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侍女将饭菜都加热好送了上来,沈离央自然而然的给若水添着饭,“爱吃什么,我帮你拿过来?”
若水看了看桌上的菜,扁着嘴摇摇头,“我不爱吃这些。”
“嗯,不合口味吗?”
今日厨房做的菜是鸡丝黄瓜,蘑菇菜心,肉炒笋片,糖醋荷藕,还有一道香焖豆腐,都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很可口。
若水闷闷的说:“这些都太清淡了,看着就没胃口。”她扯了扯沈离央的袖子,撒娇道:“离姐姐,我好久没吃过肉了,想吃肉。”
“好啊,你想吃什么肉?”
“水煮肉片,酱猪蹄,还有烧鸡!”
沈离央爽快的一一应允,没多久,派出去城里酒楼买烧鸡和酱猪蹄的人就回来了,厨房也端上了一口翻滚着水煮肉片的大锅。
若水看到锅里上下漂浮的肉片,口水都要下来了,急忙的伸手去捞。
沈离央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忙惊呼道:“小心烫!”等她的手收回来,又拉过去仔细的看了,“还好没烫着,别那么捞了,咱们用勺子。”
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顾流觞意味深长的端详着那只伸到滚水里,捞了几块肉出来,竟然还毫发无损的手。
按照常理来说,拥有一双这么灵活的手,要么是习武多年的高手,要么就只能是……
呵,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偷儿么?
这样一来,整件事情的经过就已经可以猜出七八分了。
那边的若水吃了几块肉片,又抓起整只烧鸡就那么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啧啧有声。
顾流觞看得食欲全无,沈离央却还满脸宠溺,温和的说:“慢点吃,别噎着,不够还可以再去拿。”说完又回过头看着顾流觞,奇怪的问:“你怎么也不吃?”
顾流觞低头扒了几口饭,简直感觉味如嚼蜡。她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很显然,沈离央那个小女孩当成了小时候的自己,又把自己当成了当年的魏若雪,过多的亏欠感使她蒙蔽了双眼,才会相信了女孩拙劣的谎言。
而且按沈离央那个态度,现在就算把猜测说出来,大概也只会招致一个心胸狭窄的恶名。
顾流觞考虑了一下,决定采取另外一种策略。
她微笑着对沈离央说:“这孩子应该还没有地方住吧?不如就先住在我这边,我正好没事,也可以多照顾照顾她。”
自从那场大病之后,顾流觞便不再住在营房里。沈离央以清修静养为名,在营房附近重新找了所宅子,配备了侍从守卫,让她独自居住。
“这样当然最好,只是不会影响到你的休息么?”
“当然不会,我和这孩子很投缘,她这么活泼,倒还可以陪我解解闷。”
沈离央见她如此通情达理,也是很受用,当即就对若水说:“那你就先在这儿住,有事情的话找我或者找觞姐姐都是一样的,明白吗?”
若水鬼灵精得很,哪里不知道跟着沈离央要比跟着顾流觞有利得多,立刻又闹了起来,“我不要嘛,我要和离姐姐你住在一起。”
“营房可不像这儿要什么有什么,也没人伺候的。”沈离央哄着她,“反正我每天都会过来,都一样的。”
“我不要不要。”见沈离央不为所动,她瞬间蓄了满眼的泪,央求道:“姐姐让我找到离姐姐后就要紧紧跟着你,我不要和别人一起。”
沈离央这次却没有再依着她,反而皱了眉,一字一字认真的说:“军师不是别人,是我最重要的人。这事就这么定下,不要再说了。”
若水听了,半是恼恨半是惊讶的看了顾流觞一眼,似乎是在判断那句话的真实度。
她虽年纪小,对人情世故却了如指掌。原以为顾流觞只是个赋闲在家的军师,没什么实权,就算沈离央看重她也不过是客气而已,没想到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顾流觞却是满意的扬了唇,朝沈离央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沈离央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走过去。“怎么了?”
“你看你,忙得连头发乱了都不知道。”顾流觞露出一个看似责怪实则宠溺的表情,取出随身带的白玉小梳,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解开她束发的头巾,替她梳理起散乱的头发。
而沈离央不仅没反对,更配合的偏了头,还眯了眯眼,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
“你近来的白发越发多了。”
“有吗?不是一直都那样么。”
“上回写给你的方子,没让人照做么?”
沈离央的脸皱得跟苦瓜一样,“你知道我最怕苦的了。”
“这么大的人还怕喝药,也不怕被小孩子笑话。”顾流觞揪了揪她的耳朵,“厨房做了芝麻糊,你是在这里吃还是带回去?”
