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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十一月十三日 是个星期六 有些阴冷
老树咖啡有句很经典的广告词 我不是在老树咖啡 就是在去老树咖啡的路上 走在去老树咖啡路上的梅小清 心里想 换一句 她不是在时光里思念着任远 就是在去往思念任远的时光里 嘴角浮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应该是个很冷的笑话
她到的时候 任远还沒有來 不是他迟到了 是她早到了 她想要等他 每一次等他 都像一种恩赐 因为她“可以”等他
暖气开得很足 咖啡馆的中间是一棵仿真的树 枝繁叶茂下 有涓涓“小溪” 只是这溪水面上铺了一层玻璃 不管外面怎样的萧瑟 这里都给人一种盛夏的感觉 她手里紧紧地握着柠檬水 若是仔细看 会看到柠檬小小的一瓣肉粒孤零零地漂在水杯之中 她啜了一口 小心地避开了它 落地窗的位置永远是梅小清的选择 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可以看到人來人往的街 有种疏远又沒有被遗忘的感觉
手机被放在原木的桌面上 她尽量把注意力放到别处 咖啡馆里穿着衬衣格子马甲的服务生 他们的腰际处系着棕色的围裙 看上去让人舒心 在斜对面的一桌 是两个年轻的女孩 正对她的女孩手指上戴满了小饰品 闪闪发亮 她不时地拿过手机扫一眼 她在等某个人打來的电话吧 即使是跟朋友在一起热闹地说着话 即使有可以打发时间的方式 但她的心里也在等着手机会被某个人接通 也许等待久了 就真的成为一种习惯 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 像是吃饭 像是睡觉 像是行走
她侧了侧身子 再观察了另外一桌 是个中年男子 薄呢的大衣被随意地堆放在座位的一边 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衬衫 衬衫有些褶皱 他正对着电脑专注地滑动着鼠标 旁边是一杯咖啡 一份煲仔饭 是早上十点 这个时间吃煲仔饭 一定是因为真的饿了 是因为家里有吵闹不休的孩子 还是啰啰嗦嗦的妻子 让他不得不到咖啡屋來工作 一份好的爱情 一份美满的婚姻 也许比什么都重要 不是快乐 便是不快乐
手机响的时候 她的呼吸举步维艰 双手握住 紧紧地贴到耳边
“我是任远 ”只是一句 已让她心尖微颤
她还沒有回答 已经看到任远站在门口 她对着手机轻轻地说了声:“我在 ”缓缓地站起來时 风不停地在吹 时光像被回放的碟片 在退 在不停地退
她看到自己 在樱花树下的那个少女 曾有过怎样的羞涩和难堪
给任远熬药的那个虔诚的自己
与任远同行的那个雀跃的自己
为任远收拾抽屉的那个忧伤的自己
和任远打招呼时那个欢喜的自己
站在远处静默凝视任远的自己
鼓起勇气去探望任远的自己
……
《听说》里 天阔对着秧秧比:我一直想让你听雨声 因为那是想念的声音
我一直想让你听雨声 因为那是想念的声音
嗨 任远 我们见面了
他走向她的时候 她的心里蓄满了泪 她真的有勇气站在他的面前了 能够直视他的眼睛 能够对他绽放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花在盛放 在不停地盛放 这一场长在心里的情事 被浇灌了多少的水滴
他的风衣外套之下 是白色的衬衫 她喜欢的白衬衫上 有阳光的味道 他比她印象里更好了 温和挺拔 成熟内敛、淡然俊朗……他始终是这样完美 而普通如她 这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距离 从來都沒有消匿过
知道木春菊的花语吗
木春菊藏着的意思是 暗恋
而任远 在十一年前 我曾经送过给你
任远默默地听着 其实那天 当夏燕问他“你知道是谁收拾的抽屉吗 是梅小清”时 他的心已经震到了
他一直在揣测是谁给他收拾的抽屉 每一本书都码得整整齐齐 撕开的地方被透明胶小心地粘过了 抽屉里焕然一新 他想 是田螺姑娘吗 环顾教室的时候 却是看不出端倪來 只是心里微醺 那是一种温暖的感觉
原來是她 时隔数年后听到真相 却被这真相 一翻身 压碎了
为什么不早点知道 为什么不再早一些告诉他 但 他不也沒有告诉她吗 他们就像两个捉迷藏的高手 在迂回试探之间把所有的真相都粉饰掉了
她是喜欢他的 那个时候的她偷偷地喜欢着他 他对着这撕开的事实 既欢喜又难过 她不知道 她偷偷望着他的时候 他也在偷偷地望着她 她不知道有时候看见她从走廊经过 他会立刻走出教室 他与她擦身而过 感觉风带來的悸动 微妙 静美 小小的少女 小小的少年 一次 又一次在走廊相遇 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过……
他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微颤地打下一句:那时候的我 也喜欢着她
这迟來的告白 竟然不是告诉她本人 那一行字就显得尤其地苦涩了 竟然在十年之后 也无法亲口告诉她 他的喜欢
他们有很多 很多的机会相爱 但他们却失去了相爱的时机
她亦不知道 上次回国 在街口意外遇到她时 他的惊喜 她依然是那么迷糊的个性 骑着单车差点出了事故 她的肩膀受伤了吧 疼得蹙眉却告诉他沒事沒事 她疏离冷漠的态度让他心里浮起很多的失落 就算是旧时同学在街头偶遇也应该多些热情吧 当她说不需要他送的时候 他凛冽了想要把她塞进车里的冲动 这个看上去如花斑鱼一样柔软的女子 却有着最硬的疏远
