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的沉静后:“你要走?”
救植会即将进行封闭研究的事情,对外界来说已不是什么秘密。
“……你想去跟他们做封闭研究?”蒋以觉发觉这点,终于免不了地激动起来,“徐牧……”他微颤着念了声他的名字,声音大了起来,“你要走?你为什么要走!是因为我吗?”
徐牧没有给他答案。蒋以觉愈发慌张焦急:“我肯悔改,你讨厌我什么、恨我什么,我都可以改。你不想看见我,我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我放过你,让你好好生活!我可以偶尔远远看看你,但我一定不会去打扰你,你别走……我只求你这一点,你不要走……”
也许是说得太急,蒋以觉似乎快要喘不上这口气,呼吸紊乱而急促,仿佛下一秒便要透不过气。
外界传他重病,听起来是不假。
只是尽管如此,徐牧对他也没丝毫怜意。他对蒋以觉可以有的一切除恨以外的感情,早就被消磨殆尽。
“这些与你无关。”徐牧苍凉地笑了一声,“我真庆幸,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牵连。”
“徐牧!”
在蒋以觉最后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徐牧结束了这通电话。
他关掉手机,看着黑暗的屏幕,眼眸深不见底的黑,捉摸不见那一闪消逝的神色。
跟医生联系后的第二天,徐牧来到医生指定的医院。
躺在手术台上,大脑让医生戴上电波发射仪器。及至此刻,徐牧的内心依旧是平静的。
“手术时长大概三个小时,睡一觉吧,睡醒后,该忘记的就忘记了。”医生说着,已开始启动仪器。
徐牧眼皮子忽然沉重起来,居然真的有点困了。
这一觉睡去,醒来后就不会记得一切跟那个人相关的事。
不知为什么,徐牧突然想起许久前,齐洺桓让他看前世影像时,蒋以觉前世的影像问他,是不是后悔过。
想到这个问题,徐牧一直平静的内心竟然稍微有了些起伏。
困意越来越重,仪器运转声在徐牧耳旁嗡嗡作响。
在睡着前,那个答案在徐牧心中绵延,徘徊,慢慢地远去。
“前世你离开后,我的余生,从没后悔过。
当年我爱上你这件事,也没后悔过。
我恨过,但是不后悔。
我只是不愿意再走一遍这样的路,这不是谁给谁的选择,只不过是想,要是能有这个机会,这一世仅剩的人生,不要再这么难过了。”
齐老师说这个手术会很痛,不假。痛和困一起刺激着他,他痛得剜心钻骨,也困得神志不清。这是他对这段记忆,最后的一次痛。
仪器运转加速,困意将徐牧包拢,直到他带着痛失去意识,昏睡而去。被灰尘蒙住的过往,堆积起厚沉的泥沙,曾经他对他深沉的爱被沙堆掩盖,或许永远不会再浮现。正如他的答案,蒋以觉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作者有话说:
牧牧是敢爱敢恨的人,所以尽管他现在非常的恨蒋,也没有对以前的事情后悔过。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再重来一次。 顺便一说,还有大虐,不过也正在往结局大步迈进啦~~~~
第47章 再也不见
“你马上就要走了,我怕那个地方会冷,你多带点棉衣棉裤过去。”徐妈妈在给徐牧收拾行李,一个满满的行李箱里,堆了四五件棉衣棉裤,像是怕徐牧不够穿,又硬是塞了一件羽绒服下去。
徐牧哭笑不得地说:“妈,那地方是热带雨林气候。”
徐妈妈顿了顿:“哦,南太平洋。瞧我这个记性。”她把羽绒服和棉衣又一件件拿出来,忽地叹了一声,“南太平洋离这里得多远啊……”目光移到站在门口的徐博才身上,徐妈妈抿了抿唇,喊,“喂,你怎么都不过来跟儿子说说话?你儿子就要走了你还端着呢!”