“带回去吧。”沈离央歪头过来,朝她挤了挤眼睛,“回去我喝药的话,你就答应给我……糖吃吗?”说完还抿了抿唇,好像在回味什么。
顾流觞听了,手上忽然用力,扯得她“嘶”了一声,脸上却是飞起了红霞,没好气的说:“想得美。”
“好了。”顾流觞飞快的将头巾重新束上,在沈离央身后对着目瞪口呆的若水挑了挑眉。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想和她顾流觞斗?
这还真是……想得美。
☆、封号
沈离央回去以后,顾流觞就唤来管家,让他带人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领若水去住。
若水年纪不大,却也见过许多世面,怎么会不明白客房住着没有厢房舒服,当下又故技重施的哭喊起来:“我不要去,我怕黑,要和觞姐姐一起!”
她以为像这种教养良好的年轻女子一般都弱气又心肠软,最是好糊弄。从前偷窃时也总将她们作为下手对象,反正就算被抓住也只要哭闹一番博同情就好。谁知顾流觞根本不吃这一套。
只见顾流觞端坐在花梨木椅上,拿起茶盏呷了一口,冷笑道:“将军可欺,我却不是什么糊涂虫,你不必拿糊弄她的手段来对付我。”
若水的表情僵了一下,“觞姐姐,你说什么呢?”
“听不懂么?那我就再提醒你一句。”顾流觞起身走过去,俯首在她耳边状似亲昵,语调却冷如寒冰:“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如果现在不知收敛,将来就会更难以收场,明白吗?”
说完,她就施施然走开,自顾自的进了里间。
那若水虽然忌恨,也知道沈离央不在,自己少了个靠山,只得心有不甘的跟着管家下去了。
一夜相安无事。
隔天沈离央来的时候,顾流觞正领着若水在屋内的一张小桌前学写字。
“在写什么呢?”沈离央微笑着走进来,在看到那张纸上一行歪歪扭扭、缺点少划的“壹”时明显的愣了一下。
在她想来,若雪的妹妹就算不像她那样知书达礼,也总不至于连最基本的数字都不会写。
顾流觞无奈的耸肩,意思是:你自己都看见了还用问我?
若水看到她来了倒是很高兴,立刻把笔一扔,蹦了过去。“离姐姐,我不想写这些,我困了想回去睡觉。”
“不可以哦,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觞姐姐是有大学问的人,你跟着她学,会有长进的。”沈离央摸着她的头,又漫不经心的问:“从前你姐姐没有教你念书认字吗?”
若水知道她这是起疑心了,眼珠子一转,眼泪汪汪的说:“姐姐说可怜我年幼就流离失所,等到年龄大些再学也不迟。”
“这倒是她会说的话。”沈离央点头,叹了口气。“你在这住的习惯吗?有没有什么短缺的,我让人去备来。”
“客房太小了,又很暗,我睡不好。”若水趁机告状。
“你让她睡客房?”沈离央回头看着顾流觞,有些不悦的说,“不是还有几间厢房空着吗?”
顾流觞早就预料到她会告状,不慌不忙的说:“你对这孩子有多上心,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昨天实在太晚,来不及收拾,我便让她先去离我这最近的客房歇下,想着半夜要是有什么事,走动起来也方便。这不,今天一早就让人把房间收拾好了,等会就可以搬。却没想到……这孩子竟这样娇惯。”
这话说得天衣无缝,倒让沈离央觉得自己理亏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问问罢了。”
她仔细想想,又觉得自责起来。顾流觞一个真正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当初住的是什么?是不及这客房十分之一的营房,可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相比之下,这孩子的确是不能太惯着了。
“不必搬了,就那样吧,小孩子也该多吃点苦才好。”沈离央伸手去牵顾流觞,顾流觞躲了一下,还是任她牵住了。
“我和觞姐姐去里面说会儿话,你自己在这写字,不要乱跑。”
进了里间,沈离央立刻不复外面端着一副架子的模样,执起顾流觞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刚才是我的错,给你打几下消消气?”
顾流觞冷哼一声,“我可打不起,等一下要是将军一个不高兴,又来兴师问罪怎么办?”
“军师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这回吧。”沈离央扯着她的手臂不住的晃,还故意尖声尖气的说:“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了,晃得我头晕。”顾流觞白了她一眼,“特地到里间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沈离央笑笑,“我是给军师报喜来了。”
“什么喜事?”
“上回大败安瑞的封赏已经下来了,你猜猜是什么?”
顾流觞漫不经心的想了想,“无非就是些珍器古玩之类的,莫非有什么稀奇东西,让你这么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