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听说他们都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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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离依赖地在江行简怀里蹭了蹭,勉强睁开眼,正对上江行简担忧的目光。他觉得自己清醒过来,想要笑一笑,嘴角却似被什么拉扯住一样,无法提起来。江行简感觉到楚离的动作,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温柔道:“别急,我在,我一直在。小离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病就好。”

    江行简的手好暖和——这是楚离此刻脑海的想法。温暖的触觉带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用力翻着封尘的记忆,吹开上面覆盖的尘埃,试图找出这种熟悉的感觉。时间一点点倒退,是了,他想起来了。那次他陪秦穆在海城拍戏,不小心着凉发起了烧。秦穆让助理把他送回江家,在他反反复复的高烧中,始终有个人守在他的身边,一直温柔地陪着他,摸着他的脸,带给他同样温暖的感觉。

    他当时以为照顾他的是裴姨,但原来上次生病一直照顾他的就是江行简吗?

    楚离眨眨眼,想要努力把江行简看清楚。他想大概他一直都没有了解过江行简,一直自以为是地猜度着江行简的行为。这次是他知道了,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江行简是不是为他做了很多事?

    他想起每年神秘的生日礼物,想到蓝鼎公寓的密码……他用力抓着江行简的手,喃喃道:“哥哥……”

    “什么?”江行简低头凑过来。

    楚离有些着急,更大声了:“哥哥……”

    许是因着生病的缘故,楚离对江行简的眷恋发自内心。他体内有股强烈的冲动驱使他跟江行简坦白——他是江行哲。他自觉说的十分大声,但江行简只看到楚离的嘴唇蠕动两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不想喝粥就睡吧,我在,一直在。”江行简眼神温柔,摸着楚离的头,轻声哄道。

    楚离感觉自己似乎又被包裹在了柔软的棉花糖中,他紧紧抓着江行简的手,仿佛抓到了回家的路。他舒服地蹭了蹭,在江行简的注视下重新睡了过去。在睡前的最后一刻,他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

    第33章 包养

    楚离这次发烧看似来势汹汹十分严重, 但其实更多是因着心中郁气积聚。随着心中郁气消散,体温自然下降,第二日清晨便恢复正常。

    早八点,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肆无忌惮打在他的脸上时,楚离的睫毛动了动。一晚上混沌如一锅粥的记忆顺着时间的长河逐一归位,他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清醒,隐约要醒了过来。但大脑发出指令, 身体却似抗拒。恍惚有个庞然大物禁锢着他的手脚。他试着抬起胳膊,却手软脚软使不上力,好似在酒坛中泡了一夜。楚离只得将力气汇聚, 睁开全身唯一可自由活动的眼睛,粗粗一看,正对上江行简极具冲击力的侧脸。

    楚离:“……”

    意识到江行简没有醒,楚离一时狗胆包天, 一眨不眨盯着江行简看了起来。熟悉江家的人都知道,他和江行简都不像父亲, 而是像了各自的母亲。结果楚离精致,江行简俊朗,完全找不到丁点相似的影子。过去楚离总觉得江行简不喜欢自己和这个也有点原因,毕竟人见到同自己相似的面孔总会觉得面善进而产生好感。当然, 现在江行简讨厌他的前提不成立,两人长得是否相像也没了什么关系。

    阳光下,熟睡的江行简少了清醒时的冷漠自律,看着还有几分可爱——楚离诧异于自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觉得狗胆包天尚不足以形容自己,估计大逆不道还差不多。不过看着“可爱”的江行简睡姿却极为别扭。和楚离醒来身体舒展占据大半个床不同,江行简大概是为了避免压到他,尽量在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只占据了整张床的五分之一不到,和他身体的面积极不相称。

    楚离思及半夜醒来迷迷糊糊中见到守在床头的熟悉身影,心脏似浸泡在热牛奶中,软的一塌糊涂。

    他看的久了,眼见江行简眼皮微颤似要醒来,蓦地想起昨晚那两声“哥哥”。几乎是下意识的,楚离闭上眼开始装睡,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江行简。昨晚在病中他本能地想要从江行简身上汲取温暖,一时“糊涂”才有勇气向江行简坦白他是江行哲的事。然昏昏沉沉之下他只记得叫了两声哥哥,却忘了最重要的一句话。如今清醒过来理智回笼,楚离才意识到有些事根本说不清楚。

    灵魂重生这种事真的有人相信吗?万一江行简不相信他,把他当做骗子呢?

