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侯想了想,说:“他说你打昏了侍卫逃跑出宫。你本就顽皮,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奇,所以父皇并未多做追究。”
闻言,灵霄点了点头,“果然如我所料。我的确是想出宫,不过并不是偷跑出去。那日父皇、母后、你和皇妹以及娘娘们都去了桦城吃糯米粽子,独独丢下我一人在宫中,我便去找了官大人,要他带我去桦城,他派了三个侍卫护送我。结果在桦城城郊,那三个侍卫将我弄丢了。”
“果然是杀人灭口好逃避责任啊。围剿魔教带去的军队回来后少了十多人,是战死。我猜死去的十多人中有随你出宫的那三个。”璧侯端起桌上的翠玉杯子浅浅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皇兄,我要替洪小砂讨回公道,你帮我。”灵霄眼巴巴的看着璧侯,好像皇兄就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灵霄,你知道官溯清虽然只是个锦衣卫统领,但他的势力早就渗透到了朝中各个部分。就算是父皇要他死,也不一定就治得了他的罪,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灵霄听罢眼神黯淡下来,“说到底还是我害死了小砂。当时官大人问我是谁救了我,我亲自指了小砂给他看,没想到他们是要杀她,我还以为他们会让小砂和我一起回宫。”
璧侯听皇妹说到这里,心知这才是她的心结,起身走到床边,疼爱的摸摸皇妹的头,“没关系,小砂在天上知道真相了会原谅你的。”
“可是,可是,小砂摔下悬崖时看我的眼神是万念俱灰。”灵霄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她记得洪小砂的眼神,那么痛那么恨的眼神。只有深深的在意过才会有那样绝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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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章
“你竟觉得自己做对了?哈,你错了,错了!错得离谱!”一个严厉的男声吼叫着,连声的责备听得人心惊肉跳。
声音停了片刻,再次响起时音调低了不少,但语气又阴又狠,“我花了多少心思才把她推到死亡边沿,等着看她被野粮一口一口撕成碎片,你却和我作对,居然独战群狼都要把她救回来。你要救她就别在这里求我救你!我的药不医叛徒!”
另一个不卑不亢的男声响起:“我没求你,你不救我也无妨,只是别再伤害这个小姑娘了,她是无辜的。”
“呵,无辜,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主意。要救你还要救她,哈哈哈哈。”刚才还盛怒不止的男人语调一转这样说道,并发出一阵恐怖的狞笑。
“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再伤害她。”
“我很好奇你为何总帮着敌人,你忘记了家仇?你忘记了国恨?”男子再一次怒吼起来。
另一个男人冷静地说:“她只是个孩子。”
这时,躺在床上的洪小砂动了动,两个男人止住话题。还在盛怒中的男人吩咐婢女道:“先照顾好她,没事别来打扰我,空闲时我自会来这里。”话里的意思是要把床上的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被褥又动了动,婢女急忙走过去,看着洪小砂慢慢睁开了眼睛。问道:“姑娘,你醒了。”
“这是哪里?”洪小砂昏昏沉沉的,脑中不甚清醒。
她想起身却觉得全身软塌塌的使不上劲,刚才两个男人的对话她听了个囫囵,心知其中一人要害她,一人要保护她。
婢女见洪小砂欲起身,忙伸手阻止了她,“姑娘,你受了很重的伤,先不要动的好。”
洪小砂听后便不再动作,一动不动的躺着,心中却打翻的五味瓶一般,试探的问婢女:“我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吗?”
洪小砂对婢女并没有报太大的期望,只是这么一问。哪知,婢女温柔一笑,对她毫无隐瞒的说了。
这里是岐阳国秘城相国府,老爷招纳了四十二贤士,其中两位贤士喜欢云游各国,途经海蛇谷时在狼群中救了她。
“就是刚才吵架的两位吗?”洪小砂扭头看着婢女。
婢女笑笑,摇摇头不愿多说。
洪小砂虽在睡梦中,听得不够真切,但她仍旧记得两个男人对话中的大致内容。
婢女说起相国府和贤士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并无隐瞒,想来是因为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要紧,不知道还有哪些是我能知道的,洪小砂这么想着,开口文道:“救我的人姓什么总可以告诉我吧?”
婢女想了想,觉得就算告诉她也没什么要紧的,她迟早都会知道的吧。“回姑娘,姓林,林贤士。”
洪小砂一怔,姓林!不禁想起了林萧,转念一想,林萧不过是个假名,已经知道灵霄的真实身份是盛莲国的公主圣德灵霄。于是不再纠结,问婢女道:“林什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知道。”
“奴婢身份卑微,直呼林贤士的名讳是不敬,姑娘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婢女帮洪小砂盖好棉被,起身欲离开。“姑娘,大夫给你敷了药,但你的手臂和腿伤得很严重,你好生歇着,奴婢出去了。”
婢女出去后,洪小砂听见门被锁上的声音。这是被救了?还是被囚禁了?
