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芳云进入**，正看到跪在阶下战战兢兢的小卫子，踩着莲步走到他跟前，讶异道：“这不是卫大爷吗？怎么跪着这纳凉呢？”
小卫子脸色煞白，“奴才一时糊涂，擅闯了小姐住所，真是罪该万死！”他拼命磕了两个头，乞求道：“何小姐，奴才已经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您求求老爷、夫人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好一个卫大爷，平日里欺世盗名，不知如何作践我家老爷的威名，还敢求饶么？”张夫人尖利的声音从香闺传出來，在静夜里听來如夜枭一般，何芳云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是夫人，云儿向夫人道声万福，夫人莫要为这等腌臜玩意儿气坏了身子。”何芳云不觉脸色微微一滞，冷笑道，“这云南地界里头谁不知道卫大爷的大名，云儿哪有什么能耐为卫大爷开脱罪责呢？”
张夫人厉声道：“云儿，小卫子背地了都干了什么好事，你快说与我和老爷听听。”
何芳云俯首福了一福道：“云儿见识浅薄，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听说但凡來求见老大人的，必先孝敬小卫子，五十两银子才肯递上名帖，一百两才可送进花厅。小卫子如此神通广大，云儿只觉得比那戏文里唐明皇身边的高力士还厉害千倍呢！”
“竟有此事，混账东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往死里打。”
随着张夫人话音利落而下，四下回廊竟涌出十数位家丁，拖出一条长凳，小卫子像只无骨的酥鸡被提起來，拎到花架附近，架在长凳上。不知何处寻來的两条长棍“噼里啪啦”便打下去，何芳云转首望着廊下一盆月季，身旁的侍女适时的围在她的前面，用丝帕、竹扇挡着她的脸。何芳云沒有小女儿的娇气，自十四岁遇险，她更见成熟与胆量，如今又许了人家，也沒有什么男子那处该看，不能看的。眼角从缝隙睨了一眼，碗口大的粗棒，粗细不均，手执之处削去一些皮。她见惯了太守府上刑房的那套家伙什，这样糙的东西，竟作为将军府的刑具，看來将军府上的下人连刑犯都不如。这家伙下去，不消一刻就结果了性命。小卫子一连声的惨叫，臀部鲜血淋漓，顷刻白肉和血花子便翻出來了，简直惨不忍睹。何芳云看着他如此吃痛，管家应该就是这样下场了。难怪素日目中无人的管家情急之下，会可怜巴巴向她求救。
“管家呢？”一声雷霆之喝从轩窗透出來，这是张元琅，何芳云既惊且忧。想到管家的那番话，她是必定要保下此人的。
“玉儿，，”何芳云优雅地扬起细长的眼眸，唤道：“玉儿，还要叨扰多花小姐到几时啊？”
“二姨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乔玉欢喜地从香闺跑出來，一下投在何芳云的怀里。
何芳云牵着乔玉的小手，走到轩窗下。窗子虚掩着，顺着雕花镂空的长窗，可以看到里屋灯火通明，张元琅的剪影清晰可辨。赶忙上前深深福了一福，微笑道：“玉儿年幼，多谢老大人照佑。云儿，向大人道谢。”
良久，里面竟不作声，何芳云顿觉尴尬。
“你啊，真是操不完的心。”张夫人从里屋缓缓而出，声音似三月春风，甚是拂人和暖。
何芳云忙伸手去扶张夫人，笑吟吟道：“听着夫人行云流水的步伐，云儿当是踏着云端的仙人驾临，一恍惚真想生出一对翅膀去成仙呢。”
这话张夫人听着很受用，嘴角含了一抹舒展的笑意，“这丫头真是小嘴抹了蜜似的，你要是成仙去了，谁來陪着我说话解闷呢？”
何芳云一手扶着张夫人，一手从侍女手边接过竹扇，轻轻地摇着：“云儿哪里舍得夫人，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还沒有谢过夫人呢，我的手镯管家已经找到了。云儿就说呢，这手镯若是掉在了咱们府上，那真真是比中原镖局的武师把守都來得妥帖呢！”
张夫人淡淡笑一声，“是吗？原是他分内之事，找到了就好。”
小卫子的哭声在夜里听來格外响亮，一盏茶工夫，就沒了声息。何芳云不敢回头去看那个人，感受到身后巨大的怨气从脊梁上溢出來，小卫子急惶的哭声响在耳边。还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什么被拖下去的声音，都是轻轻的，像怕是要搅起空气似的，那样悄然无声。也许她无意去推小卫子去死，但是方才一叠话却是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心下不禁恻然，眼角的悲伤还不曾流露半分，就化作眉间的一缕春风含蓄。
何芳云的目光悠悠的从张夫人的手腕上一漾，看着张夫人的腕子上竟无一饰物，不由得赞道：“夫人天生丽质，这皓腕生得比十四岁的小姑娘还娇嫩些，”伸手将手镯退了下來，轻轻戴在张夫人的手腕上，“夫人，这只镯子是云儿心爱之物，可惜云儿气质儒弱，竟撑不起这样好东西。夫人高贵天成，若是不弃，权当云儿的一番心意，就当镯子代替云儿时时刻刻服侍在夫人身边如何？”
张夫人低首看了一眼手镯，目光宁静如水，波澜不惊，“这孩子，我怎能夺你心爱之物？”
“云儿是个糊涂人，手镯不知丢了多少回。求夫人怜惜，权当替云儿收着了。”
张夫人微笑不语。
“奴才向老爷请安，向夫人请安。”管家恰当时机的跪在廊下。
何芳云心中赞叹管家的机灵能干超出一般，慢慢露出笑意道：“老大人正唤你，管家从何而來，也不好好伺候着。”
管家打了个千儿道：“何小姐教训得极是，奴才听小厮说，小姐玉体有恙，忙亲自去请了土门的王御医过來。此人医术超群，为人老成，只是年岁大了，手脚不灵便，奴才特备下软轿，一路跑回來。”话音未完，管家用衣袖揩去额角的汗水。
有门子的通报声传进：“王御医，王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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