。他，有种不祥预感。再一次被疯狗咬了一口，赶紧套上衣服去寻找乔思暮。等到恢复理智的时候，李成已经到了电梯门口。如果一个人想躲另外一个人，世界这么大，你真以为能找到吗？
电梯里空荡荡的，没人催促李成赶紧进来，所以李成一直按着按钮，一直，不让电梯下去。
“你干什么？”
等到乔思暮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成的手顿了一下，电梯门合上，然后沉了下去。终于，悬着的心，也沉了下去。李成故作随意的转身，“哈，没什么。”
乔思暮还是出房门的那套装扮，她转身，后背僵了一下。李成能感觉到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不适，“你……怎么了？”
“在楼梯口坐了会，腿有些麻。”乔思暮难得向李成解释，李成的眼睛马上亮堂堂了，这算不算妥协？
李成便走上前，把乔思暮抱了起来。乔思暮皱了皱眉，挣脱李成的拥抱，“李成，你再容我想想。”
“可是……”
“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一个这般不济的人，大抵都会这样吧。”乔思暮还是那样的冷清，却莫名的有些悲怆。“而且对方也是个女人，这样还能算是喜欢吗？”
李成握住乔思暮纤细的手，“乔大小姐，你在害怕吗？”
乔思暮没有回答李成的话，“我一直害怕像母亲那样，没想到，我比她错得还离谱。”
“我不会和她结婚！”李成抱着乔思暮说，“等她把孩子生了下来！我就跟你走！没办法……算我对不住她了……”
乔思暮在李成怀里，难受地抓着他的衣襟，眼神没了聚焦，“李成，你不该碰她的，你为什么要碰她啊？”
“是啊……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李成紧紧地抱住乔思暮。“我会补偿她的……我会补偿的……”
“李成，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乔思暮小声地说着，“不可能的……我父母都躲到那里去了，老天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第39章 重要的决定
夜幕拉深，乔思暮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起床想出房间透透气，在暗色调套间的客厅里，她看到了一撮火光，是打火机的微光，微光里，她看到了李成疲惫的面容。突然想到前几天医师说过的话，如果李成的身体把方锦然的灵魂也同化了，那她应该怎么做？到那个时候，方锦然还是方锦然吗？乔思暮心底里有一阵恐慌，如果方锦然不存在了，方锦然不在了。
第二天乔思暮出房门，李成就捧着门票眨巴眨巴眼睛，“十几年前的情侣都爱逛这些娱乐场所……乔大小姐，咱们也去去怎么样？”
游乐场里人声鼎沸，乔思暮变扭地扯了扯李成不知道从哪里弄的情侣装，李成自得地咬着冰棍。说起游乐场，李成上辈子也几乎没来过，他对这些小家子气的东西没兴趣。可是，这辈子他觉得和乔思暮一起来这儿会很有趣。十几年后的游乐场的设施配备大都往真实感靠齐，很多项目都是3D制作，所以也依旧吸引了很多情侣来玩耍。
乔思暮鹤立鸡群的样貌身材，还是惹得不少人观望。李成现在的身高和乔思暮差不多，当然乔思暮没有穿高跟鞋。李成见身旁的女孩蹦蹦跳跳地挽着男朋友，他也恬不知耻地走上前去挽乔思暮，乔思暮脸上只是略带好笑的表情，任由李成怪异地挽着。
李成想，幸亏他这辈子是个男人，要是换做上辈子，一定会被乔思暮在床事上吃得死死的。
在游乐场的3D影院里，李成和乔思暮进的是穿越古文明的播放室。那里全方面立体展示中外古今以来的奇迹，特别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在画面定格在空中花园时，有不少情侣接吻。李成当然也兴奋地扑上去，被乔思暮一手拿开。在以后的画面，李成都屡屡吃瘪。放映结束后，他有些不高兴地走在乔思暮前面。那么多人看着，乔思暮这么不给他面子，而且好几个望着乔思暮流口水的男人都发出窃笑了。在走过一个暗色调的转角口时，李成的衣服被乔思暮轻轻拉住，李成没好气地回头，乔思暮就快速地在他唇上印了一记。李成回过神，乔思暮早就随人潮走远了。李成摸了摸嘴唇，脸上突然有些发烫，手扇了扇风。还好，这辈子他是个男人，不吃亏不吃亏。
类似过山车的经典项目，在游乐场总是不会被取缔的。比起十几年前，这个项目的轨道更加曲折惊险，速度也提了不少，当然也安全了很多。李成因为受过飞行师的训练，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乔思暮可惨了，脸色发白不说，连走下来都是由李成搀扶着。这是他第一次在乔思暮面前大展风光，走起路来也雄纠纠气昂昂的。乔思暮看李成这么显摆，只是好笑地捏了捏他腰身上的肉。
接下来，因为乔思暮不舒服，他们就没有继续去玩什么项目，只是在游乐场的冷饮店里聊天。与其说聊天，不如说李成一个人叽叽呱呱地吵乔思暮养神。乔思暮对此也无可奈何，现在追她的人无一不体现他们的体贴入微，连自己的生理期也被他们拿捏得很微妙。而李成，他不给自己添麻烦就差不多了，好歹他从前也做过二十多年的女人，怎么就和细腻挂不上钩呢？可李成就是这般聒噪，让她觉得她周围很真实，自己还在人世间，体味着五味杂陈。