    他不知道江行简有没有听到那两声哥哥,亦或者听到了并没有联系到江行哲。他心中忐忑,隐约觉得江行简似乎睁开眼正在看自己,下一秒有温暖的手掌搭在额头,他听着江行简低声自语道:“退烧了。”

    ——语气如常,并没有任何异样。

    楚离下意识松了口气,猜想江行简估计没有听到。他想他可能还没有做好准备,从江行哲到楚离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从楚离到江行哲也不仅仅是一句话那么简单。他装着刚刚醒来的样子睁开眼,看到了江行简关切的眼神。莫名的楚离有些心虚,目光游移避开了江行简的视线。

    江行简不以为其他,柔声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楚离摇摇头,他除了饿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江行简笑了起来:“裴姨熬了瘦肉粥,我去给你端过来。”

    趁着江行简去了厨房,楚离飞快地洗手刷了牙,然后眼巴巴地盼着裴姨熬的瘦肉粥。不大会的工夫,江行简端着托盘进来,除了瘦肉粥,还有煎的金黄的鸡蛋和一碟水晶包。

    看楚离埋头吃得香,江行简说起跟马志明请假的事,他希望楚离能在家多养几天。反正按照拍摄计划楚离的戏份都在后面,推迟几天进组根本也不影响什么。楚离犹豫了下,没有拂了江行简的好意。

    他这一休息便是将近一周,等他再去剧组,《暗恋》已经拍了将近三分之一。

    裴凯在仓库门口接到楚离,跟他开玩笑:“你再不来,马哥就要让我上了。”

    楚离有些不好意思,把锅推到江行简头上:“其实我早就想来了,但江行简不同意,裴姨又用美食诱惑我,没办法我实在意志力不坚定,辜负了你和马哥对我的信任。”

    他这么一说,裴凯毫不犹豫翻了个白眼,不过……裴凯回味道:“上次江大少送来的午饭确实挺不错,香味连秦穆都吸引了,盯着看了好半天。我估计他是端着架子不好意思,不然就该开口要了。”

    秦穆吗?

    楚离无所谓地嗯了声,不过才一周不到,他再听到秦穆的名字仿佛已经是上一辈的事了。这次回来除了拍戏,他不想跟秦穆再有什么交集。然他不去找秦穆,秦穆看到他反而主动找了过来。楚离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天宁卫东说的话,秦穆在自己身上寻找江行哲的影子。他不说话只平静地看着秦穆,秦穆问起了他发烧的事。简单的寒暄过后,秦穆终于进入正题。

    “我打算离开华晨自己出来开个工作室,你有没有意向签到我的工作室?”

    ——显然秦穆事先打听过,楚离现在还是自由身。

    他殷切地看着楚离,楚离却是对此十分谨慎,不知秦穆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自己干。他记得当初他愿意替秦穆出违约金,想说服秦穆离开华晨改签江氏娱乐秦穆都不肯,如今秦穆经纪约还有一年离开华晨又是为什么?

    当然,不论秦穆是什么原因,楚离都没有打算签在他的名下。他摇摇头,径直道:“我自己一个人挺好,暂时没有签经纪约的打算。”

    秦穆有些失望,但楚离的答案似乎又理所应当。他真诚道:“你好好考虑下,不急着回复我。很多时候背后靠着公司会方便很多。”

    楚离随口“嗯”了声,客气地告辞离开。他虽然不打算签给秦穆,但秦穆的话提醒了他。如果他以后打算在这个圈子里待下去,背后有个公司确实会很方便。他心里想着这件事,快到中午时,有场务过来跟他说外面有人找他。

    楚离道过谢,猜测大概是裴姨来送饭了,谁知等他出去就看到宁卫东靠着车门一脸不虞地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这么慢?”

