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皇后才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就好像刚才的那些对峙和暗斗全都没有发生过,她几乎是从台阶上冲下来的,一把就将夏雪宜从院中拉进殿里,亲热得简直叫人看着都发腻:“妹妹,方才真是辛苦你了,姐姐也实在是没办法,你知道,德妃她们都在……”
夏雪宜笑笑,.她平日里看似贪吃贪玩,但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可惜这一点,皇后却不了解。
皇后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自己说得来了劲:“你看你,别的时候不犯错儿,偏偏今天犯了,你让我怎么不罚你?我若是不罚,她们还不得闹翻了天?如今毕竟皇上已经回宫,闹起事儿来可就不好了。所以妹妹,你可得体谅体谅姐姐的苦心才是。”
这话她都能说得出口?夏雪宜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是刚进宫的小丫头,没能跟得上这神逻辑,她撇了撇嘴,淡淡地笑着问道:“那皇后娘娘怎么现在又不罚臣妾了呢?”
原先还神采飞扬的皇后因为这一句话,差点被噎着,但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不过瞬间便已经恢复了镇定,大言不惭地反问道:“本宫没有罚吗?方才你在那里又是跪又是被人拽着脱大氅,可不短的时间了,这不就是罚了?”
见夏雪宜点头,似乎是听信了她的话,皇后又接着道:“其实妹妹也应该知道,姐姐怎么会真的罚你呢?若真罚得重了,.所以,妹妹尽管放心便是,姐姐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她边说,已经拉着夏雪宜走进了大殿内,一招手让刚才就跪在旁边的馨儿和月儿也跟着站起,才心满意足做了回去。这个当儿,馨儿、月儿也不敢乱动,默默退到一边,只把自己当做墙角的一扇屏风,悄无声息毫无存在感。
夏雪宜静静地被拉着坐到皇后身边,脸上全是笑意,可心中的那一点点恨意,却好像是洪水一般,慢慢地,慢慢地将她整个人都填满。都说皇后曾经宠冠六宫,她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即便是如今并不在顶峰年纪的她,依然是端然生华。
皇上尚未登基的时候,便已经娶了皇后,那时候的皇后除了出身高贵,才高八斗之外,也绝对是这中原难得一见的美女。传说她娇小,端庄,秀雅,却又依然不失大户人家那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和华贵,曾是整个后宫绝对的传奇。
只是再传奇的女人,也总有渐渐衰败的一天,因为这必然的衰败之路,她们开始做无谓的挣扎。皇上登基,开始选秀,无数的妙龄少女被迫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带着或忐忑或好奇的心进入后宫,而后渐渐成为后宫的一份子,与原先宫内的老人一道,或是呼风唤雨,又或是……死于非命。
有些事情刻意隐瞒反而人尽皆知,夏雪宜想,后宫其实是没有秘密可言的,流潋紫大大已经把后宫彻底解剖,真的是后宫的痛苦不论哪个朝代都一样。她入宫时间短,但论起基本常识,她还是有一定积累的。身居高位的女子,有谁敢说双手不沾鲜血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叹了口气,也许像自己这样双手总是沾满玫瑰糖和芝麻糖,来得比较快活,起码晚上可以闭上眼睛安心睡觉。
关于皇后的秘密,夏雪宜一缩头,她听来的一星半点儿不圆乎,怎么样把这个慌编圆满呢?
在皇后略有几分疑惑的眼神中,夏雪宜轻轻开口:“臣妾要说的是,皇上这几日一直宿在臣妾那里。臣妾猜想,皇上要做的就是利用臣妾来试探宫中各人的态度。也许,皇上已经得知了什么消息,想要彻查淑妃、德妃和贤妃。”
“你说什么?”皇后的脸色立变,声音尖锐,整个人都跟着紧绷起来,但下一刻,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反应太过了些,顿时靠回了椅背,又懒懒地问,“哦,本宫的意思是,皇上果真知道了什么?”
夏雪宜笑笑,没去点破,她懂得什么是模糊逻辑。捕风捉影,草木皆兵远比把那层窗户纸戳破来得煞有介事。
她只低着头,说得云淡风轻:“皇后娘娘不必紧张,其实臣妾瞧着皇上也并没有要责怪您的意思,虽说宫里头如今确实有不少事儿,但您说到底无非也只是个管理不力的罪名,真正倒霉的,还是那些犯了事儿的人,不是么?”
说这话时,夏雪宜有意识地说得更加模糊些,让喜欢猜疑的皇后自己琢磨去吧!她比谁都明白,皇上彻查,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陈年旧事就会立时发酵唤醒不堪的过往,这可不是那些个拈酸吃醋的妃子顶得住的。她们倒霉是一回事,但若是连她也受了池鱼之灾,她的小城城心烦无暇再来储秀宫,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呵呵,只不过这个原因她绝对不会在这个当儿说出来。
因此顿了顿,皇后扯着嘴角又笑起来:“妹妹说的不错,那些犯了事儿的人才是真正倒霉的。不过,妹妹给本宫说的秘密,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内容不成?若只是这些,那可别怪本宫苛刻,恐怕还真不够分量了。”
她执掌六宫以来,要说没有几个自己的亲信,没几个自己的眼线,恐怕这个后宫,任谁都不会信,所以今日的话即便夏雪宜不说,她心里照样有数。伺候皇上多年,就算不是特别了解,也一样猜得出这其中必有问题。
只是如今她好奇的,不是皇上想不想彻查,而是皇上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狭长的眼带着说不出的光芒缓缓滑向夏雪宜,皇后微挑了嘴角,一脸的意味深长:“所以,本宫倒想再问一句,妹妹还有什么要说的话么?”
这一回,夏雪宜冷然站起身来,目光坚定道:“有,话自然是有的。其实皇后娘娘也知道,咱们这个后宫自打皇上登基之后,就从没有一天真正安宁过。后宫里每日无辜枉死的人,只怕数都数不过来。奴才们的命自是不值钱的,就连主子的命也未必就能轻易保住。”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