李成的声音渐渐在她耳边放大，她的薄唇上有了温热。她眼睛没有睁开，脑袋里还是有着刚才惊险的晕眩，她伸直手臂，紧紧搂住李成的脖颈，像是落水后紧紧抱住一根不定的芦苇。
身子的不适感让她体力不支地依托在李成身上，李成揉着乔思暮的秀发，“啊啊！我忘了你不舒服！”
乔思暮轻轻睁眼，李成总是这样，就算是自己的错也能无所谓的承认。就是这般的混蛋让她无可奈何，她借力起身，重重地咬住李成的下巴。李成骂骂咧咧着，让她咯咯地笑出了声。
李成捂着有些淤血的下巴，看着乔思暮出了神，他记得他第一次遗精的时候，梦见的乔思暮就是这般风情。
乔思暮心情舒坦地枕在李成的腿上，她想，她有个很重要的决定。
第40章 产前抑郁症
在李成忙着交托飞行师的事情时，乔思暮便和赵欣欣见上了一面。赵欣欣局促不安地坐在高档的咖啡馆，她知道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她咬唇胆怯看着乔思暮，她知道自己在乔姐姐面前就像一只笨拙的灰土鸭，可是明明就是她先遇见成哥哥，而且她还怀上了成哥哥的孩子。想到孩子，赵欣欣就没有那么心惊胆战了。她温柔地摸了摸已经初见型的腹部。她这样的举动把乔思暮的心猛地抓了一把，乔思暮拿咖啡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赵欣欣肚子里怀的是，李成的孩子。乔思暮强烈抑制住自己作呕的感觉，她倒有些后悔把赵欣欣接到这里来。
“乔姐姐……可不可以……把成哥哥还给我……”赵欣欣的泪水眼看就要流下来了。乔思暮凝神，搅着咖啡说，“他从来就不是你的。”
“可……孩子……”赵欣欣揩了揩眼泪，“乔姐姐……你可不可以和成哥哥说……他会听你的话……”
“我很难去喜欢一个人。”乔思暮把咖啡勺放下，看着赵欣欣说着，“我也已经没有那么多功夫，花十多年去接纳一个人。”
赵欣欣的手放在膝盖上，紧攥着。“我……不懂乔姐姐的意思……”
乔思暮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下面的话也让她难以开口。赵欣欣一直低着头汲着泪水，可泪水还是大颗大颗往下掉。村落里戏谑的眼神她不是没看到，孩子们调皮的口气她不是没听到，家人们欲言又止的担心神色她不是没感受到，可她想成哥哥会回来的，她始终相信。她宽慰着怒气冲冠的公公，乖顺地听着婆婆的哭诉。可是，成哥哥好像真的不会回来了，乔姐姐都要接受他了，他多年的梦想成真了。她是一直只要成哥哥开心就好，可是还要让她去开口去祝贺成哥哥得偿所愿吗？成哥哥答应和她结婚的时候，她开心得就要疯掉了，原来只是万箭穿心前的一场好梦。在乔姐姐面前卑躬屈膝已经没有用了，她要去见成哥哥，或许成哥哥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我想……去见成哥哥……”赵欣欣哽咽地说着。
乔思暮闭上眼睛说着，“你就这么肯定，李成不知道我和你见面的事吗？”
赵欣欣诧异地看着乔思暮，成哥哥知道吗？他已经决定要割舍掉她和孩子吗？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乔姐姐骗她！可……就算见到成哥哥又怎么样，有了孩子的自己不过只是栓住成哥哥几个月，等到孩子一落地……对！要是成哥哥和乔姐姐结婚！她的孩子就要叫别人妈妈！她赵欣欣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乔思暮，她该怎么办？没人比她更清楚，乔思暮在李成心里的分量。
“我……想见成哥哥……”
李成下了操练，便看到了坐在公寓楼梯口的赵欣欣。李成心上一紧，他逃婚的举动肯定折腾得人够呛，便轻轻带起赵欣欣，“地上湿气重，别动了胎气。”
“成哥哥……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呢？”赵欣欣失魂落魄地抚摩着腹部。李成没有回答，只是让赵欣欣进公寓安心睡着。
接下来几天，李成便陪着赵欣欣到处转着。一次李成陪赵欣欣转公司大厦时，听到一套限量版的飞行模具的拍卖，便把赵欣欣安抚在公司后台，自己撒欢地去抢。李成现在一听到玩具就着了魔一样，疯狂地购买。他总觉得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孩子。赵欣欣在公司误打误撞听了关于她的评价，原来她在她们眼里是不要脸的乡巴佬。
当李成兴奋地给赵欣欣描述婴儿房怎么装饰时，赵欣欣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未来的处境。成哥哥是铁定会有光彩的未来，而自己连个高中文凭都没有，可就算她以后读个大学出来，也远远不及乔姐姐那样的厉害。未来的她会变成苦等在家的黄脸婆吗？她觉得面前的成哥哥，好恍惚。
渐渐地，赵欣欣的脾气变得很敏感，医师说是得了产前抑郁症。李成觉得自己的疏忽，便忍耐着赵欣欣一次又一次的盘问，充分地去给她安全感。有时候他回家晚了一点，便收到她的连续的电话追问。甚至还会被她莫名其妙地威胁，“如果有人从公寓楼跳下来，会怎么样？”
