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将军可欺,军师不可欺(gl)

分卷阅读47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沈离央已经明白了。当年射杀海珠的,岂不正是这个专放冷箭的铁弓营?只是没想到竟连葛天辉也遭了他们的毒手。

    沈离央一拳狠狠的砸在桌子上,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不把这个铁弓营通通杀光,我沈离央誓不为人!”

    她通红着眼,只不过已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刻骨的仇恨。

    “我拨些兵马给你,你带回去,先解了炎城之围,其余的事等禀明了天王再作打算。”

    虽然沈离央恨不得现在就亲自带兵打过去,可是职责在身,缺了一道天王谕令,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

    沈离央用手揉了揉额角,抬头看到李参将还杵在那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便问:“怎么,还有事?”

    李参将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属下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你只管说就是。”

    “这次肃城失守的速度太快了……敌军似乎对我们的城防部署有所了解。要不然,不会败得这样惨烈的。”

    他没有把话完全说出来,可是沈离央也听懂了。

    当时肃城的城防部署她也有参与,那样的布兵,即便是孤军作战撑个十天半月也是绰绰有余,又怎可能那么一击即溃?

    所以只可能是义军之中存在有对方的内应了。

    沈离央沉吟片刻,忽然脸色一变,神色复杂的看着放在一侧的那碗药汤。

    院子里,顾流觞正在给马儿洗澡。

    这匹飞星在她的悉心照料下,现下长得越发神骏了。四肢修长而有力,通身雪白的毛发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顾流觞爱怜的摸着飞星的头,脑海中回放起从前的片段。

    那时候的沈离央,眼神明亮,深情款款。她只不过说了一句“好漂亮的马”,她便毫不犹豫的将这价值连城的名马赠予了她,还说就算是让她去摘星星也甘愿。

    旁边的丫鬟没有意识到她在走神,还不解的问:“小姐,几天前不是才给这家伙洗过澡吗?”

    顾流觞低低的叹了口气,说:“不一样了。”

    “马还是这匹马,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是啊,马还是这匹马,人还是这个人,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呢?

    顾流觞的眼角眉梢尽是哀伤之色,直看得连那丫鬟都心生不忍。

    “外头风大,您身子骨弱,还是先回屋里吧,这里让我们来就行了。”

    “不,没有时间了。”顾流觞轻轻摇头,苍白脆弱的脸庞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憔悴。“去把我平时作画用的那个匣子拿来。”

    匣子拿来后,顾流觞从里面取出颜料放在一边。

    十一月的风最是凛冽,不一会儿,飞星身上残余的水分就很快干透。

    顾流觞拿起笔,沾了些颜料,开始在飞星的身上涂画起来。这些颜料的着色性极好,就算以后再沾水,也不容易被完全洗掉。

    ……如果离开这里的话,这匹马无疑会变成许多人觊觎的对象。而把它最引人注目的一身毛发遮掩起来,恰恰是保护它的最佳方式。

    眼见那通体雪白的鬃毛已经变得黄褐相间,再看不出本来面目,顾流觞终于停了手,轻轻说:“牵下去吧,这些天不要让它碰水了。”

    “是。”丫鬟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牵着马出去了。

    顾流觞在院中站了一会儿,只觉脑中浑浑噩噩的。

    马可以用这种方法保住,可是人呢,她心爱的人又要怎么留住?

    她强打起精神,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回房。打开门,却看见沈离央坐在椅子上,也正抬起头看着她。

    顾流觞险些以为这是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坐在那里,满面春风的说:军师你去哪儿了?我让厨房做了甜汤,快过来尝尝。

    可如今,温柔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

    ☆、断尾

    沈离央坐在那里,光线透过窗纱,在她的脸上笼罩了一层阴影。

    她平素总爱穿浅淡的颜色,今日却穿了件纯黑色的袍子,气质显得更加成熟内敛,却莫名的让人感觉陌生。

    顾流觞强作镇定的关了门,还未背过身去,就听沈离央在背后凉凉开口。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顾流觞在心里苦笑。她知道此时沈离央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她是想让她说什么,她又能说什么呢?

    “你不说的话,那就我来说了。”沈离央仰头看着她,目光灼灼。“肃城的城防部署泄露,以致那样一座重镇不过数日就被攻破,这其中,和你是否有关联?”