徐博才身子动了一下,慢吞吞走来,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胃药,塞到徐牧手上:“你把这个拿上吧。当然用不上最好。在外面别乱吃东西,会吃坏肚子。”
徐牧接过胃药,把药瓶子在手中转了两圈,捏紧。想起那天父亲在药店门口排了两个小时队,只是为买这瓶药,双眼不由发酸。徐牧弯着嘴角,微笑着说:“谢谢爸。”
他盯着手里的胃药,出神。良久后:“我听他们说,我做了个电波手术,忘记了些东西。”
母亲轻拍他的手背,和蔼地说:“都是该忘记的。”
沉默几秒,徐牧淡笑:“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外头下雨了,一下雨,天上的树叶就会飘下来。雨水混着落叶打在地上,淅淅沥沥响。
自从那天离开医院后,徐牧感觉这个世界,多了一份他不懂的沧桑。
从公寓楼到会议大楼需要一段距离,雨越下越大,枯黄落叶乱飘,打在人的脸上疼得很。徐牧在想着要不要折回去带伞,正这时,公寓里走出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男生。
他撑开伞,扭头看了眼徐牧,问:“你是要去开会吗?”
徐牧点头:“嗯。”
“你没带伞?”
男生把伞朝他那边挪了挪说:“那我们一起吧。”
徐牧不客气地走进去,说:“好啊,谢谢。”
“我叫路承,我是新来的。”男生朝他笑了笑,“你呢?”
这个笑,叫徐牧陡地一懵。
他忽然觉得,路承有点像他印象中一个人,一个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人。那个人也曾在一个盛夏,对他这般温柔地笑。可惜这个人,他想不起来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个不该想起来的人。
“我叫徐牧。”徐牧说,“徐是……清风徐来的徐。”
出发去南太平洋岛那天,徐牧不让父母来送。他怕父母会哭,也怕看见父母哭的模样。
他们要坐一辆大巴去跨海码头,然后转坐轮船去南太平洋。
出发前,大家脸色都是严肃的。或者有那么些不舍,也全部藏在心里,没人敢把自己柔软的一面,在这种时候显露出来。
“草,凭什么老子也要去那个鬼地方。”辛流光把自己的行李扛进行李舱,碎碎骂着。
“凭你曾经国际植物竞赛金奖,辛大学霸。”齐洺桓站在他旁边,悠哉地说着。
辛流光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扛过他的行李,不客气地扔进行李舱。
“小心点,我行李箱很贵的。”
“管你贵不贵,你难道还要老子赔?”
齐洺桓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路承面上始终带着笑意,将自己行李搬进去后,看见徐牧站在后面,主动过来:“我帮你拿进去。”
还不等徐牧说“不用”,他就将徐牧的行李放好了。
徐牧唯有客气地说:“谢谢。”
齐洺桓看了一眼手机,正经起来:“那边在催了,都好了就上车吧。”他率先走上巴士,拜托司机道,“司机,麻烦你待会开快点。”
司机说:“好。”
所有人都准备得差不多,逐一上巴士。
徐牧前脚才抬上去,突然,他听见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循声望去,不远处一辆车疾驰而来,像没头苍蝇乱撞,径直撞向大铁门。大铁门被撞得歪歪扭扭,这名贵的小车自然也没好下场。
齐洺桓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大门口的保安下来,在瞬息间变得破烂的豪车面前大骂。
豪车车门这时打开,一个人从上面跌下来。
大门口的保安瞬间呆住,连齐洺桓也发了愣。
谁能想得到,蒋以觉多个月后出现在外界人的视野中。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形象。
他还穿着一身宽松的病服,脸颊瘦削,看起来像是在生着一场无药可医的大病。
他边咳着嗽,弓着身子,跌跌撞撞要往大巴方向跑去。他紧咬牙关,发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站在大巴车门口的徐牧。
蒋信给蒋以觉注射了镇定类的药物,蒋以觉是强撑着药物反应,从蒋家赶过来的。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成功从蒋家逃出来。
另一辆车也赶到了这里,一个女人和两个保镖从车上下来。
女人喊着:“哥!”
两个保镖跑上来扶住蒋以觉,蒋以觉用力将他们两个撞开。
蒋以觉现在药效发作,浑身肌肉仿佛缩水一样,身体僵硬,举步艰难,每走一步,都似拖着千斤重铁。