    楚离:“……”

    他跟宁卫东简直无话可说。

    见楚离转身就要回去,宁卫东开口喊道:“等等,你开个价吧,包你一年多少钱?”

    第34章 误解

    宁卫东一直都记得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生日礼物——一款专门为他定制的儿童小汽车。在那个他走路还不怎么利索的年纪, 这件礼物是他最喜欢的探索世界的工具。他经常开着这辆小汽车,身后跟着保姆在家里跑来跑去。卧室、书房、花园,整个宁家到处都是他的身影。那段时间他吃饭在车上,看书在车上,甚至晚上都要看着小汽车他才肯乖乖睡觉。

    在幼小的宁卫东眼里,那辆小汽车便是他的整个世界。然而某一天,他的世界被打碎了。同父异母的哥哥弄坏了他的小汽车, 不仅不道歉反而振振有词:“谁让你不看护好自己的东西!”

    宁卫东跟哥哥争不过,理所当然地去向母亲求助。但那时宁母才带着宁卫东认祖归宗没多久,正是需要讨好原配留下的孩子的时候, 又怎么会替他出头?小小的宁卫东受了委屈,恶狠狠地了哥哥告诉他的这个“道理”——自己的东西守护好。

    虽然没有替宁卫东出头,但宁母终究是爱他的,为了安抚小宁卫东, 特意找人又定制了一辆一模一样的小汽车。宁卫东还记得母亲让人把那辆小汽车放到他面前时微笑的表情:“喜欢吗?和那辆车车一样的呢。”

    宁母一副诱哄的口吻,大概觉得小孩子的记性都不长, 补偿了一辆新的,过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但宁卫东一点也不喜欢这辆车,他惦记的还是那辆被弄坏的车。在幼小的宁卫东眼里,他的车车坏了, 无论再找多少辆车车,哪怕一模一样,也都不是他最初最喜欢的那辆车了。

    幼时久远的记忆像是一面镜子,常常让宁卫东在里面看到自己。六岁、十六岁、二十岁……宁卫东一度以为他有了可以守护“心爱东西”的能力。但站在楚离面前, 他觉得又看到了小时候那个车车坏了,无比委屈的自己。

    只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弄坏了最爱的“车车”。

    宁卫东觉得有些茫然,行哲怎么就会死了呢?他最心爱的、守护多年的……他都已经计划好赶走“伤害”行哲的秦穆后,就像行哲表白。他是行哲最好的朋友,最爱的恋人,他会努力满足行哲想要的一切。他甚至想行哲那么喜欢漫威的东西,他就拼命赚钱收购漫威送给行哲好了。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行哲死了,然后楚离出现了。

    他听到自己问:“你说个价吧,包你多少钱?”

    “你说什么?”楚离显然没料到宁卫东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前见了自己还一脸厌恶,才短短几天竟然改变了态度,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愕然。

    宁卫东心里嗤了声,实在是讨厌见到这张脸,尤其是脸上种种熟悉的神情。行哲死了,他心中独一无二的行哲,怎么有人配长同样的一张脸?尤其无论江行简还是秦穆,都试图在这张脸上寻找行哲的影子。在宁卫东看来,这种行为根本是对行哲的侮辱。

    他自己不会这么做,也无法容忍别人这么做。他想如果他们把楚离当做行哲,那行哲呢?真正的行哲会不会逐渐被人忘记,就像他幼时被哥哥弄坏的那辆小汽车?因为他不喜欢那辆车,连碰都不愿碰一下,母亲也好,哥哥也好,他们只记得他有一辆不喜欢的车车,却忘记了最初那辆被弄坏的车。

    他忍着心中的厌烦,拿出所能拿出的最大耐心,对楚离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包你多少钱?”不等楚离变脸,他又说:“你别误会,我实在是不想看到你。既然你不愿意整容,那拿笔钱远走高飞总是可以吧?不要再在我面前……”他顿了顿补充道,“江行简和秦穆面前出现。你就当做是被我包养,滚得远远地,随便出国读书、做生意都行,只要不再回来。”

    此时的宁卫东就像是一个偏执狂,用一种不可理喻的方式捍卫着江行哲的地位。他想谁都不许忘掉行哲,不仅仅是他自己,他甚至要求江行简和秦穆也是如此。

    他说完,楚离静默片刻:“……你是什么意思?”