他从倒视镜里一直望着她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地消失 他的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 对自己说 那就这样吧 岁月给他们的便笺就是:曾经的同学
他很快见到了她的男友 他羡慕那个男子 羡慕他可以坐在她的身边 为她不停地布菜 整个晚上他都心不在焉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不起精神來 直到看到她起身在一片嘈杂声里走了出去 她的脸色很苍白 身影很落寞 他找了借口跟了出去
她靠着墙壁 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 她的表情像是要哭出來 是跟男友吵架了吗 他想
他想要说一句关心的话 出口却成了“男朋友很体贴” 心里暗暗地踹了自己一脚 怎么会说出这样不痛不痒的话來 但他就是不由地想要探听她的生活 想要知道她现在的感情生活 她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她要去观礼
他怔了一下 把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给收回來了 婚礼是已经早定下來的 他的心轻薄地冷了一下 不露声色地告诉她 是春节 那个时候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也许他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她的身边有别人 他的身边亦是
他们的身份永远都是这样 不是她的身边有着旁人 就是他身边有着旁人
只是 他万万沒有想到 会从别人那里知道 在他喜欢她的时候 她也喜欢着他 他冲动地点开梅小清的msn 他打过去很多字 反反复复地只有一句: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他如个偏执的少年一样 敲了满屏的深情
那间病房 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灰白色的天 阳台上沒有花草 放着的是晾晒在外面的毛巾、碗筷、水瓶 杂乱得让人心烦意乱 而小柜子上堆满了药瓶 红色的 黄色的 绿色 白色的药片 一大把一把的地塞进身体里去 点滴总是很慢 一瓶到另一瓶要耗掉太多的时间 他几乎沒有办法忍耐 但他别无选择 他的身体有病菌 它们就像顽固的斗士在他的身体里安营扎寨 他疼 身体的痛楚让他沮丧 让他无助 却无可诉说 整颗心都压抑着 然后那个少女出现了 她手捧着鲜花 如一道光芒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过去 他始终清楚地记得那一幕 记得他有着怎样汹涌的冲动 他被她在空气中轻轻地拥抱了
时间流逝 但被拥抱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心尖
是在那次回到学校以后 他开始留意她 但她在见到他时 依然很淡漠 他们之间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也沒有打过招呼 这种疏离就好像她从未曾去医院探视过他一样 什么都沒有发生……但 他知道 已经变得不同了
即使在十年后确认了心意又怎样 他心里的理智在短暂的失序后又重新排列整齐了 他开始冷静下來 开始一点一点删掉满屏的字 一个字一个字地擦掉 因为他已经失去靠近她的资格了
这是布鲁塞尔 这是比利时 这是欧洲
他即刻看到了现实 也认清了现实 他变得冷静了 每一次在他冲动地想要做什么的时候 理智就会把他拽回來 他讨厌自己的这份清醒 深恶痛绝 但 不可以任性 不可以毁掉什么 他的婚礼 近了
你知道再沒有收到你的回信 我有多难过吗
我在想 你是和苏羽在一起了吧 高中时候你就喜欢她 现在你们又在一个城市
任远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梅小清从哪里听來这样的消息 他喜欢苏羽 他从來从來就沒有喜欢过苏羽 原來这就是满信冷漠的原因 还有 不是她沒有收到回信 而是他沒有收到回信 他们之间有这样大的误会 却从未想过要对对方坦诚一些 只是一句 就可以解释清楚的话 竟用了十年的时光來揣测
她不知道 他曾经往她的文具盒里放过一支铅笔 2b的铅笔 被削得很认真 他希望她带着他送的铅笔走进考场时 就像带着一枚护身符 他也从她的文具盒里拿走一支 他用她的笔來填哪些机读卡 涂抹的时候 内心觉得很有勇气 这是他小小的心思 他想 等到大学 等到他可以给她承诺的时候 他一定要问问她 可以和他在一起吗 可以吗
她留下的那个传呼号他拨了一次又一次 他在宿舍里等着她打來的电话 那种等待和焦灼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再也沒有回信 沒有來电 他对自己说 她在忙着吧 忙着学习 或者也忙着恋爱 那么可爱的女孩 身边怎么会沒人追 而他 千里之外的他 又能为她做些什么 那就算了 那就放弃 只是 在校园里遇到背影像她的女孩时 心里会涌上一种咬了口柠檬的酸涩
你知道去北京的那一次 我有多想和你单独相处吗
但是我听到了另一个女生的名字 莫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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