    顾流觞听了,只觉得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刺进心里,把她的心绞成了碎片。

    “你在怀疑我,是吗?”

    沈离央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松动,严肃得……好像正在审问犯人一样。

    顾流觞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又凄伤。“你既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来问我?”

    如果沈离央再冷静一点,就能明白自己此时的做法有多伤人。可是连日来诸多事情的纷扰让她疲倦得无法思考,神经也高度紧张起来。

    “我问你,有什么不合理的么?现在如果是别人,我直接拿了定罪下狱,又哪用的着问!”沈离央愤愤的站了起来,“肃城的城防布兵轮值换岗应急调配,当初不都是你与我一一筹划的吗?”

    “是啊……”顾流觞冷笑。当初她为她殚精竭虑通宵达旦的时候,又几曾想过有今日?

    “那你就取枷锁来,拿了我下狱吧。”顾流觞伸出双手,卷起袖子露出手腕。那腕子白皙如玉,却也瘦得吓人,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沈离央看着这双手,满腔怨愤忽然都冷了下来。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相信顾流觞会出卖她,只是惊怒交加之下,心中急切,才会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

    她自以为将顾流觞养得很好,没想到她如今却比先前更瘦了。细想起来,每每看到她,眉眼里总是藏着那么多的哀愁。自己所谓的优待又是什么呢?不过是给她无数的忧虑和不安罢了。

    “和我在一起,让你那么的不快乐吗?”

    沈离央怔怔的问,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一样萎顿不振。

    顾流觞不知道她的情绪怎么突然间急转直下,可从她脸上的神情再加上那句话,也足以猜出几分。

    她太了解沈离央了,这个人在战场上能够以一当十勇往直前,可一碰到感情的事,却总是想要逃避。像当初,如果不是吴朔的存在刺激到了她,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和自己表明心迹吧。

    顾流觞收回了手,有些自嘲的问:“我就像一截断尾,对么?”

    沈离央还是那么怔愣的看着她,沉默不语。

    “我让你感到痛了,所以就像壁虎准备舍弃自己的尾巴,你也准备舍弃我了。”顾流觞缓缓说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簌簌滚落。

    沈离央听了,只觉心里也是一阵钝痛。她脸色发白,喃喃道:“你何必这样说。”

    “还是像上次说的那样吧,让我走。”

    沈离央神情一震,一字一顿的说:“你,休想!”

    她之于她,哪里是什么可有可无的断尾?更何况尾巴断了,很快会长出新的来。可是若是失去了她,天下间哪里还会有第二个顾流觞?

    沈离央恨恨的看了顾流觞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沈离央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摔门而出的刹那,顾流觞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倒在了地上,看起来毫无生机。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心也已经是冷的,只有从眼角不断渗出的泪水还滚烫着。

    顾流觞病了。

    她病了足足九日,也足足有九日的时间没有见到沈离央。

    沈离央回了营里,全神贯注的研究起了东面的作战地形。整个留城一片风声鹤唳,有些士兵甚至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带好了干粮,只等一声令下就要赶赴炎城而去。

    葛天辉的死给人们带来的伤痛虽然没有沈离央心里的那么深刻,可也给原本士气高涨的义军将士们罩上了一层阴霾,原本稍有希望的和谈又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

    这天天气晴好,日头也是难得的好。

    正午的时候,顾流觞被几个丫鬟硬是拉到院子里晒太阳。她们书读得浅,不知道大夫说的“积郁成疾”是什么意思,觉得大概是总窝在屋子里不好。

    顾流觞心知如此,也不点破,也为这一番好意感动,便配合着晒了一会儿。说来也奇怪,晒了会太阳后,她的精神的确是好了许多,浑身暖洋洋的,也不像前几日那么怕冷了。

    众人见了俱是一喜,说这是病去如抽丝了。顾流觞听了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言。她心里明白,身体上的病能用药治好,可是心病,恐怕是无药可医了。

    用过晚膳后,顾流觞洗了个热水澡去乏,就早早的熄灯躺下了。如今心事烦乱如麻,也没有心思像从前一样侍花弄草,或者翻几本闲书。

    也不像前几天,还有几分希望以为那人不会那样绝情,全然将自己置之不理。而今失望堆积多了也就成了绝望,只有漫长的白天连着黑夜,苟延残喘,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