    宁卫东翻眼看楚离:“你听不懂吗?拿钱,滚!还是你就愿意赖在这里,被人当做替身。”说到这里他用一种恶劣的,幸灾乐祸的语气道:“替身你知道吧?别人每次看到你都是在想另一个人,在你身上寻找其他人的影子。你愿意这样?你想方设法傍上江行简,贴上秦穆不就是为了钱?拿我的钱和江行简的钱有什么区别?我甚至不需要你做什么,拿钱滚远点就好。”

    楚离深吸一口气,忍下了宁卫东这种让人不舒服的语气。虽然某种意义上宁卫东说的并不错。大抵没有一个人愿意做旁人的替身——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附”在另一个人身上。你不需要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性格,甚至别人也根本无意去了解你的一切。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楚离应该是被宁卫东“打动”,顺理成章拿钱走人最好。但他偏偏无所谓是不是被当做替身,虽然偶尔也会困惑,但他自己知道他和江行哲是同一个人。

    再者,楚离看着不远处忙碌的人影,他有新的家人、朋友,他想尝试做的事情都在这里,又能“滚”到哪里去。

    他沉默不说话,落在宁卫东眼中赫然便是有些心动,但还不足以彻底下了决心。宁卫东“体贴”地没有催促,自觉该给楚离留下一定的思考时间。哪知楚离不过思考三秒,便冲他摇摇头:“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在这里,大概是滚不远。”甚至还“好心”劝他:“江行哲已经死了,你该朝前看。过不了几年你就会有新的朋友……”

    “你闭嘴!”宁卫东蓦地跳起,像条被激怒的疯狗,“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楚离沉默下来,他想也许宁卫东没有说错,他并不懂宁卫东,甚至也不懂宁卫东的感情。曾经他为宁卫东的背叛而生气,一直耿耿于怀无法纾解。但在几天前的那场高烧中,他又想起舅舅的话,除了吃饭和生死,人生再无其他大事。

    事实上,楚离觉得他应该是讨厌宁卫东的,但他无法忘记在胡一典等人逐一离开他后,宁卫东陪伴他的日子。尽管胡一典等人的离开又是宁卫东造成的——这就像是一个因果悖论。他看着对面宁卫东色厉内茬下隐藏的脆弱,心想他已走出了死前“背叛”的阴影,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但宁卫东还留在那里,并且固执的不肯走出来。

    楚离叹了口气,觉得跟宁卫东无法再说下去。他转身要走,宁卫东冷声道:“你不肯拿钱走人是不是因为江行简?”

    楚离微微一愣,江行简的影子一闪而过。宁卫东不说他尚没有发觉,但就在刚刚他想着无法离开的理由时,江行简显然在家人的行列。想到江行简沉默坐在床前照顾自己的身影,楚离面对宁卫东时紧绷的神情无意识舒缓,隐隐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然落在宁卫东眼中,却是产生了误解。仿佛所有无法理解的地方全部恍然大悟般,他自以为找到了答案,蓦地上前一步抓着楚离,不敢置信道:“你TM用行哲的这张脸喜欢上了江行简?”

    楚离:“……”

    不知为什么,对上宁卫东他的行动永远比语言更快。楚离几乎在宁卫东说完的同时,狠狠一拳打了过去。拳头挥出去的同时,楚离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他也不明白刚刚瞬间涌出的愤怒是为了什么,明明理智地想宁卫东这番话是跟“楚离”说的,但他却轻易将自己代入进去。楚离有些后悔,但也晚了,宁卫东的反应比他更大,被打蒙的一瞬便开始了回击。

    这是两人第二次打架了,或许也称得上是轻车熟路。

    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