半夜醒来，甚至还能感受到赵欣欣在摸他的脸颊。让李成最受不了的是，赵欣欣居然把他手机里面女性的号码一一抄录下来，一个一个地去提醒。李成每次在公司处理要件的时候，赵欣欣都要跑到公司楼下等他，她的举动压抑得李成快喘不过气。
于是事态发展到，赵欣欣深夜拿着水果刀抵着李成的咽喉。
那一天，赵欣欣发疯一样撕碎了李成的德文报告，并且抓起了一只花瓶往李成身上砸去。半夜的时候，她起床看到李成拿着手机蹲在门口哭泣。
她也扶着门框瘫坐在地上，她也好累。
第41章 谁又故作可悲
赵欣欣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那个在出咖啡馆追上来的星探的电话。于是，赵欣欣也选择了流产。
躺上手术台，她看着灯光，她想得很清楚。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此刻，她也多么希望李成能够冲出来阻止她。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摸着肚子，记得那年陪郭姐姐去流产，她问成哥哥要是她怀孕了怎么办，成哥哥当初很笃定地握住她的手说生下来。可是到头来……赵欣欣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星探是乔思暮的安排，她不能肯定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她还是想给赵欣欣一点补偿。还有，她并不想让赵欣欣把孩子生下来，那个孩子，会成为她和李成之间的羁绊。看到那个孩子，她也会想到李成曾经对赵欣欣做过什么样的事情。
当初《万物刍狗》赵欣欣出演被剪掉的部分翻了出来，引来大批网民的争相转发。接着，香港电影界泰斗侯金钊请赵欣欣饰演他筹拍了十二年的电影《不胜人间一场醉》里的女配角诸葛泉。诸葛泉算是《不胜人间一场醉》里面挑大梁的角色，因为是以她的视角展开的恩怨是非。
李成看着铺天盖地关于赵欣欣的报道，他不知道是哪里做得不好，让赵欣欣不惜牺牲掉他们的孩子。他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但他已经没有想法去质问乔思暮或者谁谁了。他蜷缩在床上，摸着额角上结疤的伤口，他想回北京看他上辈子的父母了。
飞往北京的旅途，他的心情一直都是这样无喜无悲。仿佛下一秒坠机，都不能引起他的恐慌。他通过打听，知道自己父母在公司破产后所住的一处小公寓。
他在公寓楼下，看到自己年迈的父亲在舞剑，而母亲正带着眼镜气定神闲地念着汪国真的诗集。这让他怎么都意想不到，他叱咤风云的父亲像个清闲的退休工人，而他能言善辩的母亲在念着诗集，不服输的他们不应该在筹备东山再起吗？他以为他对上辈子的父母没有感情，可看到他们后，眼角酸涩得险些落泪，来的途中他还以为自己情感麻木了，看来还没有。
“小朋友？”他上辈子的母亲看到他了。他擦了擦眼泪，走上前去，“方夫人好，我是慕名而来的李成！”
方母点点头，取下金丝眼镜，抽出一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递给李成，“你既然是有所求而来，就权当先帮个忙，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了。”
李成便拿过《平凡的世界》，开始给方母念这个故事。念着念着，在舞剑的方父也停了下来，抚着白须唉声叹气地说，“像……真像……”
方母便不再让李成继续念了，“你念书的小习惯，和我家不争气的女儿一样。”
李成便合上了书，也不接话。方母便把书籍整理着，“小朋友找我们什么事？”
“我……没有什么……”李成把手上的书递给方母，方母也摆摆手意思送给李成了。李成便抱着书说着，“您曾经那么辉煌……为什么？”
“小朋友的问题真是有趣。”方母笑着说，“人老了，又没儿女，继续去打拼图个啥？”
“你们的……女儿……”
“小朋友！这可是我家的家事！”方父坐下来擦着剑，中气十足的声音，“我家女儿都离世那么久了！你们还拿她当饭后谈资？”
“去去！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个德行？”方母便开了腔，“当初要不是你我那么宠溺女儿！我们至于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糟老婆子！这个问题上我不想和你吵！”方父便提剑走了。
方母抱歉地拍了拍李成的手，随方父走了。李成攥紧了手里的书，看着父母离去的身影。
他找到了自己的墓地，看着自己的照片，他上前抚摩了两下便顺着墓碑坐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晴空烈日，大雨滂沱。昏睡醒来，昏睡醒来。他觉得自己干什么都是错，干脆自生自灭算了。
最后，还是乔思暮寻来，把他带离了北京。
“我知道你恨我。”乔思暮坐在床上，李成虚弱地闭上眼睛，气若浮游地说着，“我有什么资格去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