虽说敷了药,但洪小砂仍觉得全身疼痛难耐,闭上眼就想起自己被魔教捉住,不幸坠下悬崖,侥幸没有摔死却遇到狼群要吃了自己却半点印象都没有,想来那应该是摔晕之后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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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离开后再没有人来过洪小砂的房间,窗外的天黑了又亮,亮了再黑。她默默数着,四天,已经整整四天。
她始终滴米未进,饿得到了极限也就不觉得饿了,只是渴,渴得喉中像要燃烧起来。
就在洪小砂以为她只能腐烂在这屋子里时,外面响起了开门声。
洪小砂想起爹爹打造过不少锁,金锁银锁铜锁,玩耍时都一一试过,绝对没有任何一次的开锁声有今次这么好听。她心中呼喊着:水……水……
房门打开了,随着亮光进来一个人。
洪小砂困在黑暗中太久,反而不适应忽如其来的明亮。
半响,她终于适应了,侧头打量着进来的男人——一位道长,身着灰色道袍,头上挽着一个发髻,慈眉善目的。正温和的笑着对她说:“能自己起来吗?”
洪小砂挣扎了几下没能起来,支撑着身体的手也在不住颤抖,看着道士温和的笑忽然觉得很委屈,轻轻摇了摇头。
道士走过来扶起洪小砂,“慢慢来,不要勉强。你用了师兄的药膏断骨肯定是好了,但身体虚得很。”
四天滴水未进任谁都会虚,洪小砂心想,但嘴上什么都没说,看着道长诚恳的笑容,总觉得他或许不知道她挨饿的事。
“林……林……”洪小砂张着干裂的嘴唇,艰难的发声,“林……林贤士?”
“我是林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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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小砂被林晚谢扶到相国府正厅,林晚谢将她留在大厅正中便去了内堂。
洪小砂用尽全部精神力才站稳没有倒下。她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也没空去想,现在只想喝一杯凉水吃一顿饱饭。
来到这里时洪小砂就看见厅中早站了个小女孩,头上梳着两个小巧的发髻,穿着粗布紫色小衫,绣花小鞋子,应该也是农家孩子,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她正扭头不住的打量洪小砂。
这相国府难道暗地里做的是贩卖人口的生意?洪小砂心想。
半响后,林晚谢跟在一个银发老者身后走了出来,来到洪小砂身旁的小女孩面前。老者仔细端详小女孩一阵,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不敢看老者的眼睛,头越低越矮,弱弱地答道:“余平。”
老者点点头,“以后就叫苍羽。”
小女孩想到平常娘亲都唤自己“平儿”,心中不乐意忽然被改了名字,倔强道:“不!就是余平!”
老者盯了小姑娘一眼,眼中就要射出寒冰般的利剑似的。小女孩吓得全身僵直,不要说倔强了,连话都不敢再说。
随后,老者走到洪小砂面前,问她:“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会尽力给你。”
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洪小砂抬头疑惑地看着老者。不过,或许不问的名字更好吧,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更愿意做一个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不再需要过去的姓名,也不想再提身世。随后她想起了尚未确认生死的爹娘和弟弟,心中猛地一痛,但很快掩饰了起来。
什么叫尽力给我,如果我要日月星辰是他尽力就能办到的吗?洪小砂不清楚老者的意图,但犹豫一阵后还是说道:“有。”
“很好。”老者说,“但有一个条件。”
呵,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不过,他要求什么都不重要,我本就什么都没有了。并且,若是要我的命,又何须我前来效劳。洪小砂心道。
“剑。”洪小砂吐出这个字,抽动嘴角想笑一笑,却露出不可思议的狰狞表情,太久滴水未进,声音也难听得可以。
她想要的东西,终于唾手可得。
老者点点头,凝视着她,眼中忽然闪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光彩,“你要努力把自己训练成一柄杀人的剑,无论你手中有没有利器。”话音落下他走到剑架前抽出一柄黑色长剑递给洪小砂。“此剑无名,从此便跟着你了。”
“黑。它不是无名,它叫黑。”洪小砂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语调异常坚定,才接过手的剑仿佛是老友而非初初到手。剑和人也是有缘分的。
老者没有理会洪小砂的话,强硬地说道:“你以后随叶家的姓。”转身背对着她,顿了顿,又说:“从今以后,你叫叶冥砂,手中的剑叫舜黑,拜入林晚谢门下。今后你对外界的性别是男,你要作为一个杀手生存。”
“叶冥砂。”她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老者以命令的口吻改变了她的姓名,推翻了她给剑取的名字,决定了她的师父,甚至更改了她存在于世的性别。从此之后再没有洪小砂,她要以叶冥砂这个名字不断成长,不断变强。
洪小砂,现在是叶冥砂,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觉得恍惚,怎么也看不清地面,更看不清前路。心中却禁不住对未来有了些许的期待,拜入这位老者指定的师父门下也许今生会不一样吧。
她为老者的胆量所折服,来正厅的路上林晚谢不断嘱咐她:不要背对任何人,后背是巨大的空门;不要轻信任何人,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不要小看任何武器,任何武器都能够致命……
此刻,老者是背对她的,背对握着利剑的她。这样的举动并非轻视,只因为老者是真正的强者。
她欣赏强者,却又痛恨强者。
“你还没有说你的要求是什么。”叶冥砂说话的声音已经有所恢复,好听了许多。
“我给你提供你需要的一切,只要我办得到。条件就是你助我统一红土大陆,光复夜曦。”老者说。
为什么是我?叶冥砂心想,但没有问出口。她发现老者脸上已经又换上了寒冰般的表情,似乎并不想继续和她说下去。
算了,该我知道的我才知道,不该我知道的不知道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